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四顧看來了一圈,好熟悉啊!
金色帷幔低垂,鑲金屏風鋪展,桌子上金色香爐煙霧嫋嫋,連靠窗那隻琉璃花瓶也是一模一樣的!杏黃的燈火下,一切顯得那麼安靜,殷小虎呆若木雞地站着。
關上門的蘇辛芙輕蔑笑笑,這種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丫頭,見了她屋裡的擺設,不看得目瞪口呆纔怪呢?從小小至房裡,大至全府,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是配合着她的心意來,長輩門開始時還會因她任性自我而教訓幾句,後來發現她的眼光品味的確與一般人不同,便默許了。有一次來串門的嬸子環顧一番這院子,驚愕地讚歎:“好大氣的格局,真不像一個小縣城能裝下的。”說着拍了拍她的頭,讚歎:“這姑娘,日後怕是要有大出息。”雖然她因此不開心了好幾天,但是仍舊記住了這話。大概從那時候起立志終有一天飛出這個小城,也讓姓殷的看看,沒有他,她會過得更好。
食色宴是最好的踏腳石,如果沒有這塊踏腳石,她說不定真就糊里糊塗地嫁給了富商兒子。一個走南闖北一聲銅臭的男子必定辱沒了她。然而食色宴中對手如雲,特別是當她見到西院的墨竹時,她篤定這必定是場惡戰。如果真以爲只憑美貌與技藝便能豔壓羣芳,那就大錯特錯了。
此時此刻,對蘇辛芙而言,眼前站着的就一顆絕妙的棋子。
“來來來,站着多累,快坐下。”她親暱地拉他,見這醜姑娘回頭時,眼中泛出過分感動的淚光。心裡歡喜,稍假辭色便感激涕零,這樣的女子必定很好收買。
蘇辛芙倒了杯茶,水汽在殷小骨的雙眼中瀰漫開來,沒想到在她失去容貌之後,對她好的竟然是五年沒見過面的朋友,見她幽幽嘆息,她忙抓着她的手問:“蘇姐姐,你怎麼了?”
這麼快就叫姐姐了?她心裡暗笑,面上卻不曾流露分毫:“我真羨慕你。”
“啊?”殷小虎懵了,以前還說得過去,現在嘛……她無限感慨地摸摸自己的臉。
“好姑娘,容貌並不重要,重要的你的心。”
殷小虎脣角有點抽搐,五年前,蘇辛芙可不是這麼說的。
“女人沒有一副好皮囊,就像男人沒有*。”這個形象的比喻,讓當時的殷小虎歎爲觀止,想在長輩們面前炫耀一番,就原樣照搬地說了,結果他們的臉色綠成了菜。
蘇辛芙以爲她已經上鉤,繼續“循循善誘”:“善良的女子要有一顆知恩圖報的心。”
殷小虎誠懇地點頭:“我哥也是這麼說的。”
突然起來的迴應,讓她愣了一愣,這語氣怎麼這麼像殷府裡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頭。想起那個人就不去由自主地想起她哥哥,心裡升起一股憎惡,但是面上仍然帶着微笑:“你哥真是……好大哥。”說時,她腦海裡突然劃過殷骨如同芝蘭玉樹的身姿。五年不見,聽說他已是城裡所有大家閨秀朝思暮想的情郎。
“我哥還教我……我不能輕信除他以外的任何人。”
想當年,她聽到殷骨也是這麼教導殷舞的,那眼神看得人心裡窩火,沉陷在自己的回憶裡,蘇辛芙呆呆點頭。
“我哥還說啦,不要輕易答應別人任何事。”
五年前,她幾次三番試探、誘騙,使出渾身解數,軟硬兼施,卻連他的一句承諾都撈不到。殷骨年紀輕輕,卻小心謹慎,做人做事滴水不漏。蘇辛芙呆呆地唉一聲,有口無心地問:“你哥還說過什麼?”
殷小虎費力地搜尋着老哥的金玉良言,突然想到似乎:“真正關心你的人,不會要求你回報。”
蘇辛芙又是一陣嘆息,她對殷骨掏心掏肺,只求付出,不求回報,可是結果呢,他把應該給她的回報一股腦送給了別的女人。
殷小虎結案陳詞:“所以,我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哥。”
蘇辛芙點頭稱是,殷骨雖然對任何人都小心提防,但是唯獨殷舞那個同胞妹妹百依百順,伺候起她來,比奴才還周到。讓人不由自主地……
“蘇姐姐,沒什麼事,我先走了。”見蘇辛芙發呆,殷小虎已經有些坐不住了。
見她要走,他連忙奔過去,擋在門前:“等一下,我……”話都讓她說完了,她還這麼開口。
哥哥從小教導的好,殷小虎聽話地不輕易相信別人,但是這個蘇姐姐又不是外人。
“蘇姐姐,你有什麼事,儘管說,只要我能辦到的,一定去辦。”
蘇辛芙暗暗一笑,和殷府那對兄妹一樣,一個聰明、一個傻。
“其實也沒什麼,我這兒有上好的雪花膏,你幫我送給墨竹姑娘吧。”說着從袖子裡掏出了一隻粉紅色綢緞盒子。
殷小虎信任的眼神驀的一個精亮,見她緩緩打開蓋子,一股醉人心肺的香氣竄入鼻息,令人恍恍入墜雲霧,但是理智讓她變得十分清醒。
如果說*是毒王,那這種東西算的就是王中王。
把它塗在臉上的確可使容色清麗,但是塗多了,會讓皮膚一寸寸潰爛,到時候死又死不了,活又活不成。
幸好,自從知道蘇辛芙煉製了這毒膏,大哥特地給她上課惡補。
“你怎麼了?”蘇辛芙微笑,“你……想要?”
“不敢,不敢……”殷小虎終於聽懂了她中的意思,連忙擺手。
“如果墨竹不要,你就收下吧。”蘇辛芙的眼神瞬間雪亮入刀。
面前的毒膏入一把匕首劈開她模糊的理智,她瞬間明白了背後的深意。
只是她不明白,爲了一個食色宴,值得嗎?
殷小虎笑着接過盒子,微微頷首:“蘇小姐放心,我一定遵照你的吩咐。”她用了蘇小姐,而不是蘇姐姐,蘇辛芙見目的已經達成,根本沒心思計較這些,握着她的手說:“我一定不會虧待你。”
殷小虎笑了笑,抽出手說:“天色不早了,蘇小姐早點休息。”說完匆匆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