小時候跟老鼠野狗爲伍,原本以爲要餓死了,但是,因爲強森出現,所以沒有死掉;
兩年前被綁匪綁架,小手指都被砍斷了,本以爲,也要死了,可是,還是沒有死掉。
這一次出了車禍,真就要死掉了?
她越想越是恐慌,忽然覺得,這一切,彷彿已經無可避免。
甚至顧不得聽於珊珊和強森的吵架了。
在她發呆的時候,於珊珊已經走遠了。
等她意識到時,於珊珊的影子都沒了。
她苦笑着,靠在走廊的牆壁上,忽然又覺得人生無常:看看,連強森都開始和女朋友吵架了——那麼高冷的男神,居然也有柴米油鹽的一天?
要知道,她認識強森十幾年,從來都把他當成高高在上的偶像,完美無缺的神邸,從來不敢對他大呼小叫——縱然是他曾經向她求婚時,她都只敢小撒嬌,小任性——從來從來不敢對強森這麼說話。
而於珊珊,居然敢對他大聲呵斥。
原來,這就是門當戶對的好處。
在於珊珊心目中,縱然他是男神,但是,也並不是什麼天神——她跟他是平等的。
忽然很羨慕於珊珊,能對男神大呼小叫,不也是一種幸福嗎?
同時也很好奇:強森真的不去拍婚紗照嗎?
要是延期了,於珊珊能饒恕他嗎?
畢竟,就如於珊珊所說——一個女人,一生中就結婚一次,婚紗照,也是大事。
一想到這事兒會成爲他倆心中的一個死結,她忽然又幸災樂禍。
看吧看吧,無論以後她倆多恩愛,生多少孩子,多麼的白頭偕老——可是呢,於珊珊總會想起,在某一年的某一天,她的丈夫,曾因爲一個女子延遲婚紗照,延遲婚期,令她無比的氣惱——
哈哈,多好玩。
她高興得蹦蹦跳跳,反正自己就是一個壞女人,臨死之前,能看到情敵吃癟,不是非常非常爽得一件事情嗎???
日後,我在九泉之下,只要看到你們過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不過,於珊珊已經不算是自己的情敵了吧?
她自言自語:我現在,可能一個情敵也沒有了。
她慢悠悠地回到病房,在走廊上,聽得一對夫妻在激烈爭吵,看樣子,是照顧某一方的老人發生了爭執。只聽得把女人把老公劈里啪啦一通亂罵,男人一直漲紅臉,也不回答,慢慢地,臉都氣白了,最後手一伸腳一跺說:勞資走了,再也不回來了,你就等着守寡吧……
圍觀者都驚呆了!莫非這男人要自殺?
大家立即勸說那女人:“快去勸勸你老公,不要真想不開讓他走了絕路……”
“是啊,夫妻沒有隔夜仇,真出事就不好了……”
就在衆人七嘴八舌之際,那男人居然又回來了,他飛奔到女人身邊,手指着女人的鼻子:“勞資剛纔說錯了,是讓你等着守活寡……”
在衆人的目瞪口呆裡,男人大步轉身走了。
女人也目瞪口呆。
“守活寡……活寡!哈……他叫我守活寡……”
圍觀者忍無可忍,哈哈大笑。
就連米寶也呵呵地笑起來。
就在這時候,她看到一個男人大步而來。
他穿一件開司米的風衣,白襯衣,高大挺拔,氣勢如風,走在醫院裡,更是顯得出類拔萃。老遠,人們都被這種氣場感染,一個個死死盯着他。
就連米寶,也死死盯着他。
好久好久,她沒細看他了。
但見他英姿挺拔,更勝病前。
那是一個男人最好的黃金時段:成熟,傲岸,事業到達了巔峰,然後,居然還有溫柔、浪漫、英俊瀟灑這些特徵——呵呵,比起忽然有了白髮的歐舒同,他真的更帥好幾分。
果然,強森纔是真男神。
她躡手躡腳,跟在他身後。
但見他背影,也是那麼氣派。
忽然想起小時候,剛認識他不久,每次見到他,她都喜歡這樣躡手躡腳地跟在他身後,也不讓他發現,彷彿一種極大的安全感。
記得有一次上體育課,她和一個經常欺負她的男生打架。以前,她一直怕那個男生,因爲她打不過,但是,自從強森出現後,她心理優勢就大了。
那個男生再打她,她就說:“你等着,我打個電話找人打死你……”
男生輕蔑地笑:“你打啊,你能找誰?你一個小乞丐,你父母都死完了……”
米寶登登地就跑去打電話了。不一會兒,跑回來放了一句狠話:“30分鐘後你就知道怎麼死了!”
那男生聽她說得這麼確切,也嚇一跳。
整個30分鐘,男生都在東張西望,終於,體育課下課了,他正要鬆一口氣,聽得學校廣播在喊:“XX同學,你有訪客,請到學務處。”
男生雖然很害怕,但想想是在學務處,應該不會有事。於是他到了學務處,一個頭發染成金色的青少年走向他:“你是XX嗎?”
男生:“我就是”
“抱歉久等了,這是你叫的30份肯德基全家桶,一共兩千XX元……”
不止是男生,就連老師都嚇一跳。
那時候,兩千多元還是個大數目。
小男生當然嚇呆了,一個勁地咬着手指:“沒有,沒有,不是我,不是我……”
送外賣的青年哪肯罷休?
他拿着單子,“明明就是你定的,還說了是要舉行什麼活動,所以才定這麼多。不然,我們根本不可能送來……快簽收吧……”
三十份全家桶,這個送外賣的要是拿回去,不被罵死,也得被扣錢扣死。所以,他根本不聽小男生說什麼,只是非要他簽收付錢不可。
老師以爲是學生惡作劇,要插嘴,也插嘴不上,只是說:“給他家長打電話吧……”
送外賣的不耐煩了:“我不管怎麼處理,反正家長必須付錢……”
……
米寶至今還記得自己悄悄躲在教務處的門口,偷偷看到男生聽得這麼多錢,嚇得哆嗦的場景,又聽到要請家長,都嚇得哭了。
她偷偷跑出去很遠很遠,纔敢哈哈大笑。
當然,後來男生果不其然地要打她,要她賠那兩千多元。
男生還邀約了兩個小夥伴,在放學的時候,在小巷子將她堵住。
米寶沒錢,又害怕,小男生衝上來一拳就打在她的鼻子上,當時就把她打得鼻血直流。而另外兩個孩子則拉她的書包,扯她的頭髮,大聲罵她。
別以爲小孩子打架不同,那時候,他們都十一二歲了,打起人來,頗有力氣。
她瑟瑟發抖時,聽得背後有人喊自己:“小寶,起來。”
強森,真的來了。
她一咕嚕爬起來,跟見了大救星似的:“大叔,大叔,他們打我……”
強森在一邊看着,也不動手,只說:“其他兩個小孩不許幫手,不然,我就揍你們!”
那兩個小孩果然不敢動了,只剩下那個男生,怯怯地和米寶對峙。
強森說:“小寶,你打他,拼命地打他。打傷了,我賠他們錢!”
果然,米寶用盡吃奶的力氣跟她同齡的男孩子打架。也許是有了強大的心理優勢,那是她第一次打贏那個男孩子,而且把男孩子的鼻子也打出血了。
最後,強森賠了那家家長兩萬元,但是,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任何男孩子敢和米寶打架了。
也從那時候起,她明白一個道理: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叢林社會法則,要想不被人欺負,你就得拼命。
但凡敢於拼命地,就沒有人敢輕易動你。
米寶想到這些往事,不勝唏噓,原來,自己最初感受到愛和堅強這些優良品質,皆出自於強森!
忽然想,罷了罷了,強森也不年輕了,他後半生的幸福,還真是維繫在於珊珊身上,既然二人已經訂婚了,自己還何苦白白地耗在她倆之間,讓他兩滋生罅隙?
死者死已,但活着的人就該活得更好,不是嗎?
她咬着嘴脣,想找到一個好辦法,趕緊讓強森和於珊珊去拍婚紗照,最好一天也不要耽誤——可是,到底用什麼辦法纔好呢?
這時候,強森已經走進病房。
米寶跟在他身後,輕輕拉着他的風衣。
也不知怎地,在臨死時候,對他,無限依戀。
這種依戀之情,並不是男女之情,而是一種情深意濃的留戀——一種遠遠超越男女之情的感恩、敬重、崇拜……等等各種複雜情緒的匯合。
那是一個人,對自己至親之人的留戀。
他於她,從來不僅僅是男神,而是男神之上的唯一親人。
但見他低下頭,非常非常溫柔地將手放在牀上傷者的額頭上,很輕很輕地將她的頭髮撥開:“小寶,小寶,你醒來吧……”
米寶,眼眶濡溼。
她忽然從背後,摟住他的腰:“大叔……大叔……”
她捨不得跟他告別——自己一死,跟他就是永別了,從此,再也見不到這個人了。
她心如刀割,可是,眼眶裡卻是乾乾的,原來,再也留不下一滴眼淚了。
就在這時候,她的身體忽然軟了。
她驚恐地看到自己摟着強森的手臂慢慢地,變得透明,然後,就像一陣青煙似的,一陣一陣的消失——沒有絲毫疼痛,也沒有絲毫徵兆,她只看到自己的手臂,徹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