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景?真的是你,你怎麼會在這?”夏淳于訝異地問,再看赫連景一身土布灰衣,老百姓的穿戴打扮,原本白皙的皮膚曬成了古銅色,恍然道:“你從家裡溜出來的?”
赫連王府的這位小王爺是個頗爲讓人頭疼的主,愛湊熱鬧,什麼事兒都喜歡摻一腳,前年赫連煊去閩南驅逐水寇,他就從家裡溜出去,幸好沒出城就被人給抓了回來,這次赫連煊到山東剿匪,估計他又想跑去山東,說不定他已經去過山東了,不然,怎麼會是這副落魄潦倒的模樣。
也不知這一路上遭了多少罪,赫連王府肯定已經雞飛狗跳了。
赫連景目光閃爍,估算着從淳于哥手底下逃脫的可能性有多大。
夏淳于一眼看穿他的心裡的小九九,他的右腳剛一邁出,夏淳于就封堵住了他的去路。
“想去哪兒,跟我回金陵。”
赫連景哭喪着臉道:“不行啊淳于哥,我跟我朋友一起來的,不能丟下他不管啊!”
夏淳于臉色一沉:“你又把哪家的兔崽子給拐出來了?”
“我哪裡拐別人了,是我差點被人拐了,多虧瑾堯兄解救了我,一路帶我回來的。”赫連景囁喏道,生怕淳于哥誤會大堯堯是壞人。
夏淳于挑眉,默唸着……瑾堯兄?堯堯?是男的?
“你剛纔叫的就是這位朋友?”
“是啊!他就在那邊,我去叫他啊。”赫連景說着就要開溜。
夏淳于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一起去。”
他決不能讓小景從他眼皮底下溜掉。
赫連景沒奈何,在淳于哥面前他可不敢放肆,逃又逃不掉,只好乖乖帶着淳于哥去找葉佳瑤。
“咦?人呢?剛纔明明在這的。”來到捏麪人的小攤前,沒看到葉佳瑤,四周也沒人,赫連景莫名地緊張起來,問捏麪人的師傅:“剛纔過來捏麪人的小哥呢?”
捏麪人的師傅手裡還忙活着,頭也不擡地說:“那位小哥說,有人找他的話,就說他突然肚子痛,先走了。”
呃……這是什麼意思?之前還好好的,怎麼就肚子痛了?難道是點心吃壞了?可他吃了那麼多都沒事。
赫連景擔心道:“淳于哥,我朋友好像不太舒服,我得去找他。”
夏淳于看他着急的樣不像是裝的,問道:“你們住哪兒?”
赫連景知道自己遇到淳于哥是逃不走了,本來還想和大堯堯一路玩回去的。便老老實實往碼頭那邊一指:“我們坐船來的,船就停在碼頭上。”
夏淳于想了想,示意身後的侍衛過來,吩咐道:“你們跟着景小王爺,等他找到朋友,直接帶他上船,記住,如果跟丟了景小王爺,你們也不用回來了。”
兩個侍衛大聲應諾,這一刻開始,他們的視線會一直黏在景小王爺身上。
葉佳瑤等他們都離開了,才從不遠處的巷子裡鑽出來。
真沒想到小景景認識蠢驢,還很怕蠢驢的樣子,這個世界說大也大,說小也小,隨便從大明湖邊撿個人來也能跟蠢驢扯上關係,難得在揚州逛個街也能碰到蠢驢,真是太神奇了。
這說明他們很有緣分?呸呸,這是孽緣的緣,大糞的糞,老孃纔不要再跟他有什麼瓜葛。
“小哥,麪人捏好了你還要不要?”麪人師傅問道。
葉佳瑤掏了兩個銅錢給他,拿了麪人去追小景景。
看樣子小景景是要跟蠢驢走了,相伴一路總得告別一下,好在蠢驢往另一個方向去了,不然連告別的機會都沒有。
赫連景回到船上,大聲叫堯堯,裡裡外外找了一遍,沒人,大堯堯沒回來,李茂他們也不在船上。
赫連景心急如焚,堯堯到底去哪兒了?
“船家,船家,有沒有見着我哥?”赫連景跑去問船家。
船家朝岸上一努嘴:“那不是你哥麼?”
葉佳瑤一到碼頭就故意捂住肚子,慢慢吞吞地挪啊挪,赫連景見了忙跑過來扶她:“你怎麼了?好好地怎麼肚子疼?”
葉佳瑤虛弱地擺擺手:“別提了,可能是那千層油糕太甜,我吃不了太甜的東西,一吃就鬧肚子。”
“現在怎麼樣?要不要請個大夫?”赫連景關切道,反正現在有淳于哥,可以問淳于哥要錢。
“不用,現在已經好多了,歇會兒就沒事了”葉佳瑤看他是真急了,心裡暖暖的。
赫連景扶她進船艙坐下,又去給她倒水,一邊抱怨:“知道自己不能吃太甜的東西怎不早說,你可以不吃的呀!”
葉佳瑤撇了撇嘴:“我哪知道那麼甜,都咬過了,不能浪費糧食啊!”
赫連景悻悻道:“還不照樣都浪費了。”
“快說說,你去套圈都有什麼收穫?”葉佳瑤轉移話題。
赫連景想到自己的戰利品,樂呵呵地去拿了來,獻寶似得說:“你看,瓷娃娃,給你裝銅錢。”
葉佳瑤見那瓷娃娃肥胖可愛很是喜歡,嘴上卻嫌棄道:“女孩子才喜歡這種娃娃。”
呃,被嫌棄了。
赫連景略有些失望,憤憤地說:“怎樣也比你那個破罐子強,我特意套來給你的,你要不要?”
葉佳瑤一把奪過來抱在懷裡:“要,可是花了我五個銅錢的,當然要。”
赫連景滿頭黑線,囔囔着:“那也要有本事才套得着,你以爲很容易啊!”
葉佳瑤笑着,心裡卻是酸酸澀澀,很不是滋味。小景景要走了,這個可惡的可憐的可愛的小傢伙,一路上給她添了不少麻煩,也給她帶來了許多歡樂,在她那麼失意的時候,幸虧有他作伴。
“這個給你,可是照着我的模樣捏的哦。”葉佳瑤把自己的小麪人給他。
赫連景一看那小麪人,哈哈大笑:“大堯堯,你這是什麼怪手勢,太逗了。”
說着,赫連景還學着葉佳瑤的樣子在耳邊比了個剪刀手。細長的鳳眼彎着,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和深深的酒窩,笑的那麼陽光燦爛,而她,也許再看不到這樣燦爛的笑容了。
葉佳瑤翻了個白眼,嗤鼻道:“傻兮兮地,學不像就別學。”
赫連景開心地收起麪人,對她說:“堯堯,我剛在碰到了我哥的朋友,他會帶咱們回金陵。”
咱們?
葉佳瑤愣了下,忙搖頭:“我不能跟你走。”
赫連景訝異:“爲什麼?”
葉佳瑤絞盡腦汁找藉口:“因爲……因爲……因爲我答應了李財主,會給商隊做飯,不能說話不算數,我要是走了,以後李茂他們吃什麼呀?做事要有始有終。”
“那怎麼辦?”赫連景愁苦起來,淳于哥是絕對不會答應他繼續留下的,他不想和大堯堯分開。
葉佳瑤道:“要不,你跟你哥的朋友先走,我和李茂他們一道,到了金陵我去找你呀!”
赫連景悶悶不樂,良久,擡眼望着葉佳瑤,怏怏道:“你保證會來找我?”
“那是當然,你還欠我銀子呢,說好了到金陵加倍還我的,你不會賴賬吧?”葉佳瑤揶揄道。
赫連景脖子一梗:“我是那種人嗎?”
只是,他說出了真實身份,她還敢來找他嗎?
“景小王爺,時辰不早了。”夏淳于的侍衛在外頭催促。
葉佳瑤愣住,景小王爺?
她知道他是富家子弟,穿一百多兩銀子一匹的雲水碧,可她萬萬沒敢想他是個小王爺,天啊,這個世界是腫麼了?在土匪窩裡能碰到世子爺,路邊還能撿到小王爺,是她運氣太好,還是這個世界世子王爺太多了?
看她驚愕的表情,顯然是嚇到了,赫連景侷促不安的解釋:“那個……那個……我是想着到了金陵才告訴你的。”
葉佳瑤還處在震驚中沒緩過神。
尼瑪,小王爺跟着她住大通鋪,睡破廟涼亭,和她一起偷西瓜,還掉糞缸……好吧,她和世子爺做過夫妻,和小王爺共過患難,真是別樣精彩又刺激的人生。只是刺激過頭,讓她有點吃不消。
“景小王爺……”外頭又在催。
赫連景兇道:“催什麼催,催命啊!”
外頭沒了聲音。
赫連景扶着葉佳瑤的手臂,認真道:“堯堯,我實話告訴你,我是赫連王府的小王爺,你答應過我的,一定會來找我,到時候,你來,只要報我的名字就行,我也答應過你,要帶你去嚐遍金陵的美食,你不許食言,咱們都不許食言,你說過,說話要算話。”
赫連景莫名的緊張,他看到了她眼底的退縮看到了疏離,這讓他很難受。
他在金陵有很多朋友,但他知道,那些人之所以和他交朋友,巴結他奉承他,都是因爲他的身份,而大堯堯什麼都不知情,只當他是普通的富家子弟,雖然常常兇他損他,但是,但凡有吃的,她必定先給他,但凡有好東西,她必定先想着他,牀給他睡,自己睡凳子,傘給他遮,自己淋雨。從來沒有人對他這樣好,萍水相逢卻共了一路患難。
如果可以,他希望可以和她一直走下去,天南地北,去過歡脫恣意的人生,而不是呆在王府裡做那個無趣的小王爺,周遭都是帶着虛僞面具的人。
一念至此,自己也是怔愣住,他以爲自己喜歡和她在一起,不過是因爲她這個人很有趣,外強中乾,嘴硬心軟,直到要分開,才發現,原因沒有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