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倚着門框,權慕天骨節分明的大手撐着房門,嘴角微微揚起,低沉語調中帶着幾份冷冽。
“如果我沒記錯,這件事是漫漫拜託你的,要是被她知道你不肯幫忙,你認爲她會不會從醫院衝出來,找你算賬?”
“你小子少威脅我!她一向尊老愛幼,而且我們師徒心有靈犀,她一定會明白我不幫你是另有原因。”
冷哼了一聲,夜南峰得意洋洋的掃了他一眼,一副你奈何不了我的架勢。
靜靜的看了二叔一會兒,他的薄脣抿成了一條直線,猶豫再三,可還是開了口。
“如果可以,我不想讓她爲亂七八糟的事情擔心。以她現在情況,需要立刻動手術,而不是……”
好像明白了些什麼,夜南峰緊接着問道,“你給我說清楚,她怎麼了?”
“爆炸在她頭部造成了出血點,雖然出血的症狀已經自行止住,卻在出血點周圍發現了淤血塊。淤血壓制了官能神經,如果保守治療能夠讓淤血消散,就不用開刀。但問題是……”
作爲專業人士,這個消息還是讓他渾身抖了一下。
本以爲爆炸只造成了外傷,誰成想,居然會搞的這麼嚴重!
然而,權慕天欲言又止的態度讓他抓狂到不行,一把揪住侄子的衣領,狠盯着他逼問,“有什麼問題?”
“她的創傷應急性綜合症比六年前加重了不少,長期服用止痛藥直接導致腦部神經的損壞。這幾天,她暴飲暴食,體重上升的很快。白浩然說,如果不盡快手術,後果很難說。“”
暴飲暴食就意味着由於淤血的壓迫令她的感知神經失靈,不盡快手術的話,遲早會將她的身體拖垮。
最要命的是,她不能做手術!
“你知不知道腦部手術的風險有多大?而且,她對麻醉劑過敏,很有可能會死在手術檯上。”
簡直是廢話!
她是我的女人,三個孩子的母親,我比任何人都擔心!
“這個我當然知道。現階段只能採取保守治療。不到逼不得已,不能讓她開刀。就算要做手術,也不能讓她有任何遺憾。”
他說的意味深長,夜南峰敏銳的察覺到他話裡有話,“你什麼意思?”
“進去再說!”
把男人讓進屋,他倒了兩杯威士忌,遞給侄子一杯,然後將另一杯一飲而盡。
這些年,陸雪漫經歷了太多,好不容易過了幾年安穩日子,卻與蔣斯喻同時出事。大難不死原本是件喜事,可她現在的情況,任誰也高興不起來。
鬱悶的放下酒杯,夜南峰冷望着侄子,一字一頓的說道,“把你剛纔的話說完。”
押了一口酒,他緩緩說道,“昨天,漫漫驗了兩具屍體的骨齡,發現屍體與蔣斯喻和蔣勳的年齡有很大的出入。而且,兩具屍體都是面目中彈,根本看不清容貌。”
看來,我猜得沒錯,蔣斯喻和蔣勳極有可能活着。
微微蹙眉,夜南峰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漫漫有沒有說,子彈是在人死以後打進去的?”
“你怎麼知道?”
攤了攤手,他嘴角揚起一抹得意,“她是我親手帶出來的,沒有人比我更瞭解她。”
“是嗎?”
狹長的鳳目甩出一道冷箭,權慕天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清冷的聲線透着徹骨的寒意,彷彿瞬間回到了冬天。
嘴角一抽,夜南峰吞了口口水,默默轉移了話題,“屍體不是蔣斯喻和蔣勳的,只能說明兩件事,要麼蔣家的人已經成功將人質救出,但是爲了查清幕後黑手,故意秘而不宣。”
從蔣孟堂的反應上看,並沒有這種可能。
篤定的擺了擺手,他緊接着問道,“那麼另一種可能呢?”
“另一種就比較匪夷所思了。如果某國政府沒有找到蔣斯喻和蔣勳的屍體,完全沒有必要向蔣家撒謊,用兩具面目前非的屍體頂包。這些年,要不是蔣家向他們運送裝備,某國政府早就反對派推翻了。”
秒懂了二叔的意思,權慕天頓時恍然大悟,“他們之所有膽子另外找屍體頂包,是因爲有人授意。而這個人與蔣家關係密切,即使被蔣家的人發現真相,也不會有損兩家的關係。”
“只有這種解釋比較合理。”
自認見慣大場面的夜南峰不得不佩服蔣斯喻的應變能力。
賭船和隧道坍塌事件出現的毫無徵兆。
在蔣斯喻落進海盜手裡之後,事情不斷髮生逆轉。到目前爲止,已然完全超脫了掌控,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蔣斯喻料定,屍體一定會被運回蘇黎世。陸雪漫作爲資深法醫,她勢必會親自給屍體驗明正身。那麼,發現屍體有問題也就順理成章。她這麼做無非是想告訴漫漫,自己還活着。”
從營救失敗到現在,她所有的動作都證明了一件事。
深邃的眼底閃過一重叵測,權慕天低低地笑了,“看來,她已經知道是誰泄露了賭船的行船路線了。”
與此同時,夜南峰忽然想通了另外一個問題,“咱們找不到那個大班,不是因爲他藏的太深,而是他已經落在蔣斯喻手裡了。”
按照這個思路,那份蔣斯喻與司徒博的離婚協議也是她派人送來的。
至於她在文件袋中動手腳的原因並不難猜想,不過是想給蔣孟堂等人提個醒。
對手是黑白通吃的司徒博,他的本事並不在顧晉陽這下,只會比那個人更加狠辣歹毒,絕不會對任何人心軟。
起初,她或許不相信是司徒博想將她們母女置於死地,就想用自己的死訊試探他的態度。
而在得到她的死訊之後,司徒博一系列的動作讓她徹底認清了這個人的真面目,這才下定決心進行報復。
換句話說,即使陸雪漫什麼都不做,司徒博也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只不過,蔣孟堂對司徒信的試探又該怎麼辦呢?
後天就是最後期限,夜佩慈還在司徒公館等消息,必須儘快想到解決辦法才行。
斟滿兩人的酒杯,夜南峰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可行的辦法,“司徒信讓夜佩慈偷遺囑的事兒,你打算怎麼辦?”
“爲今之計是讓司徒信自動放棄。”
說的輕鬆!
司徒信設好了圈套,就等着你們往裡跳呢!他會在這個時候放棄?
用腳指頭想想就知道不可能!
不屑一顧的哼了一聲,他淡漠的語調裡滿滿的都是嘲諷,“除非他的腦袋被驢踢了!”
上揚的眼尾劃出微不可見的狡黠,權慕天調出一條剛剛收到的短信,在他面前亮了亮,“現在只有一個人能阻止他。”
屏幕上只有一行字,田海心母子三人業已抵達蘇黎世,現住在希爾頓酒店1809號套房。
“不管司徒博是真中風還是裝病,都不會在這時候露面。你想用田海心牽制司徒信,根本沒有這種可能性!”
如果換做我是司徒信,巴不得田海心和那兩個私生子死於非命。
他們這是個時候來到蘇黎世,無非有兩個目的。
一來,她最大的障礙蔣斯喻已經死了。由於遺囑事件,醫院周圍到處都是抓拍頭條的記者。而她帶着一雙兒女在這司徒博病危的時候出現,足以說明他們之間的關係。
二來,在無法確定司徒博是不是真的病危的情況下,她急匆匆趕來蘇黎世是爲了在老爺子嚥氣之前,爲兩個孩子爭取最大的利益。
說的明白一點,她是衝着遺產來的。
反過來說,如果司徒博的病是裝出來的,她就能順勢坐實司徒夫人的位子。
無論怎麼算,她都穩賺不賠。
“如果她的孩子丟了呢?”
侄子的一句話讓夜南峰頓悟了。
對呀!
我怎麼沒有想到呢?
孩子是田海心最大的籌碼,一旦司徒仁和司徒嬌下落不明,不止她會坐不住,連司徒博也無法安心在醫院呆下去。
只要文萊拿督回到司徒公館,司徒信的計劃再周詳,也無法靠近書房一步。
這樣一來,他的如意算盤就落了空。
想法雖然不錯,但是拿別人的孩子開刀未免太不人道。
玩味的看着那張俊臉,夜南峰壞笑着問道,“可是,你也有孩子。這麼做難道不怕遭報應嗎?”
“我有孩子,你卻沒有。”
脣角微微揚起,權慕天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他瞬間有種掉坑裡的感覺。
哎呦我去!
我是你的親叔叔,你這麼坑我真的好嗎?
不可思議的盯着他,夜南峰的肺都要氣炸了,“你的意思是讓我去做這種缺德事兒?”
“讓兩個孩子與家人失去聯絡不是隻有綁架這一種方法。”晃了晃骨節分明的手指,他嘴角噙着幸災樂禍的淺笑,“你在這方面是專業的,別讓我這個外行瞧不起你喲!”
仰起頭,他將杯裡的酒一飲而盡,拍了拍二叔的肩膀,優雅的轉身離去。
你就是這麼求我幫忙的?
臉色鐵青的盯着那道瀟灑的背影,夜南峰恨得咬牙切齒,卻礙於寶貝徒弟的面子不能發作。
他越想越慪的要死,可還是要按部就班的替侄子賣命。
丫丫個呸的,個臭小子,等有機會,我一定要你百倍千倍的償還!
離開別墅,權慕天便接到了一通神秘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