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很虛弱，不注意聽，都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乾裂到開口的脣就那麼一張一合，一遍遍的，重複着叫她：“小念，小念，小念……”
顧小念臉色微微一變。
溫子言眉頭皺了起來，忽然伸出了一隻手，在半空中虛抓着，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不要走，小念，你不要和他走。”
“我不會再懷疑你了，我再也不會了。”
“小念，對不起。”
“別走，別離開我……”他的手在半空中抓了幾下，抓到的卻只有空氣，最後又無力的垂落下來。
聲音，也漸漸變小，直到完全聽不見。
但他的脣，依然在動。
一張一合的脣形，依然在叫着她的名字。
緊閉的眼，眼角溼潤，有淚水順着他慘白的臉緩緩下落。
他似乎一直在重複着一句話，那就是讓她不要走。
顧小念的坐姿有點僵硬。
她的目光落在溫子言眼角劃下的那顆淚水上，看了很久很久，也沉默了很久很久。
有微微的刺痛感從身體裡的某個位置傳來。
對於過去的那些點點滴滴，原來她還是會有那麼一點點在意的。
不是還在乎着溫子言，是在乎着那段初次動心的戀情。
“溫子言，你覺得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嗎？”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聽見，顧小念勾勾脣，嘲諷的笑，“有些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
病牀上的人，眼皮輕微的動了下。
只是，顧小念並沒有看見。
“如果你是因爲以前那件事情自責，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我已經不怨你了。”
“你沒必要爲這件事情遲遲不肯醒過來。”
“該說的我已經都說完了，你要是還不肯醒，我也沒辦法，但我真的不希望你變成植物人。溫子言，你才25歲，你真的打算以後的人生都在牀上度過？”
“你真的想過那種吃喝拉撒都得在牀上，都得靠別人幫你的生活？”
“你媽將你看的比她自己的命還重要，你要真是變成植物人，我估計她也活不下去了。”
“還是不想醒過來？”見他依然緊閉着雙眼，顧小念嘆口氣，“既然這樣，那我繼續留在這裡也沒什麼意義了，我去把你爸找過來，我猜他肯定會很失望。”
畢竟，離開那會兒，溫父還將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到她身上了。
只可惜，溫父將她想的太重要了點。
她對溫子言，壓根就沒什麼太深的影響力。
她說完，又深深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一下，將他一隻手塞入被子裡。
剛要將手鬆開的時候，忽然感覺到他手上使了一下力，冰涼的手將她的手反握住了。
顧小念愣了愣，詫異的低頭。
溫子言眼皮在動，只是一個睜眼的動作，他睜得很吃力，好一會兒，緊閉的雙眸才拉開了一條縫。
溫子言……醒了？
因爲太過驚訝，顧小念便讓他將自己的手握着，沒掙開。
“小念，是你嗎？”溫子言眼睛只睜開了一半，眼神茫然又迷惑，像是一個迷失在十字路口的孩子。
“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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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定溫子言是真的醒過來了，顧小念看着他的眼神更復雜了。
“真的是你。”溫子言無神的眼眸裡流露出一絲明顯的喜色，像是很驚喜，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眼睛一直盯着她，目不轉睛的，“小念，我不是在做夢嗎？”
“不是。”
“你能掐我一下嗎？”他還是不敢相信似的，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彷彿害怕他一眨眼，她就會消失。
那份欣喜又忐忑不安的情緒，全都流露在臉上了。
顧小念有點無語的看着他：“掐你幹什麼？”
他都這幅鬼樣子了，她哪裡敢動手。
纔剛醒過來，她一掐，把人給掐暈過去了，溫父還不得找她麻煩麼。
“我看看會不會痛。”溫子言癡癡的看着她，聲音也是癡癡的，“我總覺得這是一個夢，我怕夢一醒，你就不在了。”
這些聽似很深情的話，並不能再打動她了。
顧小念來醫院的目的，就是喚醒他。
現在看他人已經醒了，她也沒打算繼續留下來。
她和溫子言之間，沒什麼可說的。
即便是她不再怨他，但也不可能再對他存有什麼想法。
藕斷絲連這樣的事情，不會在她身上發生。
她現在和厲南鋮在交往，對於這段新的戀情，忠誠性是尊重對方最基本的一點。
“溫子言，既然你已經醒了，那我得走了。我這就打電話給你爸，讓他馬上過來。”一隻手還被他握着，顧小念眉頭微蹙，用力抽了出來。
溫子言現在很虛弱，力氣也不大，她稍稍一掙脫，便掙開了。
掌心那雙溫暖柔軟的小手抽離出去的時候，溫子言眼裡流露出一絲落寞之色。
她對他，果然是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就算他出了這麼嚴重的車禍，她好像也是無動於衷的。
一點傷心或者難過的情緒，都沒有。
身上的疼痛比不上心裡的痛。
顧小念沒去看他，拿出手機就給溫父打了一通電話：“溫先生，你兒子已經醒了，你可以過來了。”
“是，我確定。”
“那你趕緊過來吧，我還有事，不能久留。”
她講電話的時候，溫子言一直看着她。
大概應了那句失去才知道珍惜。
懊惱，後悔，諸多的情緒涌上心頭，讓他痛苦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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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和顧小念重新開始。
這次，拋開他的家庭，只屬於他和她兩個人的感情。
他不會再讓他的家人蔘與進來，不管他們同不同意，他都會和顧小念在一起。
只可惜，他醒悟的太遲了。
如果兩年前他也有這樣的決心，他和顧小念就不會分開。
講完電話，顧小念將手機放回去，一低頭，就看到溫子言正癡癡的望着她。
她怔了下，裝作看不懂他眼神的含義，起身道：“你想喝水嗎？我給你倒一杯。”
他嘴脣都乾的裂口了。
想想他平時那副溫潤如玉的貴公子模樣，眼前這個憔悴不堪的男人就顯得有點可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