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小虎和蕪姜正在僵持。
英郎滿腹狐疑地來湊熱鬧:“什麼你們的那一晚,那一晚你們都做了什麼?”
蕪姜哼笑:“六弟未免管得太寬了,我們夫妻之事,需要向你交代嗎?”
英郎作勢出手:“你再敢說一遍夫妻,我對你不客氣。”
“我等着。”蕪姜也擺好招式。
武皇后看不下去:“丫頭,見好就收吧,兩個皇子都爲你鬧到這份上了,你還想怎麼樣?”那語氣雖然威嚴,卻難掩妒忌,皇后也是從花樣韶華走過來的,可那時的她何曾享到過這份濃情。
殷小虎左右一看,使出絕招,翻白眼裝暈。
眼一閉,脖一縮,直挺挺地向後倒去,反正也摔不疼,她纔不怕呢?
她相信這個時候英郎會跑過來接住她,事實也的確如此,但是她忘了,還有一個蕪姜在搗亂,兩個人爭搶着的結果是,一個都沒接住,她就一聲不敢吭地摔在地上,背後撞得生疼。
忍!
也不知道是誰扶起了她,這手感好陌生啊。
這時候頭頂上傳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兩位殿下先別爭了,陛下急召,朝上有大事商討,殷姑娘就交由老奴照顧吧。”
說着輕輕鬆鬆地抱起她,望一處跑去。
似乎真發生什麼大事了,所有腳步都用跑的,而且都跑向一處。
朝堂之上,又是一副驚天動地的仗勢。
皇帝高高在上,四平八穩地端坐着。
而大殿正中,跪着一個灰頭土臉氣喘吁吁的士兵。
那人牙間蹦血,每將一句,好像都是使出了渾身力氣:“陛下……八百里急報,領國新國主親率大軍入侵我朝,如今已攻下邊陲三座城池。”
裝暈的殷小虎還沉浸在背後一波一波的疼痛之中,好久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要打仗了。
皇帝震怒:“混賬,邊陲不是有十萬大軍鎮守嗎?怎麼這麼容易就讓人攻下三座城池?”
“陛下,”那兵差嘔出一口血,擦了擦嘴巴,繼續報,“從領國猛烈而有佈局的攻勢來看,他們是蓄謀已久,趁我方軍力……空乏之際趁虛而入,所以才一路高歌猛進。”
丞相跳出來吼道:“我朝十萬大軍,怎麼會軍力虛乏,莫要狡辯胡說。”
“丞相大人明鑑,邊陲本有十萬大軍不假,但是……武大將軍抽調回一萬,五千林尚書的親信私自反京,還有五千人馬是令郎以丞相之名調走的,另外有一千步兵……”他一股一股地說下去,朝廷上人人都變了臉色,每股勢力都自以爲只調回九牛一毛的兵馬,不足爲慮,可沒想到積少成多,十萬大軍足足被抽掉一半多。
大家都沉默了,有一個算數好的,很快跳出來反駁:“你胡說八道,你報的這些人馬加起來不過三萬,你怎麼說少了六萬?”
皇帝咳了兩聲。
士兵被逼得無可奈何,咬咬牙道:“反正我也活不長了,那就實話實說吧,還有三萬兵馬是陛下親自下令調走,爲的是尋找一個叫殷小虎的女人。”
皇帝又重重咳了兩聲,然而底下那些當官的反而放心了。小命保住了,皇帝要問罪,首先就要拿自己開刀。
皇帝重新坐下,朝堂上頓時一片安靜。
殷小虎反偷偷睜開眼,看到正躺在一個鋪着金線絲毯的長椅之上,而面前擋着一個巨大的屏風,殷小虎放輕腳步挪到屏風邊上,探出一雙眼睛,看到烏泱泱跪了一地的朝臣百官,他們都低着頭沒有看到她,但是坐在屏風另一邊的皇帝看到了,朝她試了個眼色,殷小虎怯怯地退了回去,百無聊賴地坐回長椅,聽外面的人繼續討論國家的事情。驀然間有種垂簾聽政的優越感。
“事已至此,衆愛卿有何應敵之策?”
“陛下唯進之計,應趕快回調兵力全力護我都城。”
“笑話,都城要保,其他城池就任人攻掠嗎?”
“行軍打仗,在於兵貴神速,微臣認爲,用一拖字訣即可。”
重臣三言兩語地討論開,統統都是紙上談兵,廢話一籮筐。
年邁的武老將軍終於開口:“陛下,老臣願掛帥退敵,保我疆土萬民。”老將軍已經年過百歲,動輒傷筋動骨,實在已不復當年英勇。
皇帝搖頭不不允:“將軍已爲朕瀝血一生,如今年事已高,朕豈能忍心,況且若是我泱泱大國竟無一後起之秀,豈不讓人笑話。”
衆位大臣連聲稱是。
李丞相思慮一番,上前一步道:“陛下,這一仗在所難免,只是不知陛下意欲派何人掛帥前往?”
皇帝悠然一笑:“知我者,李丞也,愛卿有何推薦?”
李丞相猶豫半晌,深吸一口氣:“犬子不才,願將功折罪。”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皇帝冷笑一聲:“衆愛卿說說,若論折罪,哪個該首當其衝啊?”
所有人的視線齊齊射向蕪姜太子。
可太子就像溫室裡的花兒,能看不能動,要他親自帶兵上陣實在太危險,武老將軍急了,連忙上前稟告:“殿下,太子身份何其尊貴,沙場兇險,刀劍無眼,老臣恐怕……”說着不由紅了眼,作爲外公,對這個唯一的愛孫自然是疼愛有加,更何況這個孫子,人品才學樣樣拔尖,前途更是一片光明,要讓他上場打仗,拿命玩命,老人家是萬萬捨不得的。
皇帝微微一笑:“皇兒,告訴朕,你自己的意思呢?”
蕪姜上前一步:“啓稟父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兒臣願領命親赴前線助陣,但是兒臣有一事請問父皇。”
皇帝欣慰地點頭:“說。”
“若非今日已尋回六弟,父皇可捨得讓兒臣沙場拼殺?”
全場又是一靜,皇帝的臉色都變了,殷小虎只聞到一股濃濃的酸味兒。
皇帝沒有回答,反而是英郎呵呵呵大笑。
“看來,五皇兄並不歡迎我回來。”
“六弟,你多慮了。”
“皇兄,不怕告訴你,我自小行走江湖,兒時不過一個市井走卒,自然不能與你這個天之驕子相提並論,大時了了,也不過販些物件賺點微薄的銀錢餬口而已。”
一聽到英郎提起“販些物件”殷小虎不由心底發毛,天萊閣倒是販物件,可販的都是人頭啊。殷小虎咽咽口水,有些膽寒地想如果有一天,英郎知道她和蕪姜的瓜葛,會對哪個先下手呢?
“六弟提這些做什麼?”
“皇兄,臣弟想說,臣弟當慣了生意人,若此次出征有利可圖,我自當欣然前往,生死無怨。”
蕪姜看着他,莞爾一笑:“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百姓安居樂業,那倒不是最好的回報嗎?”衆臣贊同地點頭。
“哼哼,既然皇兄知道,又何須向父皇多此一問呢?皇兄既爲皇儲,將來必繼承大統,皇兄爲這天下拼殺,不是也應該理所當然嗎?”
李丞相讚賞地看向六皇子,而武將軍則狠狠瞪了他一眼。
“夠了。”皇帝一拍龍椅,離座站起:“兄弟之間,應該恭友敬厚纔是,你們兩個太讓朕失望了。”
蕪姜和英郎同時跪地:“父皇恕罪,兒臣知錯。”
皇帝來回踱步,沉吟再三,忽然開口道:“來人,把朕的十七個皇子全都傳上殿來。”
衆臣面面相覷,殷小虎絞着頭髮鬆了一口氣,算一算,目標範圍擴大一點,那英郎的危險性就少一些。
不消半刻,十七位皇子悉數到殿,最小的還是個毛娃娃,由宮人抱着站在殿上。
皇帝一臉沉重地說:“朕有十七個皇子,作爲父親,朕自問對你們寵愛有加,現在國家正值多事之秋,你們這些養尊處優的皇子是時候該爲黎明百姓做些事了。”
話音剛落,有三個皇子咚咚咚跪倒在地方,全身發抖着哭嚎叫:“父皇,孩兒年輕,還不想死啊。”
皇帝無奈地搖頭,哀嘆一聲:“你們太讓朕失望了,朕絕不會強人所難……願意衝鋒上陣者上前一步。”皇帝的聲音在大殿誒迴盪。
然而那一羣皇子卻沒人做出反應。
只有那個一個被宮人報在懷裡的毛娃娃,昂昂昂地伸手。
皇帝震怒,摔下一隻茶杯,清脆的破裂聲中,又跪倒了一片皇子:“父皇息怒,父皇息怒。”
只有蕪姜和英郎上前一步,同聲道:“兒臣願意前往。”
殷小虎霍的一聲站起來,英郎這傻子瞎湊什麼熱鬧,多危險啊!作爲他的女人,她埋怨他的勇氣,可是作爲女人,她卻深深爲他折服。
皇帝怒氣漸消,緩緩落座:“六皇兒說的沒錯,親兄弟明算賬,親父子也不例外,朕現將天下兵馬一分爲二,分別交由兩個皇兒統領,率先敵王首級者,則爲我朝皇儲。”
衆皇子舉目,好大的獎賞啊。
蕪姜暗暗冷笑:“父皇最寵的,到底還是那個女人的兒子。”
朝堂之上又開始沸騰,可是誰都不敢說皇帝不公。
皇帝咳嗽一聲:“來人,撤屏風。”說着擺擺手。
殷小虎面前的屏風被撤開,她翹着二郎腿坐在長椅上面對一羣羣目瞪口呆的官員,慢慢地把腳下放下,把裙子鋪平,在衆人審視的目光中正襟危坐。直到皇帝的手伸到面前,她才猶豫地把手交上去,被牽着站到皇帝的身旁。
殷小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英郎,卻聽到皇帝在耳邊高聲宣佈:“無功而返者,朕亦有重賞。”話音剛落,衆人的目光齊刷刷射向這個“安慰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