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哲思不知道用什麼辦法讓顧川銘在換藥的過程中就睡了過去。原本還很熱鬧的走廊在最後就只剩蘇晴然一個人陪在顧川銘身邊。房間裡是難得的安靜和溫馨。
忘了誰說過,這世界上的幸福總數都是一致的,當有人感覺到深深的幸福的時候,就會有人感覺到深深的不幸。
如果上面說的是真的的話,那麼這世界上和蘇晴然保持總量一致的人,應該是紫蘭。
同樣是華麗的酒店套間,同樣在套間裡也只有兩個人,紫蘭卻是渾身緊繃,充滿戒備的看着對面的人。
那人瘦的可怕,寬闊的西服現在顯得空空蕩蕩,卻還是一臉閒適的坐在沙發上,舉着高腳杯。酒杯裡有淺淺一汪酒,暗紅的顏色在頭頂冷光的映襯下像是鮮血般的悽惶瘮人。
紫蘭坐在輪椅上,比對面沙發上的男人反倒高了一截,只是那挺得筆直的脊背,卻給人感覺莫名的心虛。“你這是什麼意思?”
對面似乎傳來了一聲輕笑,那人的笑容在明晃晃的燈光下,反倒看的不夠真切。“你以爲是什麼意思?呵……”他笑的漫不經心。
紫蘭只覺得有條毒蛇鑽進心口,頭皮發麻。若不是她之前面對過死去的石油大亨,現在早就扛不住壓力而崩潰。她撐着最後一點的平靜,“你還不打算放手嗎?我……我記得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她的聲音裡已經帶了些哀求,可是對面的人絲毫不爲所動。“以前?你說的以前是什麼時候?是你逃了婚禮也要和我一起走的時候嗎?”
那樣屈辱難忍的歷史就這樣被人輕易的提及,紫蘭臉色都變了,嘴脣直抖,“是,那個時候你不是這樣的,收手吧!方巖!你鬥不過他的!”
坐在沙發上的人正是方巖。紫蘭最後的一句話顯然刺激到了他,一直堪稱閒適的方巖突然間站起來,大步走向紫蘭,伸手扼住她的脖子,“有膽子再說一遍!你說什麼?”
上次被顧川銘弄的青紫的脖子還沒有完全恢復,現在就又被人死死掐住。這次紫蘭卻沒有上次那樣強烈的掙扎,她強忍着要咳嗽的感覺,保持聲音的平靜。“那你不該找我合作。”
他們的目標不一樣,從一開始,紫蘭就沒有想要真的毀掉顧川銘,她只是想要完全的得到他;而方巖所想的全是要將顧川銘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裡。
方巖笑着將手鬆開,雙手撐在輪椅的椅背上,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合作?紫夫人到現在還把我們之間的……關係,稱之爲‘合作’?”
方巖笑的十分開懷,“是什麼給了你自信心,覺得夠格和我合作了?”他直起身,回到沙發那裡,俯身端起酒杯,端在鼻下嗅了嗅,“哦……對了,你是大名鼎鼎的紫夫人。”
他回頭看着紫蘭,“但是……這與我有什麼關係呢?”
方巖重新走到紫蘭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他似乎很享受這樣的感覺。“你以爲,如果真的惹惱了我,非洲的市場你真的能夠立足?別天真了親愛的。”方巖伸手在紫蘭的臉上拍了拍,“就算我現在不能吧顧川銘怎麼樣,那也只是忌憚着蘇晴然。不然……你以爲誰能把我怎樣?”
紫蘭目光沉沉的看着方巖,她甚至懷疑,當初她爲什麼會拋棄顧川銘想要和他在一起。
“我知道你背後做了什麼手腳,”方巖笑着看着她,“之前的事情你隨意,之後的事情你記得要聽我的,我會告訴你怎麼做。”
紫蘭把頭扭一邊,無聲的拒絕。
方巖也不在意,“看來你不是很情願,那你就接着呆在這裡,好好想想,到底要怎麼樣你才肯接受我的提議。”說完,方巖擡腳就出了酒店的房門。
紫蘭回過神來,搖着輪椅,飛快的衝向門口,卻發現果然打不開門。她衝向窗口,十幾層高的高度,讓她的頭腦一陣陣的眩暈。
紫蘭緩緩的退了回去。她終於承認,現在的方巖就是一個瘋子,和他根本沒有什麼道理可講。
方巖回到辦公室裡,辦公室中有着巨大的投影,他可以通過投影,將發生在大洋彼岸的情況看的清清楚楚。
田英欣坐在一個咖啡館的角落裡,心不在焉的攪拌着面前的咖啡。似乎在等待着什麼人。
那邊偶爾傳來衣料摩擦的聲音,除此之外,安安靜靜。
方巖在這邊,靜靜的坐在一邊,看着投影,像是在發呆。
過了大約能有兩個小時,坐在咖啡館中的田英欣面上的神色越發焦躁。方巖掏出一個小型的對講機,輕輕說,“去吧,按照之前告訴你的說。”
接着視頻畫面有着劇烈的晃動。不過很快又歸於平靜。田英欣的臉被放大了些,她說話的聲音也挺得清清楚楚,“您好,您是?”
“田小姐是在等人?”那男聲很有磁性,田英欣的臉上有驚喜一閃而過,不過很快就重歸平靜。
“你知道我姓田?”她的疑惑表演的恰到好處。這樣深的城府和心機,根本就不像是一個還沒有畢業的大學生。
方巖嘴角噙着笑,看着視頻畫面點了點頭。果然女人更加了解女人,紫蘭隨隨便便挑中的人,幾乎和他千挑萬選的人質量不相上下。
“我不但知道你姓田,我還知道你想要什麼。”那人說話的聲音很輕,更加靠近了田英欣一點。
兩個人臉上都帶着恰到好處的笑容,別人看起來,還以爲是在咖啡館中,年輕人一見鍾情的浪漫緣分。
田英欣微笑着看着對面,沒有接話。她還不確定對方到底是不是名片上的那個人。那男人把一個厚厚的信封推到田英欣面前,“我家老闆姓蘭。”
田英欣飛快的掃了他一眼,眼神中有驚愕也有了然。她卻沒有把信封收到包包裡,反而推得更遠了一點,“無功不受祿,這點道理我還是明白的。”
愛情確實是能夠讓人成長的最快途徑。經過和張志勇之間的“愛情”,田英欣根本不相信有什麼所謂的餡餅會從天上掉下來,砸在自己的頭上。
方巖實在是很欣賞這種年輕漂亮識時務且有野心的女孩子,他的聲音都帶着這些日子鮮有的笑意,“就是她了,給她吧。”
信封被那男人推回到田英欣的手邊,“以後自然還有要田小姐做努力的地方。這些錢先給田小姐應應急。”
說完,畫面晃動,視角變得更高,應該是那男人站起來了,“我知道田小姐的聯繫方式,會再聯繫您。從今天開始,我們老闆會把田小姐當做朋友。希望田小姐不要背叛朋友。”
說完,他彬彬有禮的點點頭,才離開。
田英欣從窗口看到他走遠,才小心翼翼的將信封打開,是三沓厚厚的人民幣。她呼吸一緊,迅速把錢收到包包裡。從小長這麼大,她都沒有見過這麼多現金直接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信封裡還有一張字條。田英欣將字條拿出來,上面只有兩個字——回去。
回去?
田英欣知道要回的是顧川銘那裡,但是原本計劃好的復仇計劃就這樣被提前眼前,田英欣手都開始發顫。
最終,田英欣留下了自己需要的錢,將剩下的部分全部寄回了老家,踏上回去的火車。
臨行前,田英欣在心裡默默的安慰自己。
她不是一個壞人。只是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當初她明明誰都沒有招惹,就被人騙了身子騙了感情。
明明她什麼都沒做錯,卻被人硬生生斷了活路。
所以,她只能反抗,只能自己拼出一片天地來。
顧川銘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強大的生物鐘讓他硬生生忍着頭腦中要炸裂的疼痛張開了眼睛。
前幾天,每次張開眼睛的時候,他都會在懷裡看到最愛的人。可是今天,他最愛的人居然趴在牀邊正在熟睡。
顧川銘看着蘇晴然眼底明顯的青黑色,心裡一疼。
“你醒了?感覺還好嗎?”蘇晴然猛地醒來,看到顧川銘正好端端的半起着身子望着她,心中一鬆。
“我沒事,怎麼不在牀上睡?”顧川銘揉着她僵硬的胳膊,語氣帶着心疼的埋怨。
“我怕壓到你的傷口。”蘇晴然有些羞澀。回想之前他們的睡姿,蘇晴然幾乎可以肯定,顧川銘的傷口這麼久還不好,絕對是她每天晚上壓的。
顧川銘卻渾不在意的向裡面挪了挪,“胡說!快上來再睡一會兒,這裡離公司近,還能再睡半個小時。”看着蘇晴然還在猶豫,顧川銘加重了語氣,“快來。”
“哦。”
這個樣子的顧川銘,每次都讓蘇晴然無法拒絕。
將蘇晴然再次擁進懷裡,顧川銘才覺得心口滿了些,“快睡,還能再睡33分鐘。”
他的時間觀念嚴謹的可怕,蘇晴然不敢再耽誤時間,立刻乖乖的閉上眼睛。
顧川銘微笑着看着她這幅乖到不行的樣子,伸手揉了揉她的頭,“乖。睡不着就數我的心跳聲。時間到了我叫你。”
這種奇怪的哄人睡覺的方式,卻讓蘇晴然覺得浪漫的直戳心口。
房間裡安靜的氣氛在流淌,誰都不知道,又一場重大的災難正在朝他們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