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型的結果對於劉一凡的打擊無疑是致命的。
劉一凡手指緊握着那張薄紙,拼盡全身力氣的他整個上身都因爲用力而顫抖着,眼睛瞪得鼓鼓的彷彿要跳出眼眶。
突然,劉一凡仰頭大喊一聲,“啊……”
那聲音也似乎是拼盡了全身力氣集結髮出,在小小的密閉式的接待室裡四壁隆隆,震得人耳膜難以忍受。
桑枝嚇得身子一震,猛地擡眼朝劉一凡看去。
劉一凡滿臉通紅,目眥欲裂,不知道究竟是因爲氣憤還是什麼原因,猛雙手用力將化驗單撕個粉碎。
“劉一凡!”雷剛恐怕劉一凡因爲過分激動而做出過激的舉動,忙大喊一聲,上前一把將他的雙肩按住。
“劉一凡,冷靜點!”雷剛聲音冰冷嚴厲,彷彿一道冰水潑了出來,劉一凡瞬間平靜了下來。
見劉一凡冷靜了下來,雷剛按在他肩上的雙手才慢慢放開,淡淡的看了一眼桑枝和秦小白,說道:“有什麼話儘快說吧。”
劉一凡重新低下頭去,不再看任何人。而別人也看不到他的眼睛,更無從知道他此時心裡的想法。
沉默,狹小的空間裡是令人窒息的靜謐。
半晌,桑枝終於回神兒,也終於沉不住氣了,深吸一口氣,說道:“劉一凡,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小逸是無辜的,現在只有你能救他了。”
劉一凡沒有說話,只慢慢的擡起頭來,眼睛死死的盯着秦小白,臉色充血似的泛着紫紅。
半晌,劉一凡嘴脣哆嗦了一下,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桑枝心裡忍不住嘆氣,側眼看了一眼秦小白。
只見秦小白此刻正低着頭,面無表情的盯着已經被劉一凡撕得如同齏粉的化驗單,也不知道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桑枝桌子底下用手輕輕的碰了碰秦小白,“小白,你倒是說句話啊!”
秦小白回神兒,這纔看向劉一凡。
定了定神兒說道:“劉一凡,我想救小逸,求你幫我。”
秦小白的語氣誠懇真切,劉一凡冷漠的眸光不由得緩和了一些。
“我幫不了你。”
劉一凡的話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秦小白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桑枝也是一驚,急切的說道:“劉一凡,我們不需要你做什麼,只需要你告訴我們小逸的母親,就是孔愛佳除了你……還和哪些男人有過交往。”
情急之下,桑枝也顧不了什麼態度語氣了,她也知道這個時候問這種問題似乎挺不近人情的,但是小逸的病已經沒時間讓他們繼續拖延下去了,多耽誤一分,小逸生的希望就會減少一分,他們已經耽擱不起了!
桑枝話一出口,便聽砰的一聲重響,劉一凡錘子般的拳頭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
“你們走吧,我什麼都不知道!”
衆人怔愣之際,劉一凡淡淡的說了這麼一句,然後起身就要離開。
雷剛上前制止了劉一凡,猛地將他按坐在座位上,“老實點!”
劉一凡蹙了蹙眉,冷哼一聲,“讓我回去,我不想見她們。”
雷剛淡淡的看了劉一凡一眼,又看看桑枝和秦小白,猶豫了一下才開口說道,“要不你們先回去?”
桑枝氣得直瞪眼,“劉一凡你怎麼能這麼冷漠,小逸又沒有錯!”
半天沒有開口的秦小白突然擡頭,看了看雷剛,淡淡的說道:“我能和他單獨談談嗎?”
桑枝一愣,她不明白秦小白是要幹嘛?難道她跟劉一凡單獨談,劉一凡就能配合了嗎?
雷剛顯然也是被秦小白的話嚇了一跳,低頭想了想,猶豫道:“按規定是不可以的。”
劉一凡比較特殊,身處的地方也比較特殊,不是正常的那種收押的監獄,這裡原則上是不允許探視的,更何況是在沒有他們自己人的陪同下單獨的探呢。
“求你,就一會兒。”秦小白懇求着,眼淚瞬間就流了下來。
桑枝實在看不過去了,走到雷剛身邊,小聲懇求道:“雷剛,通融一下吧,讓他們單獨談一下。”
雷剛看了看衆人,眼神中閃過一絲猶豫,低頭沉思了片刻才嘆了口氣,說道:“好吧,十五分鐘時間,你們抓緊時間。”
說完又看了劉一凡一眼,“你最好老實點,別動什麼歪心眼兒。”
然後又看了看秦小白,囑咐道:“我們就在外邊,有事就叫我們。”
見秦小白點頭,雷剛這纔跟桑枝轉身出去。
出門的時候,桑枝不放心的回頭又看了秦小白一眼,說道:“自己小心點。”
秦小白扯了扯嘴角兒,笑道:“嗯,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跟劉一凡曾經朝夕相處四年多,秦小白相信劉一凡再混蛋也不至於傷害自己,更何況他現在雙手還被手銬拷着呢。
隨着接待室的門被砰的一聲關上,秦小白才緩步走到劉一凡身邊,拉了拉他的衣角,又指了指旁邊的椅子,說道:“坐下說話吧。”
劉一凡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沒有話說,聽話的坐了下去。
秦小白搬了椅子坐到劉一凡身邊,雙眼定定的看着他,半晌才嘆了一口氣說道:“劉一凡,當初你把小逸扔給我的時候,你知道我心裡多恨你嗎?”
“我對不起你。”
劉一凡擡頭一雙黯淡的眸子定定的看着秦小白。
六年前,自己抱着纔出生的小逸找到秦小白的時候,她還是那麼漂亮年輕,六年的時間,她精心的撫養着跟她自己沒有一點血緣關係的別人的孩子,並將他視如己出,這換做任何一個女人都是難以做到的。
“我愧對你,但那時候我真的是走投無路了,又不想我唯一的孩子遭罪,可是沒想到,孔愛佳那個賤人……孩子居然不是我的,我被她騙了,被她騙得好慘,如果不是她,我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我們倆也不會是現在這種樣子。”
說到孔愛佳,劉一凡氣得怒眼圓睜,砰的一拳捶在桌子上,恨恨的說:“算她走運死的早,不然我也會親手殺了她!”
劉一凡說話的時候,眸子中迸發出濃濃的恨意和寒意,看得秦小白心裡忍不住直哆嗦。
半晌,秦小白才緩了緩神兒,淡定了一下心神,語氣平靜的說:“我認識的劉一凡不是現在這樣的。他踏實勤懇,對人謙和,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
劉一凡神色黯了黯,低下頭去,聲音悲慼的道:“以前的劉一凡早就死了,在我換成現在這副模樣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秦小白搖搖頭,伸手將他帶着沉重手銬的手握住,輕聲說道:“沒有,劉一凡沒有死。從那天在醫院裡,你看到小逸時候流露出來的表情,我就知道,劉一凡的骨子裡還是原來的劉一凡,只是有些事身不由己。”
劉一凡感激的看了看秦小白,眼角兒竟淌下一滴眼淚,聲音顫抖的說道:“你就不恨我嗎?你應該恨我的!”
秦小白仰起頭,將自己幾乎奪眶而出的眼淚逼了回去,緩緩說道:“恨,曾經恨過,很恨很恨,恨得我心都在疼。”
“尤其你把小逸強行扔給我的時候,我都恨不得拿把刀直接捅入你的胸口。”
秦小白說着,六年前的過往再一次電影般的閃過腦海,眼淚再也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劉一凡聽得心裡一疼,那時候他因爲跟孔愛佳的事情被秦小白髮現,年輕氣盛的他,一直不願意被秦小白壓制着,在公司裡,儘管他再努力上進,也還是會被人們用有色的眼睛指指點點,“瞧,他就是秦總的老公,都是靠着女人才有了今天的一切。”
劉一凡一直很苦惱,想要擺脫秦小白的陰影,孔愛佳的出現讓他重拾了男人的自信。
他深陷自以爲是真愛的愛情世界不能自拔,爲了跟孔愛佳在一起,不惜徹底背叛秦小白,帶着孔愛佳私奔。
直到跟秦小白離婚半年後,劉一凡才偶然發現原來孔愛佳吸毒,而且毒癮已經深入骨髓不能自拔。
劉一凡氣得對孔愛佳又吼又罵,甚至要跟她分手。
爲了不讓劉一凡離開自己,孔愛佳喪心病狂的給他使壞,讓他徹底成了自己的同類。
劉一凡發現的時候爲時已晚,癮一旦形成便很難戒掉,而那時候孔愛佳已經懷了身孕。
劉一凡本不想要那個孩子,但是考慮到這可能是自己這輩子留在世上唯一的至親骨肉了,便同意孔愛佳生下來。
又不想孩子跟着自己遭罪,所以才厚顏無恥的將剛剛出生的小逸狠心的扔給了秦小白。
“我不知道,我以爲小逸是我親生的,我沒有想到孔愛佳竟然會揹着我還跟別的男人……”
劉一凡說不下去了,任憑眼淚順着臉頰流淌下來,哭得就像個知道自己犯了大錯的孩子,那麼無助那麼可憐。
秦小白同情的看着劉一凡,要說他變成今天這樣子,自己是不是也有一定的責任呢?
秦小白開始心裡自問,以前自己也許真的是忽略了劉一凡的感受和他身爲一個男人的自尊。
如果自己再細心一點,再耐心一點,也許兩人不會走到今天這步。可是世上哪有那麼多如果和也許,時間不會倒流,既成的事實我們只試着去接受,人真正能把握的只有當下。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你,我當初不應該把小逸交給你的,不應該讓你養了了一個不知道是誰的孩子這麼多年,還讓你傾注了這麼多的心血。”
劉一凡覺得自己是世上最蠢的男人了,真的沒有比自己更蠢笨的男人了,這一刻除了說對不起,他真的不知道還能說什麼才能表達自己對秦小白的愧疚和懺悔。
秦小白用力的握住劉一凡的手,點點頭,又搖搖頭,“不錯,你確實很對不起我。”
“可是小逸卻給我帶來了很多快樂和安慰,不管小逸的親生父母是誰,他都是我的孩子。”
“所以,劉一凡,別再做傷害的我事,別再更加對不起我,幫我找到小逸的親生父親,治好小逸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