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鷹’曲傲?”孟尋真問道。他注目打量來人,見此人個子高瘦,皮膚黝黑,面部輪廓分明有如刀削,銳目如電,不怒自威。
“正是老夫。”曲傲冷哼一聲回答,又質問道,“你既約了我在今夜月出之時決戰,何故姍姍來遲,是否心中害怕?”
孟尋真聳聳肩膀,雙手一攤道:“抱歉,在下因一些俗務忙得昏了頭,險些忘了今夜之約。爲表歉意,在下可以先讓你三招。”
“好厲害!”觀戰衆人中的一些有識之士不約而同地暗暗喝彩。
兩人的這番對話卻無的放矢,而是在以言辭打擊對手的氣勢和信心。曲傲抓住孟尋真遲到之事大做文章,欲在對手心中種下一顆不自信的種子。等交手之時,他自然有大把手段將這種子催發生長爲足以致命的破綻。而孟尋真順水推舟,言明自己因他事而來遲,言外之意分明是未將曲傲當做夠分量的對手,之後的禮讓三招之言,更是將對自身實力的信心與對對手的蔑視展現得淋漓盡致。
“小子狂妄!”曲傲見言語攻勢不能見效,身形凌空而起,在空中一個轉折,如鷹隼捕獵般撲擊對手。他右手五指屈曲成爪,向着孟尋真頭頂抓下。
孟尋真並不接招,身軀先是微微搖擺幾下,隨即稍向後仰,雙腳如踩在光滑無比的冰面山一邊,貼着橋面向後滑出丈許,間不容髮地避開曲傲的爪擊。
一擊失手,曲傲臉色微變。方纔他這一抓之勢看似簡單,其實卻是平生絕學“鷹變十三式”中化繁爲簡的殺手絕招,一爪抓出,隱含吸、刺、卸、封、割五種從各指發出的真勁,爪勢籠罩方圓丈許範圍,令對手防無可防,避無可避。但他爪法玄妙,對手的閃避更是精彩,身軀只左右輕晃幾晃,便擺脫了他爪上暗勁的封鎖,輕而易舉地逃到他爪勢籠罩的範圍之外。尤其是對手既不招架也不反擊而只是閃避,似乎當真要餞行那禮讓三招之約,這對曲傲信心的打擊之大,實是難以估計。
“第一招!”孟尋真朗聲喝道,身軀佇立橋上,那架勢分明是在靜待曲傲的第二招。
見對方果然讓招,曲傲羞怒交集,即使當初的畢玄都未如此小覷於他。口中發出一聲霹靂般暴喝,身形前掠,身體與橋面平行,如一支的標槍射向孟尋真,左爪前探,抓取對手心臟。他這一爪不僅急如閃電,更厲害的是掌心生出一股龐大的吸扯力道,只要孟尋真的身法稍受牽制,他便有把握一爪將這可惡小輩的心臟從胸腔內掏出。
面對曲傲的摘心毒招,孟尋真身軀忽地如陀螺般急旋,陰陽二氣在體外旋轉如磨,將曲傲掌心吸力消融殆盡,隨即身形盤旋飛起,避開曲傲爪擊。人在空中,還不忘出聲提醒:“第二招!”
“這小子卻是自尋死路!”曲傲一爪落空,心頭不怒反喜,左爪化掌向下虛按。“蓬!”的一聲爆響,一股澎湃掌力擊在橋面之上,打得木屑亂飛。曲傲借掌力激盪之力,緊隨在孟尋真的身形飛上空中,右爪揮出,陰損無比地抓向對方下*陰*要*害。他對這一招信心十足,孟尋真人在虛空無從借力,絕對閃避不開自己爪擊。
“呀!”那邊寇仲等人在孟尋真身形拔空閃避曲傲攻勢時便已大叫不妙,怎都想不通他爲何出此昏招。等見到曲傲果然趁勢攻出勢在必殺的第三招,不由同聲驚呼。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幕讓所有人都看呆了眼,也未見到虛空之中的孟尋真藉助任何外力,身軀竟完全違背常理地橫向挪移三尺,躲開了曲傲的陰毒爪勢。
兩人先後落回到橋面上,孟尋真看着臉色無比難看的曲傲朗聲笑道:“三招已過,在下卻要還手了!”雙手在空中幻出無窮或拳或掌或指或爪的虛影,籠罩着以曲傲爲中心的數丈空間。
曲傲雙爪齊出,亦化作萬千爪影,十根手指的指尖吐出絲絲勁氣,揮舞時發出陣陣撕裂空氣的尖嘯。
兩人的功夫都是極盡玄奇變幻之能事。曲傲以“凝真九變”催動“鷹變十三式”,整個人化身爲一頭靈動莫測的飛鷹,在騰挪轉折,盤旋撲擊,雙爪攻勢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孟尋真施展的“天山折梅手”更是妙絕天下。如今他已漸漸將一身所學融入這套有着自動進化功能的絕學之內,雙手變幻間,除了擒拿、掌法以及諸般刀劍鞭槍等兵刃的變化外,更揉入了太極的借力打力、空明拳的以虛應實、一陽指的隔空點穴、擒龍手的凌虛攝拿,種種奇招秘技層出不窮。兩人翻翻滾滾激斗數百招,孟尋真由始至終竟未有一招重複。
“想不到尋真兄除了劍法神妙,手上功夫亦如此了得。”觀戰的跋鋒寒由衷讚歎,隨即又轉頭問徐子陵道,“尋真兄這路手法與子陵你的功夫似是同源而出,爲何招式變化又大相徑庭?”
徐子陵笑着解釋道:“尋真兄此刻施展的這路手法名爲‘天山折梅手’。當初在牧場時,他曾將這路手法傳授給我和仲少。這門功夫甚是奇妙,本身便包羅萬象,在三路掌法和三路擒拿手法中,又涵蓋了劍法、刀法、鞭法、槍法、抓法、斧鉞等等諸般兵刃的變化,精奧繁複至極。更厲害的是這門功夫永無止境,隨着修習者的武功見識增長,天下任何武功招數,都可自行化在這六路折梅手中。我與尋真兄都練了這門功夫,但個人機遇不同,演化出來的招式變化自然也大不相同。”
“原來如此,了不起!”跋鋒寒聽後讚歎一聲,不知是贊這功夫的神奇,還是贊孟尋真傳授徐子陵如此絕技的慷慨大氣。
橋上兩人愈鬥愈緊,曲傲心中卻是愈來愈急。雖然眼下雙方還是平手之局,但不要忘記孟尋真號稱“劍仙”。人家空手便可戰平自己,一旦長劍出鞘,那結果已是不言而喻。一念及此,曲傲猛地下了速戰速決的決心,他身形盤旋升空後一個轉折,頭下腳上衝向孟尋真,雙手化作掌勢下擊,摒棄所有的變化,卻是要憑藉數十年的精純修爲,迫孟尋真和他硬拼。
孟尋真怡然不懼,“先天造化功”的陰陽二氣在體內瘋狂運轉,雙足紮根般牢牢釘在橋面之上,雙掌上舉勢如擎天。
四掌相交,發出“蓬!”的一聲霹靂般大響。
孟尋真只覺曲傲掌中蘊含真力如怒海狂潮洶涌而來,瞬間連遭九重一浪強似一浪的真氣大潮轟擊,身軀爲之大震,接連向後退了三步,每一步都將腳下可承載車馬的堅厚木板踏出一個大洞。
曲傲則感覺孟尋真雙掌掌力一陰一陽、一剛一柔,四掌相交,整個人彷彿被兩隻無形舉手抓住,擰手巾似地擰了一把,身體打着旋兒向後拋飛,翻身落地時腳下踉蹌,身形不穩。
兩人穩住身形後,幾乎不分先後地噴出一小口鮮血。
孟尋真舉袖拭乾嘴角的血漬,縱聲長笑道:“曲傲你若是技止於此,孟某便要送你上路了!”
曲傲輸人不輸陣,雖然心中忐忑,口氣卻強硬無比:“有何手段儘管使出,看是否奈何的了老夫!”
就在衆人以爲孟尋真終於要動用背上揹着的玄鐵重劍之時,他卻出人意料地將右手衣袖一抖,變戲法似地從袖底甩出一青一紫兩柄長劍。這兩柄劍從孟尋真的袖中飛出後,並排懸浮在他身前三尺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