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寶……米寶……天啦……你醒了……真的醒了？”
歐舒同語無倫次。
好幾次伸出手，可是，卻不敢去摸她，生怕一摸，她整個人就煙消雲散了。
而她，目光過處，落在門廊上的藍色玫瑰上面——華麗妖嬈的藍色妖姬，讓病房變成了一個藍色的童話世界，彷彿有人在求婚似的。
這廝，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浪漫了？
可是，她非常非常滿意這個場景。
生平，還是第一次在情人節有男人這麼爲自己花費心思呢。
她咧嘴，微笑。
他顫聲：“米寶……米寶……你聽到我說話嗎？”
她想點點頭，可是，眼皮耷拉着，明明沒什麼睡意，卻非常疲倦。彷彿大腦缺氧，不足以長久支撐一次談話。
“夜明珠……快把夜明珠拿給我看看……”
但是，她發不出聲音了。
她嘴脣蠕動，只是看他。
這廝，怎麼呆若木雞？
又伸出手，想打他一下——這廝，昨晚那麼威脅自己，要不是這樣，自己纔不會這麼快醒來呢——可是，她擡起的手，又垂下，眼皮一閉，又睡過去了。
回過神來的歐舒同，忽然大喊：“醫生，醫生，快來……米寶醒了，米寶醒了……”
幾乎所有的醫生都出動了。
大家把病房差點圍得水泄不通。
“奇蹟啊，真是奇蹟，病人居然醒了……”
歐舒同興奮得語無倫次：“她不但醒了，還跟我說話了……真的，她說的話，我聽得清清楚楚……你們相信我，她絕對是開口說話了，我肯定不會聽錯……”
主治醫生也滿面笑容：“我剛看了，歐太恢復得很好，她已經徹底醒過來了。這可是我們醫院的先例，從未有這麼重傷的病人能活轉來的……”
“奇蹟，只能說是奇蹟……”
歐舒同忽然叫起來：“不對，她又昏迷過去了……”
醫生立即去查看，“歐先生放心，病人只是太虛弱，剛剛醒來支撐不了多久，又睡過去了。但是，她這不是昏迷，再睡一下就會自然醒來的。這種情況也許還會持續一週。但是，她肯定已經徹底活下來了，而且，智力也不會受到什麼損害……”
“真的嗎？”
“她各項生命指徵都已經趨於正常，只剩下一些皮外傷了，養一養，就可以出院了……”
“歐先生，真是恭喜你們了。看來，真是皇天不負有心人啊……”
……
在七嘴八舌的議論聲裡，歐舒同，雙手放在心口，很深很深地嘆息了一聲：感謝上帝。
唯有感謝上帝。
那是本市二十年難遇的一場大雪，連續三天，整個城市成了皚皚一片雪白，樹木都被凍結成了冰凌，直直地指向天空。唯有玉蘭花，居然一枝獨秀，早早開放，在雪白的世界裡，形成一道獨特的風景。
米寶睜開眼睛，藍色妖姬已經不見了。
畢竟是病房，滿屋子的浪漫只維持了半天，就被特護們全部收走了。
她很遺憾，東張西望。
歐舒同這廝不知哪裡去了。
她百無聊賴，低頭，看到自己——
這是她醒來時，第一次清晰地看到自己。但見自己的上半身，已經沒什麼束縛了，只有雙腿，還綁着硬邦邦的固定物。
又伸了伸手，雖然雙手很無力，可是，已經能夠擡起來了。
擡起來的手，雖然枯瘦，卻已經有了心生的嫩肉，紅紅的，看起來雖然怪怪的，可是，並不太可怕。也許，要不了兩三個月就會恢復如初。
她最關心的，便是自己的臉。
忽然很想照照鏡子。
可是，環顧四周，沒有鏡子。
心裡，微微緊張，據說，許多燒傷毀容之人，一輩子都會留下陰影。尤其是一些病人，根本沒法面對鏡中的自己，常常在照鏡子之後，就會發狂自殘。
畢竟是女子，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懼怕自己已經毀容。
可是，找來找去，都沒有鏡子。
就在這時候，門開了。
她急忙閉上眼睛。
歐舒同進來，見她雙眼緊閉，只是在牀前坐下，輕輕握着她的手。
“米寶，今天感覺如何？”
她裝睡着了。
“來，我問你一個問題……”
“……”
“米寶，你說，沙和尚的擔子裡挑的究竟是什麼東西？如果是衣物，這師徒四人從沒換過衣服，如果是食物，可每次都是大師兄去採野果，二師兄去化緣，乾糧也不用裝那麼大兩筐……要說是帳篷什麼的吧，可每次他們都要找人家借宿……你說，裡面到底是什麼東西？”
米寶樂了。
真的，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沒錯，沙和尚天天夯吃夯吃地挑着那麼大一個擔子，又沒見打開擔子看看到底是什麼。
“今天，歐氏集團的股票又漲了。對比去年同期，簡直天上地下啊。哈哈，上次我們不是開了股民*嗎？你猜，有個股民怎麼說？”
“……”
“他說，現在炒股的感受就是，被強姦了好幾遍還捨不得下牀，對方每次掏口袋都以爲在掏錢，結果掏出個套子，按在牀上又來一遍……最後忍無可忍，打電話報110！誰知道對方下牀後穿上了*，接個電話說“明白明白，我已到達現場。”……”
米寶沒忍住，差點笑出來。
只是，劇烈咳嗽。
歐舒同急了：“米寶，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快叫醫生……醫生……”
他急忙按鈴，又嫌棄鈴聲慢，急忙跑出去：“醫生，醫生……”
醫生來了，“歐先生別急，別急，歐太情況很穩定。”
“可是，她剛剛劇烈咳嗽。”
醫生仔細看，皺着眉頭，因爲，劇烈咳嗽，就怕牽扯到肺部感染什麼的。要是感染了，那可就是大麻煩了。
“爲保險起見，我們再給歐太做個全面檢查。”
歐舒同驚魂未定，送走醫生。
米寶卻暗暗嘀咕：檢查你妹啊，我分明是憋不住笑，一下岔了氣才咳嗽的好嗎？
可是，睜開眼睛時，周圍，居然空無一人。
歐舒同這廝到哪裡去了？
“喂，你在找什麼？”
那是一張非常非常熟悉的笑臉。
歐舒同，欣喜若狂地奔過來，一把拉住她的手，卻板着臉：“你是不是在找我？我不過是上了一下洗手間而已……”
“夜明珠……”
“喂，你說什麼？大聲點……”
“夜明珠……”
“我聽不見，再大聲點……”
“你這廝，說了給我禮物……”
歐舒同哈哈大笑，簡直是心花怒放：“米寶，你怎麼知道我會送你夜明珠？”
她哼哼一聲。
“快說，你怎麼知道的？你是神仙嗎？你怎麼能猜到？”
她還是哼哼的：“狗同時看到一跟骨頭和一堆屎，你說，狗是先吃骨頭呢還是先吃屎？”
歐舒同愕然，繼而，鬨堂大笑。
“上帝啊！你居然一直能聽到我說話？”
她很得意地笑了一下。
他清晰地看到她眼裡毫不掩飾的一絲狡黠，心情，也愉快地出奇。
彎下腰，輕輕握着她的手，這纔拿出一個紅絲絨的盒子打開，柔聲道：“米寶，你看。”
珠子，瑩潤溫暖，羊脂白玉似的。
“這是一個朋友去印度旅行時發現的，我以高價向他買下來。真的，這珠子可好玩了，半夜裡，完全可以照亮一間屋子，跟傳說中一模一樣。”
她很是好奇地看着珠子，珠子，的確非常非常漂亮。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價值連城的寶貝？
“你猜，這夜明珠爲什麼會一直髮光？”
她疑惑。
“我有個朋友是放射性方面的專家，他用了當今世界上最先進的工具爲我鑑定，米寶，你猜，鑑定結果如何？”
“如何？”
“這珠子根本平淡無奇，說穿了，只是裡面有一種非常特殊的放射性物質，可以和黑色素互相中和，從而，導致小範圍內的黑色消失……也就是說，把夜明珠放在一間小屋裡，比如十平方之內，的確會照亮。但是，範圍要是大了，放射性物質中和黑色素的能力就弱了。說穿了，這珠子根本沒有任何魔力，只是一種物理現象而已。”
他舉起珠子，放在眼前看了看，“可惜，我是花了一千萬才明白這個道理。”
這玩意兒，價值一千萬？
米寶哭笑不得。
歐舒同板着臉：“這就好比男女之間，非要套上一個愛情的神秘光環，可是，本質上，無非是荷爾蒙吸引，然後呢，該滾牀單的就滾牀單，該啪啪啪就啪啪啪，然後，生兒育女，延續種族……等時間久了，也互相爭吵，互相厭倦，甚至互相指責抱怨，可是，日子還得過去下去，久而久之，互相虐着虐着就習慣了，而且，兒女多了，大了，想離婚也沒法了。這是所有人的使命，概莫能外……”
“所以呢？”
“所以，出院後，咱兩就該去補辦結婚證！”
“……”
歐舒同忽然有點緊張，他搓着手，自我解嘲：“我開玩笑而已……米寶，我是開玩笑的……”
她忽然低低的：“歐少，給我一面鏡子吧！”
歐舒同，非常非常意外。
可是，很快，他好像明白了什麼似的，忽然哈哈大笑。
米寶看着他大笑。
他簡直是樂不可支：“哈哈哈，米寶，你在擔心什麼？你以爲自己毀容了嗎？”
“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