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師自認武功高強,怎麼也不可能被一個富態商人給捉住,這裡面有問題。
他大方地上前一步,展開雙臂笑着說:“你若不信,一搜便知。”
胡商並不客氣,上下其手搜了一通,一無所獲。那人還不死心:“你們是一夥的,不在你身上,肯定就在他身上。”說着指向英郎。眼裡閃着賊亮賊亮又色眯眯的光。
軍師冷笑一聲,扼住他的手,捏起他的中指用力一掰。
“啊。”
“想打他注意,真是嫌命長了。”
林懷請上前調和:“這位客人的確是你不對在先,哪有無憑無據就瞎摸人家公子的道理,你不如現到外面找找看,說不定是你落在別的什麼地方了。”
大家都覺得這個提議有禮,勸着他走了。
本來是捉賊,最後演出了爭風吃醋的味道,這都要歸功於英郎。
所有人都出去後,英郎問:“你把東西藏哪兒了?”
“我還想留着好好研究一番呢。”
“不妥,”英郎搖頭,“是有心人藉故生是非,想把我們趕出如憶居。”
軍師看了一眼殷小虎,伸出手:“可以吐出來了,我要趕快把它放回去。”
“什麼?”她張大嘴巴,“我嚥下的是那顆噁心的老鼠屎啊!”
怎麼辦?
英郎說:“去買巴豆吧。”
軍師提議:“來不及了,用內力吸。”
她對男女之別概念模糊,倒是無所謂,但問題是,沒有對手。
提完建議之後,軍師不負責任地抱着木桶吐了。
“你這什麼意思?虧你還是我軍師呢?”
“寨主啊,我這是在給你創造機會,你一定要把握住。”說着又假裝出作嘔狀。
現在能給她吸毒的就只剩下……
殷小虎色眯眯地看向坐在牀邊,翹着一隻二郎腿的英郎。
“你這麼提議,不會是想佔我便宜吧?”
正在漱口的軍師直接噴了,這男的也太聰明瞭。
英郎從來不是一個會多做解釋的人,只冷冷地說:“過來。。”
好好好,殷小虎忙不迭地送上門。
冷不防背後捱了一下,整個人撲撞過去,等撞到英郎懷裡,他回頭一看,軍師正臭美地欣賞着自己的玉爪,還沒來及開罵,只覺後腦勺一緊,頭已經被迫仰起。
英郎的手勁很大, 箍住她的頭不能動彈,想躲也躲不了。
等了這一刻,等了好久。歐陽小暮嘟嘴。
但是……他只是在離她很近的地方,盯着她忽然笑了一下。
只是一下,轉瞬即逝,好似錯覺。
那絕美的一笑,抽空了她所有的思緒,有一個念頭突然一閃而過——如斯美男,落到女子手中豈可惜,不如就成全他和殷舞。眼底忽然抽出一絲陰謀的笑意。
然而這樣的表情落入他眼中,又是另一番景色,很多時候,你想表現出來的和他所感受到的完全是兩碼事,甚至截然相反。
“這笑是什麼意思?勾引我?”他凝視着她的眼睛許久,他見過很多雙美目,最美的莫過於照鏡子之時,可是從沒有一雙眼睛,能讓他如此好奇,亦喜亦嗔,時怒時笑,如水般清澈,卻散發着酒的醇香。
因此他丟開了她,吻如果只是嘴脣的觸碰,漱一百遍口水就是了,可是有些味道一旦沾上,就會變成罌粟。
殷小虎冷不防跌坐到地上,哎呦一聲。
軍師忍不住笑了。
可是“老鼠屎”不能不取.於是他走過來抓住她的腳踝,將她整個人倒提起來。
“啊。”瞬間天旋地轉,胃裡顛得厲害,可是這麼可能說吐就吐得出來。
“軍師,拖鞋。”英郎冷冷說。
軍師無奈,只能照做,單腳跳到她面前,腳拇指勾着一隻鞋湊到她鼻子下。
“嘔……”
一招奏效,還好她一整天都沒吃什麼東西。
見“老鼠屎”被吐了出來,英郎手一鬆,優哉遊哉地坐回牀上:“出去。”
她從地上爬起來,跟在他們屁股後面出門,英郎卻指着他說:“留下,擦地。”
這麼講究,你換個房間不行啊!她敢怒不敢言,只能照做了,擦地之間,先把那顆老鼠屎撿起來,用水洗乾淨了交給軍師。
軍師物歸原主去了。
她仍舊拿着熱臉貼他:“你餓了吧,我去給你買點吃的。”說完一溜煙消失在門口。
她一手提糕點、一手夾綢緞,累得小雜役似的跟着他拐入巷口,見四下無人,不由好奇:“來這裡……?”話未問完,後腦一疼便暈了過去。
十幾個黑衣高手從四壁落下,頭頭上前抱拳道:“公子,可算找到您了,這一年來可把夫人急壞了,請快些跟我們回去吧。”黑衣人見他冷眼瞪着暈倒在地的女子,會意道:“公子不必擔心,交由屬下解決。”說完便舉起鋼刀。
“退下。”英郎怒喝,“小爺我中了這女人的毒,還沒拿到解藥,你們暫且回去,等我的消息。”
“是。”黑衣人領命,遞上一隻鳴鏑,“若遇危急發此信號,屬下即刻趕到。”說完,幾人立刻消失無蹤。
英郎蹲身,審視着殷小虎的臉蛋,慢慢掄起拳頭,雖說好男不跟女鬥,但是眼前的女人哪裡是個女人。
當初他被虜劫,在出城的路上,遇官府設卡盤問,殷小虎情急之下決定給他易容,蒙面軍師說事出緊急,沒有易容的工具,殷小虎笑了,直接把他湊得鼻青臉腫、面目全非,拍拍手說此爲趙氏獨門易容術。
他是何許人也,什麼時候受過這種侮辱,當時真是恨毒了她,不過長久相處下來,她除了有些時候頭腦發熱,精神失常,勉強算的上一個好人。
事不過,他一直都不明白,爲什麼這個女人會對自己死纏爛打,死心塌地。
也不想想,一個天一個地,自視甚高的他怎麼可能看上這粗鄙彪悍的村婦。
英郎擡起手臂,一拳砸下,在她身後的石板上砸出一陣悶響。一開始,他確實看不上她,但是這一年來,她費盡心思討他歡心,真真掏心掏肺,他並非鐵石心腸,怎能不爲所動。
“醒醒。”英郎隨意甩了她兩個耳光。趙寒卻四肢攤開,開始打呼,英郎看了散落一地的貨和她額上細密的汗,知道她是累得睡着了,揹着她回客棧,殷小虎趴在他肩上,流着口水迷迷糊糊地說:“趕夜市,記得叫醒我。”
英郎無奈嘆氣,怪只怪自己命犯桃花,他背起她往回走去。
軍師着急萬分:“你們去哪兒了?”
“上街逛逛。”
“寨主怎麼回事?”
“中暑了。”他冷冷地把她丟到牀上,“你們別管了,等到晚上,我會叫她。”反正他也沒把她當女人,既然他的手下已經找到這裡來,他解脫的日子也不遠了,看在她如此誠心的份上,就賞他一個好臉色吧。畢竟長得太帥也是他的錯啊。
入夜時分,客棧窗下,火樹銀花。
英郎叫醒殷小虎,兩人一起信步遊街。
殷小虎一口氣買了二十幾個花燈,拉着英郎來到河邊放燈許願。英郎皺眉良久,終於落筆,很快地放完了十個花燈,快得殷小虎趕不上,殷小虎問他許了什麼願,他卻搖頭不語,殷小虎搔頭苦惱,按軍師所說,欲勾引男人,必先投其所好,想要做熟飯,得先知己知彼,於是在離開的路上,她藉口去茅廁折回。
河道連着護城河,一旦花燈被衝入下游,如同石沉大海,所以她要把花燈攔下來,最直接有效的辦法就是堵。殷小虎內力深厚,調動全身真氣,連擊十掌,將高處的沙土岩石轟下,地動山搖中,她虛耗過度,跌了一跤,又因事不宜遲,掙扎着爬起來買了艘船,撐着竹蒿打撈花燈,英郎的花燈都是做了記號的,她一眼便能認出來,可惜花燈太多,看得她眼花繚亂。
窄窄的河道上,一艘小船微微盪漾,剪水而行,搖曳着漁火下,女子弱質纖纖,仿如越女出鏡心,美得安靜而神秘,一襲水波勾動人心,岸邊書生駐足凝望,如癡如醉。
尋她至此的英郎亦在其中,可真正令他心動的不是女子姣好的容貌,而是她打撈花燈的舉動。
殷小虎一個個瞧着,數着,撈着,若獲至寶地將十個花燈都收了回來。抱着第一個花燈時,她卻閉着眼睛不敢看燈芯裡的紙條,萬一英郎許的願望是和墨竹雙宿雙飛,她該怎麼辦?小心翼翼地睜開一隻眼,很是疑惑,接連看了其餘的花燈,呆愣良久,所有的紙上都只有四個字——祝君安好。
英郎曾同她說過,真正喜歡一個人是以他的快樂爲快樂,以他的悲傷爲悲傷,兩字記之曰放手。那時,她以爲他是站着說話不腰疼,直到今時今日,她纔不由佩服他的氣度。
“你爲什麼稀罕我?”
殷小虎想了想:“因爲你叫英郎啊。”
奇怪的人總有奇怪的理由。
“其實我……”他沒來得及說,就被一聲厲呵打斷。
“兩位,跟我去衙門喝杯茶吧。”官差轉着鐵鏈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