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雪漫的指尖觸及墨鏡的一刻,病牀上的蔣勳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轉眼間他就咳得面紅耳赤,氣喘不定。
牀邊的女子急忙按下牀頭鈴,伸手捋順他的胸口。
中午在艾美酒店,蔣勳還好好的。今天晚上居然住到了他隔壁。這個人是真的病了,還是另有目的?
不管怎麼說,這裡的氣氛太詭異,還是儘快離開的好。
“漫漫,走吧。”
權慕天知道她不甘心,可這裡不能久留,攬着她的肩膀,把人帶回了病房。
他們安然無恙,林聰總算鬆了一口氣。
跟了他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少爺弄的灰頭土臉,如此狼狽。不過,即便是這樣,也無損於他與生俱來的魅力。
誰讓他底子好呢?
他傷口滲血,陸雪漫顧不上收拾,就讓大周叫來了醫生。
由於權慕天用力過猛,導致傷口開裂,醫生只能重新縫合傷口,並且特別叮囑,“千萬小心,養傷期間不能動作幅度要小,儘量靜養
。”
“知道了。”
在通風管道里爬上爬下,好人都會累個半死,更何況他一個病人。
這男人真能忍,傷口開裂也不知道喊疼!
“今晚家屬上點兒心,多多注意病患的體溫。一旦體溫超過38度,馬上通知護士。”
“好的。”
醫生走後,林聰和大周也退了出去。
趁着麻藥勁兒沒過,陸雪漫快手快腳給男人收拾乾淨。可輪到自己,她才發現大腿上的水泡全破了,腳趾也腫了起來。
根據經驗,骨頭沒斷,應該是軟組織挫傷。
可十指連心,真他喵的疼!
半小時過去,她才一瘸一拐的走出衛生間,權慕天挑眉問道,“腳怎麼了?”
“沒什麼……你睡吧。”
不耐煩的揮揮手,陸雪漫拿了燙傷藥膏和紗布,轉身向衛生間走去。
冷峻的目光掃過她手裡的東西,男人的質問打斷了她的動作,“手裡拿的什麼?你的傷在哪兒?又是怎麼弄的?”
給了他一個白眼,某女繼續往前走,“你查戶口呢?”
“怎麼弄的?”
“你管我!”
“我不能管你嗎?”
一想到臉上和腿上的傷,陸雪漫就鬱悶的不行,哪有心情跟男人解釋?
還不都是你媽害的!
你媽下手這麼狠,不知道的還以爲我跟她有仇呢?
“不想被你管行不行?你一個大男人婆婆媽媽問東問西,你不煩,我還嫌你絮叨呢
!”
“陸雪漫,你會不會好好說話?”
“不會!”
她吃什麼了?火氣這麼大?
難道她的傷不是意外,是別人造成的?
可是,這丫頭會隨時炸毛,絕對不是好惹的,誰能讓她吃啞巴虧?
“過來,我看看。”
男人緩和了語氣,可她還是不肯配合,“你想看,我還不想給你看呢?你要是閒着沒事兒幹就測個體溫。”
“你不過來,我可下去了。”
威脅我?
大叔,身體是你的。你不愛惜,難道要我求着你好好養傷嗎?
冷了他一眼,陸雪漫不屑的說道,“傷口是你的,你喜歡被醫生縫來縫去跟我有半毛錢關係嗎?”
權慕天一陣心塞,卻說到做到,掀開被子就要下牀。
你來真的?
她不淡定了,急忙阻攔,“給我躺回去!”
“不是跟你沒關係嗎?你管我?”
眼前的男人一幅無賴相,她恨不能一巴掌拍死他,卻又下不了手,只好冷着臉說道。
“你外公說了,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我會吃不了兜着走。你要是真心爲我好,就乖乖躺回去,權當積德行善了!”
權慕天神色一黯,挑眉追問,“外公真是這麼說的?”
“拿這種事開玩笑,我的腦袋被驢踢了嗎?”
伸手拉上被子,陸雪漫想去衛生間處理一下傷口,卻被他拉住
。
“你來醫院也是外公的意思?”
“問這個幹什麼?”
“好奇。”
深深的望着她,權慕天極想知道她來醫院照顧自己是出於關心,還是答應了外公提出的條件。
如果是後者,在他痊癒以後,一旦陸雪漫提出離婚,外公是不是會站在她那一邊?
如果會,那麼保留碧鬆院的一切會不會是外公的意思?
因爲二十年前的事情,他從來沒有真正接受陸雪漫,而且他很清楚自己不會放棄她,就想用這種辦法讓她主動離開。
“也是,也不是。”
“那……等我的傷好了,你打算怎麼辦?”
這是權慕天最關心的問題,迫切的想知道她的答案。
她垂下眼眸,艱難的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模棱兩可的答案讓他鬆了口氣,既然她拿不定主意,就有轉機。
“你可以慢慢想。”
“嗯。”
陸雪漫明白他的意思,想不清楚沒關係,他們有的是時間。在她想清楚之前,他們還是要綁在一起。
晶亮的眼中染了一層水霧,她的喉嚨好像被什麼卡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
推開男人的手,她抽身跑進了洗手間。
看着她倉皇無助的背影,權慕天眉頭緊鎖,心彷彿被榔頭狠狠砸了一下,強烈的痛感比子彈穿膛疼上百倍。
從牀頭櫃裡摸出手機,他撥通了外公的電話。
時間不早了,但醫院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老爺子不可能安然入睡。
看到他的號碼,權振霆接聽了電話,“醫院的事情我聽說了,你和漫漫都還好嗎?”
“都好。”
“還知道給我打電話報平安,算你小子有良心。”
深吸了一口氣,權慕天壓下火氣,說的十分禮貌,“外公,你可以不干涉我和漫漫的事情嗎?”
“嫌外公多管閒事?”
“我們的事還是讓我們自己解決吧。”
聽筒裡傳來權振霆嚴厲的聲音,“你要怎麼解決?人家都打到家門口了,你卻要爲了一個女人,置整個權氏家族的利益於不顧嗎?”
“她是我的女人,我不會放棄。”
“要是她自己放棄呢?”
“她不會。”
即使走到今天,權慕天依舊對陸雪漫很有信心。只要把事情解釋清楚,他們會像從前一樣。
“那邊的意思很清楚……用她一個人換權氏,乃至五大家族,還有比這個更划算的嗎?”
同樣的理由,同樣的條件,跟八年前一模一樣。
一切都沒有變。
只可惜,這一次,他絕對不會放手。
“外公,這件事沒得談
。”
“你當初派人跟蹤她、跟她結婚不也是爲了這個理由嗎?短短一個月,你就被溫柔鄉纏住了腿?慕天,你太讓我失望了!”
權振霆不相信外孫會無緣無故把一個孤兒娶進門,更不相信他跟這個女人結婚是在替權國秀贖罪。
一個月的時間雖然不長,卻足夠查清楚關於陸雪漫的一切。
這樣的女人很有利用價值,關鍵時刻把她丟出去,就能爲權氏擋去一劫。
“在這件事情上我不會讓步。”
幾年前,他的想法跟外公一致,纔會派人跟蹤陸雪漫。可漸漸的,他發覺這個女孩兒很可愛、很善良,也很有趣。
在香港的時候,他們並非偶遇。
只不過,權慕天沒有想到她會劫持他的車去追周邁和洛琳,還請來媒體和警察,讓那對狗男女的醜聞登上了頭版頭條。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慢慢偏離了他預先設定好的軌道。
然而,他很享受這種失控的感覺。
八年來,權振霆習慣了外孫言聽計從。誰成想,這麼多年過去,他又一次栽在了女人手裡。
“在權氏的利益面前,這是你唯一的選擇。”
權慕天沒有回答,默默收了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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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另一端,老爺子盯着手機沉默良久,“即使你不聽我的話,我也有辦法逼你就範。這個女人,不能留!”
陸雪漫從衛生間出來,發現男人眉頭緊鎖,骨節分明的手指不停的敲擊桌面。
試了試他的額頭,體溫正常。
難道傷口太疼了?
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她還是有些不放心,“你怎麼還不睡?”
權慕天擡眼望來,盤桓在頭頂的黑色氣團瞬間消失,笑着打趣道,“我在想,是趴着睡還是側着睡?”
陸雪漫沒想到他會爲這種小事糾結,終於忍不住笑了
。
大叔,你又賣萌!
冷了男人一眼,陸雪漫把牀頭放平,嬌聲嗔道,“你能再無聊一點嗎?”
眼前的小女人眸光清澈,嫣紅的脣畔惹人遐思,淺淺一笑就能把他心頭的氤氳掃的一乾二淨。
讓他怎麼捨得放手?
眼底閃過一絲得意,權慕天戲謔道,“我至少有兩種選擇,可你只能平躺着睡。”
又被他知道了!
白浩然,你個大嘴巴!
大叔,你一定要我變成小透明嗎?
他伸出手,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一本正經的說道,“扶朕躺下。”
朕你個溜溜球啊!
送給他一個白眼,陸雪漫不屑的哼了一聲,掀開被子躺進沙發,把他的話當成了耳旁風。
權慕天不淡定了,抓起枕頭扔過去,“陸雪漫,你這女人有沒有良心?我是爲了誰才搞成這樣,你遷就我一下能死嗎?”
“我又沒讓你救。”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男人瞬間氣的心塞,黑着臉關上燈,不再說話。
病房裡陷入一片黑暗,等了好一會兒,陸雪漫發現他一動不動的坐在那兒,儘管看不清他的臉,可某女完全可以想象他的臉有多臭。
猶豫了一會兒,她湊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