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蘇晴然臉色蒼白地從警察局離開,她才跑到一個沒人的地方,扶着牆乾嘔不止。
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當真正從警局看到了切實的證據,蘇晴然再也沒有理由欺騙自己,原來她沒有跟方巖畢業就結婚,他早就在大二時候距離開了。
原來她沒有跟方巖環遊世界,她是跟安東尼去的意大利,這一切都有各種記錄可以查。
握着手機,翻出方巖的電話號碼,按下去。
爲什麼要騙我?如果這一切都是加的,那她大腦裡的記憶到底算什麼?
“你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把手裡的手機摔出去,手機被摔得四分五裂。
蘇晴然的心徹底冰冷下來,她唯一的求生伐木都沒有了,原以爲這世上只剩方巖一個人對她傾盡一生愛護,到頭來,她到底是什麼?
像個行屍走肉一般在大街上晃悠。
蘇晴然看着櫥窗鏡子照射的自己的身影,靴子,打底褲,可愛的呢絨外套,波波髮型,一張沒有化妝的臉。
她很漂亮,卻漂亮得那麼一般!
這是她從小的形象,那麼乖巧!
看到遠處有一家髮型設計屋,心裡的悶痛,大腦的混亂,最後只化作一股吐不出去的憤恨。
“我要改變髮型,我要性感,新潮!”
……
“我要當季最新款,不要可愛的,簡約的,樸素的,性感,嫵媚,時尚的都拿出來!”
爲什麼一定要被別人玩弄股掌之中,她是個人,爲什麼活到現在,她連自己的記憶都控制不了?
爲什麼說愛她就愛她,現在感覺自己沒有希望了就撒手不管了?
“顧川銘,我恨你!”
酒紅色的頭髮,沙宣的線條髮型,一身黑色皮褲,上衣是鏤空低胸裝,胸前風光若隱若現,鏡子裡的她卻淚流滿面。
把手裡的衣服砸到地上,換回自己的衣服,蘇晴然幾乎是哭着跑出店裡。
奔回髮型屋,“給我恢復原來的樣子!”
無能,懦弱,蘇晴然,你還能做什麼?
坐在橋頭,迎着海風,蘇晴然幽幽地嘆息。
“小姐,該回家了!”一輛車停在路邊,車上的人走下來,站在遠處恭敬地開口。
蘇晴然緩緩回頭,看了那人一眼,“你們一直跟着我?”
男人繃着臉,“顧二爺說,只要您沒有危險,任何行動都不必跟他報告,我們也都會爛在心裡,絕不露口。”
上了車,躺在後座上,漂泊的滋味好難受,而那種明明找到了家卻還要漂泊的滋味,更加讓人窒息。
不知道自己要什麼,不知道什麼能讓她感到滿足。
徹底改變形象,她以爲這樣就會安撫心裡那頭煩躁的野獸,結果並沒有,那種煩躁加憤怒讓她二話沒說就改回原來的形象了。
她是不是要瘋了?
這是蘇晴然閉上眼睛前,想到的最後一個問題。
車停在車庫裡,蘇晴然走出家門,家裡出奇的安靜,所有傭人都休息了,這棟別墅瞬間就像鬼屋一樣死寂。
緩緩走上樓梯,看着兩邊的的房間,她向左走過去,站在顧川銘的房間門口,她把臉貼在門上。
全世界都不見了,至少讓她聽到還有另一道呼吸聲,這樣她就不會那麼害怕了。
可是,這裡的隔音效果很好,把臉從門上退開,盯着門板,她伸出手。
突然門開了,顧川銘只穿了長褲,淡漠地看着她還揚在空中的手,“有事?”
跟他交談,跟他像朋友一樣聊聊天,這樣就好。結果,蘇晴然那開口卻是,“方巖在哪裡?”
顧川銘眼神深了一分,他的聲音幾乎是擠出來,“無可奉告!”
蘇晴然低着頭,聲音平淡,“我想見他!”
顧川銘聲音凌寒刺骨,“不可能!”
繼續要求,“我想見他!”
冷漠拒絕,“不可能!”
“我想跟你上牀!”
“不——你說什麼?”顧川銘突然憤怒地朝她吼,一隻手緊緊捏住蘇晴然的脖子。
“我想跟你上牀,如果不做,那就睡在一起,我給你暖牀!”
感覺顧川銘幾乎要用牙齒咬斷她的脖子一樣,“然後呢,這一夜我要付出什麼代價?”
“讓我見方巖,我有事——”
“你覺得你的一夜值得嗎?”顧川銘的每一次呼吸,都讓附近的空氣稀薄起來。
“我……”蘇晴然不知道怎麼解釋,她的大腦很重,暈暈乎乎的,暈得她都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想做什麼。
顧川銘捏住她脖子的手根本沒有用力,蘇晴然一時衝動,雙手攀上他的肩膀,在顧川銘要拒絕之前,踮起腳吻上他的脣。
沒有多麼熱情的吻,她只是擡起腳貼着他,就像是初中生激動的初吻一樣。
雙脣碰觸的一刻,激情如化學反應一般迅速膨脹,徹底摧毀了顧川銘最後一絲理智。
蘇晴然只能在脣與脣的糾纏和摩擦中嬌弱地迴應,極力地迎合着他。
他摟着蘇晴然的腰將蘇晴然推到牆壁,如狂風驟雨的激吻幾乎將蘇晴然吞噬。
“放開!”蘇晴然感覺胃不舒服,突然來的反胃讓她渾身一顫,然後就是拼命地推顧川銘,緊急關頭,她的指甲劃破了顧川銘的側臉,“嘶!”
顧川銘一把放開蘇晴然,然後兩秒鐘時間,砰地一聲關上門。
“嘔!”扶着牆乾嘔一聲,蘇晴然疲倦地往自己房間走,今晚,她註定還是要一個人面對黑暗。
睡夢中,彷彿有人身摟住她,溫熱的體溫讓蘇晴然從噩夢中慢慢放鬆下來,顧川銘伸手擦掉她額頭的冷汗。
“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
蘇晴然第二天一大早起來,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方巖,整個人都木了。
顧衛和三個護衛站在他身後,方巖手腕上帶着一個閃着亮光的金屬鐲子。
“蘇蘇!”
“我們去花園談!”蘇晴然看向顧衛,“可以嗎?”
“可以,蘇小姐!”
方巖跟着蘇晴然走出花園,看到遠處的迷迭香花架,蘇晴然解釋,“寶寶骨灰放在那個小窩裡,方巖,你愛我嗎?”
她蹲下身摘了一朵小雛菊,緩緩回頭把小雛菊遞給方巖,“小雛菊,代表最純潔的愛。”
方巖伸手頓了一下,卻還是接過了花,冷笑一聲,那眼裡帶着憤怒和失望,“你最後還是相信顧川銘了?”
“我們沒有大學畢業就結婚,我上的是警校,你大二就離開了。這些都是有鐵證,你告訴我,我記的那些我們在大學相處的畫面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跟你的婚禮,我跟你的環球旅遊。方巖,你告訴我,你沒騙我,你說!”
“現在說這些還有用嗎?”方巖把手腕的東西揚起來,“他隨時能夠殺死我,這是炸藥,一旦我逃跑,他就會按下開關讓我死。蘇蘇,我們之間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嗎?”
蘇晴然後退一步,踩到了一朵花,“是啊,我們之間怎麼會到了這個地步。方巖,我們之間有五年的空白,我看到了警局的錄像,我明明說我不愛你了,可是我卻記得我跟你一起吃情人節大餐,我們去許願池許願,我們一起……嘔!”
她捂住嘴巴,跑到花園角落的水池邊,吐得臉都崩紅了。
方巖的緊緊抿着嘴,眼裡劃過一絲震驚,隨即變成濃烈的恨意。
走上前,把紙巾遞給她,“我認了,有很多東西是天註定的,我搶不過顧川銘,不管是家人,還是你,我都輸給他了。我已經了無牽掛了,死在故土,也是我落葉歸根了。”
蘇晴然捏着紙巾,擡頭看向他,“爲什麼一定要死?”
“想想我的身份,蘇蘇,顧川銘不會讓我活着的。”方巖仰起頭感受陽光,嘴角勾起淡淡的笑,“這麼溫暖的陽光,我如果從小就感受到了,也許今天的路不會那麼辛苦。”
“你是被迫的,你也是爲了生存。方巖,你自首吧,這樣你——”
“被槍斃的話,不如死在你手上。其實遇到你,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劫難,傻丫頭,也許我真的不是你的良人。現在跟我撇清關係,你的未來還是充滿陽光!”
“那你呢?”蘇晴然聲音顫抖,眼淚滑下來,方巖的表情讓她心疼
“我的陽光一直在心裡,就算再難,我也努力保護它不讓被黑暗吞掉。蘇蘇,我放開你了,以後好好過你想要的生活,我盡我全力愛你了,我不後悔。我不知道我的出生年月日,你之前幫我過的生日,我一直不敢告訴你那是錯的,以後也按照那個日子來紀念我,這樣就夠了。”
“不!方巖,不要這樣!”蘇晴然突然衝上去拉住方巖的胳膊,“挾持我,你可以從這裡離開,挾持我!”
“蘇蘇,不可能!”方巖臉色發青。
“不要這樣,我知道你在做壞事,我知道你害了很多人。可是我不能看着你爲了我而死,方巖,不管他們怎麼說你,你對我的全部是好,我做不到看着你死。”
“蘇蘇!”
蘇晴然擦掉眼淚,拉住方巖的手,“快點,我不知道顧川銘會不會因爲我放過你,可是我會幫你!”
“唉!”方巖突然伸手把蘇晴然摟在懷裡,不讓她看到他眼裡的掙扎。
低頭親在她發間,閉上眼睛一滴淚滑落,“你爲什麼不能對我狠一些……”
“嘔!”蘇晴然捂住嘴。
方巖身體一顫,睜開眼睛,看着蘇晴然的側臉,眼裡糾結許久,最後慢慢沉澱爲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