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一處風景如畫的地方停下。
那是一片保護得極好的球場。綠油油的人工草坪維護得極好,質量遠超國內第一流的中超球場。一隻足球停在門口,米寶歡呼着奔過去,標準一腳,足球直奔門框。
老爺子笑起來:“果然是行家。踢了多久?”
米寶笑嘻嘻的:“陸陸續續踢了六年,因爲那會兒很少有女生踢球,爲了吸引人,通過選拔的苗子就會管飯。踢了一陣子,入選了當地的一個俱樂部,也在一些小比賽中獲得勝利。他們讚我有天分,本來可以加入女子國足,可是,女足那是真窮啊,尤其是地方上俱樂部的,簡直不如搓澡工。後來覺得踢球沒錢途,賺不到錢,想找更好的工作機會,就放棄了。”
她眉飛色舞:“對了,我參加過一次和美國女足的友誼賽,我還進了一個球,就是這次之後,我差點進入國家隊……”
他仔細調查過她的身世,自然對她的過去一清二楚。
不然,不會一開口就約她踢球。
這也是她唯一喜愛的運動,於琴棋書畫什麼的,都是門外漢。
“老爺子,你呢?”
“我是尤文圖斯的腦殘粉。當然,我也是你的粉絲,因爲,現實中我認識的會踢足球的女子,就你一個。”
米寶呵呵大笑。
不是比賽,二人只是隨便踢着玩。老爺子畢竟老了,多半時間都是在看她,但見她居然能各種花式顛球,雜耍似的,十分好看。
他大讚:“好功夫。”
“花架子而已。”
“米寶,你是真有天賦。”
“天賦也沒用。等有一天我成了億萬富豪,沒準我會拿幾個億去投資女足。”
“那註定了是燒錢。”
“哈哈,燒錢也愉快啊,千金難買心頭好。”
老爺子雙目炯炯:“這是我的私人球場,你喜歡的話,我送你。”
米寶睜大眼睛。
“有了這個球場,你再投資俱樂部,就更容易了。”
米寶搖頭:“無功不受祿,我哪敢要您這麼貴重的禮物?再說,我哪會去投資什麼俱樂部?開開玩笑而已。”
老頭長嘆:“我的兒子們都急於在事業上大展拳腳,他們對這片球場,毫無興趣。就算偶爾用來招待朋友,也無非是迎客之好,根本不是出於真正的興趣。這麼說吧,米寶,要找一大幫事業朋友易如反掌,但要找一個一起踢球的後生小輩,難上加難。”
尤其,找一個踢球的女子,那簡直是比中彩票還難。
一個小時後,二人都已經汗流浹背。秘書和兩名護士好幾次要過來勸阻,生怕老爺子運動量過大,但都被他用眼神阻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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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被他趕得遠遠的。
直到盡興。
太陽早已將草坪曬乾。
米寶抱着足球隨意坐在地上,老爺子就坐在她旁邊。
米寶看看幾次要走過來卻又不敢的護士,笑道:“他們擔心你。”
老爺子說:“那些人好生無趣,生怕我動一下就死了。其實,不會。”
“他們是關心你。”
“當然,我付給他們極高的薪酬。”
“如果錢能買到關心,也是很好很好的。”
老爺子笑起來。
“米寶,你不好奇我是誰嗎?”
米寶很平靜:“第一次見面我就認出你了。”
“爲什麼?”
“嫁給歐舒同之前,我就做過功課。雖然你在媒體上很少露面,但是,要找到你的照片也並非難事。而且,最重要的是,歐舒同長得跟你非常非常像,看一眼就知道了。”
醜媳婦難免見公婆,這纔是翁媳之間第一次開誠佈公。
“本該是我登門拜訪伯父的……”
“是舒同不讓你來。”
米寶不知該怎麼回答,只是笑笑。
老爺子自然聽出,她叫自己伯父――而不是爸。
“你真要跟舒同離婚了?”
米寶慢吞吞的點點頭:“你也知道,我倆不合適。”
老爺子一字一句:“我希望你倆不要離婚。”
米寶一怔。
她隨手扯起一根青草,在手裡胡亂的繞一圈,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也許是相處時間太短,米寶,你也許還不太瞭解舒同。他跟他母親一樣,表面上看着什麼都不在乎,但是,非常死心眼。當初,我和舒同的母親四十幾歲還不能生育,礙於陳規陋習,我急於爲歐家傳宗接代,所以養了外室生了兒子……”
米寶忽然問:“爲什麼不離婚?”
老頭搖搖頭:“歐氏集團有兩人許多心血,事業上已經完全牢固結合,沒法離。”
他看米寶不以爲然的樣子,認真解釋:“我們這代人,相對傳統。舒同的母親又因爲不能生育而非常自卑。如果她不主動離的話,我強行跟她離婚,圈內人會認爲我無情無義。當然,那時候我也很虛僞,不想揹負這樣一個惡名,就跟大多數男人一樣,選擇了自認爲最安穩的方式,得過且過……”
就像許多富翁政客一樣,外面彩旗飄飄,家裡紅旗不倒。
而歐夫人,偏偏死拖着,就是不肯離這個婚。
“舒同的母親表面上大度,主動讓我把老大母子接回家。豈料,她私下鬱悶,以至於生癌,含恨而去……”
“古話說得好,寧死當官的爹不死討口的娘,有了繼母自然就有繼父。林月如從來不曾善待舒同,我忙於事業,也疏於對舒同的照顧,所以,舒同從小恨我,也是應該的……”
米寶還是很謹慎,不輕易插嘴。
“舒同這孩子,自從中學開始就凡事自作主張,從來不會徵求我的意見。他能力很強,我也很欣慰,只是,這孩子在感情上,也犯了糊塗。最初,我也以爲他是和崔蓮心糾纏不清。可是,這次綁架事件之後,我才明白,他根本喜歡的就不是崔蓮心。”
米寶一怔。
“先救崔蓮心,也是情非得已,畢竟,那時她情勢危急。”
米寶其實壓根就不在意這一點。
就如歐舒同所說“我倆本就是名義夫妻,我先選擇救崔蓮心難道不是正常的嗎?你米寶憑什麼因此而生氣?”
她真的沒有生氣,她只是太累了。
“以他的性子,要是對你毫無感情,後來絕不可能捨命相救。哪怕有再大的好處,他都不會做這種虧本生意。”
這一點,真是老爺子錯了。
歐舒同無論從哪方面都必須將她米寶救出――否則,在強森那裡他是無法交代的。而且,自己能帶給歐舒同的好處,老爺子是根本不知道的。
米寶笑而不語。
老爺子長嘆:“其實,米寶,我今天約你是有事相求。”
米寶好生意外:“伯父,我哪能幫得上你的忙?”
“本來,我是不該找你的,可是,除了你,這件事情我再也無法託付別人。米寶,我希望你不要和舒同離婚,因爲,有朝一日,我希望你幫我勸勸他……”
“你有智謀,有本領,舒同其實很聽你的話,而且,你倆是夫妻,有些話外人終究難以開口,不如夫妻之間柔順入耳。”
老人眼神十分蕭瑟:“他們兄弟倆水火不容,老大爲此甚至鋌而走險。但是,老大絕對不會是舒同的對手,我希望有朝一日,你可以勸勸舒同,至少留老大一條命……”
米寶心裡一震。
她忽然想起被自己踢得半死的那個男人。
一隻眼珠子沒了,人也可能成爲太監了。
就算不死,也要了他半條命。
她暗暗瞥一下自己斷掉的小手指。
他斷她一指,她要他半條命。
單單自己和歐舒宏之間――恩怨早已清了--甚至,自己還超額報復了。
但是,這些,老爺子都不知道。
“米寶,我也知道這是不情之請。可是,放眼天下,我想,以後只有你才能規勸一下舒同。”
自己何德何能可以規勸歐舒同的行爲?
她緩緩的:“老爺子,恕我直言,爲什麼非要歐舒宏做繼承人?”
他很顯然沒料到她有此一問。
可是,他還是認真回答:“我中年得子,老大從小到大跟我十分親近,不像舒同,父子之情感情淡薄。可以說,老大從小到大的人生路,都是我在一手規劃……”
老人並未掩飾對大兒子的偏愛。
人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手心的肉明明就比手背厚――父母子女之間有沒有感情,也講究緣分。
因爲溺愛,所以失去了分寸。
“老大聽我話,跟我說笑,哪怕他身上有一萬種壞毛病,可是,在他眼裡,我真正是他的父親……”
“難道歐舒同不當你父親?”
老爺子緩緩的:“舒同從小恨我!這孩子自從懂事起,從不讓我抱一下,連對我笑的時候都少得很。有時候,我悄悄觀察他,總髮現他陰着臉狠狠地瞪着我……甚至有一次,我發現他悄然做了幾個沙包人,悄悄地猛擊,口裡喃喃‘打死你們’、‘一定要打死你們’……”
無依無靠的小孩子,只能以小孩子的方式發泄。
縱然是父子之間,因爲隔了層肚皮,愛不起來,就是愛不起來。
“到他出國唸書後,這種隔閡更是加深。只要我不給他打電話,他從來不會找我。就連我我生日,他也從來不會問候一聲……我也曾批評他,但他說,他用的是他母親的遺產,我沒任何權利管他……”
久而久之,父子之情更加淡薄。
心想,就當沒這個兒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