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裡拎着兩個袋子,一袋裡頭是活血化瘀的藥,一袋竟然是全是菜!
見蘇景的目光看向他,他忙解釋道:“這個是外敷的,一天兩次,早晚各一次,我問過藥房的人,說效果很好,三天就能化瘀。”
蘇景沒接話,冷冷的眼神又投向另一袋。
他說:“我問了市場的老闆,他說女人喝烏雞湯好,還有紅棗,是補血的……”
其實蘇景心裡就一個疑惑,買這麼多,他會做嗎?
蘇景從他手裡拿過藥,轉身回了房裡,對着鏡子塗抹起來。
秦世錦徑直把菜放到水槽,繫上圍裙,自動自發的處理起來。
蘇景儘量不讓自己去注意他,然而沒辦法,這房子就這麼點大,想不聽,不看,都不容易。
那圍裙還是上回她買菜的時候順手買的,十五塊錢一條,特俗的田園小碎花,圍在秦世錦身上顯得格外怪異,但是不得不說吧,這男人幾乎不用說一句道歉的話,僅僅用這麼一個笨拙粗劣的方式,就輕易的取悅到了她的心,讓她生不起氣來。
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秦少,爲了討你歡心,圍着小碎花的圍裙給你做飯,你怎麼好再怪他?
蘇景實在有點看不下去了,再這麼下去,好好一隻烏雞都被他糟蹋了。
她塗完藥,起身走到水槽邊:“你起開。”
秦世錦有點尷尬的回身看了她一眼:“我做得不對嗎?”
蘇景沒理他,伸手就把活接過去,卻被他握着手腕攥開了。
“你不是說我這麼大人連一道菜都不會燒嗎?就讓我試一次吧。”
蘇景看他一眼,那樣的大男人,眼裡竟會有孩子似的受傷的眼神。蘇景實在拿他沒辦法,搖搖頭又走開了,回去打開電腦,用通訊軟件和遠在美國的七月聊天。
七月:“怎麼樣,秦世錦他怎麼說?”
蘇景發了個嘆氣的表情:“他還是放不下。”
“那就讓丫繼續自虐唄,”七月挺不屑的,“要不是你求我,我還不屑幫他,就憑他過去那麼虐你,得讓他多吃點苦頭。”
可話說回來,秦世錦吃苦,就等於蘇景吃苦,七月又見不得好姐妹吃苦。
“真不知道你哪根筋不對,喜歡上這種渣男。”
蘇景瞟一眼繫着圍裙手忙腳亂的男人,在鍵盤上敲擊:“渣男現在繫着圍裙給我熬雞湯。”
“嘶——你就秀吧。”七月一邊不忿的回,一邊用手機截圖,直接發到某人郵箱:【你都沒給我熬過雞湯!】
*
吃飯的時候,秦世錦先盛了碗雞湯,小心翼翼遞到蘇景面前:“昨晚的事,是我不對。”
他頭一次這麼低聲下氣的和人說話,蘇景看得心都揪了起來。
她指着面前的湯,帶着一絲冷意:“秦世錦,你哈佛大學畢業,有商業頭腦,有手段,你的一雙手,曾經日進斗金,它不是用來殺雞做飯的!”
他的眼神黯了黯,執拗的端着碗:“別說這些了,先吃飯吧。”
“……”蘇景長嘆了口氣,也許是她太心急了,把他逼狠了。
她接過勺子,舀了一口他煮的湯,剛放進嘴裡,就衝到洗手間吐了出來。
秦世錦放下碗,緊跟着她,見她的動作,表情有一絲受傷:“有這麼……難吃麼?”
蘇景瞥他一眼,直接把勺子塞他手裡,他自己也嚐了一口,馬上就和蘇景一樣。
放下勺子,他有些挫敗的把整碗湯都倒進了馬桶,回過頭對上蘇景的眼神,滿含歉意的又說了一遍:“對不起。”
還能說什麼呢?
這個男人,他曾經過着最矜貴的生活,他不會燒飯不會洗衣做家務,本是很尋常的事,可他偏偏落魄了,必須親手做這些。
蘇景越過他,拉開冰箱,本想重新做一頓,忽然想起母親在電話裡說,讓她別虧待自己。
又重新把冰箱合上了:“算了,出去吃吧。”
秦世錦也點點頭:“昨天發了薪水,你想吃什麼,我請你,我們去吃頓好的。”
“我想吃鮮果撈官燕,燕窩濾掉,只要鮮果,行麼?”蘇景故意問。
她看見秦世錦的臉色一下暗沉下去,片刻後,卻把手摟上她的腰,肯定的說:“好。”
蘇景笑了笑,撇開他的手:“秦少,什麼時候了,你還得打腫臉充胖子?你給我那五百萬,你爲什麼從來不提?只要你開口,我一定會給你。你知不知道,對窮人來說,驕傲和自尊是最沒用的東西,它們不能當飯吃,只能讓你受苦受難喝西北風!”
蘇景拉着他來到一家最尋常的拉麪店,點了兩碗拉麪,總價不過十六塊錢。
她把幾張零錢拍在桌上,在周圍民工鬧哄哄的說話聲中,一字一句道:“我要你記住,今天的我,跟着你秦世錦,只能吃八塊錢一碗的拉麪,而且是我請你。什麼時候,你能堂堂正正請我吃燕窩跟漱口一樣,我就把這八塊錢從你那拿回來。”
那天,他一筷子都沒動。
僵硬的坐在那陪着蘇景吃完,垂着頭,不知在思考什麼。
之後,一連三天,蘇景都沒再看到他。
她還住在秦世錦那間34平方的小屋裡,每天從早到晚,他一次也沒回來過。
漸漸的,蘇景從最初的冷戰,變成惶恐不安。很怕他又像上次一樣,一聲不響的消失了,然後等她發現,已經去了另一個城市。
儘管兩個人生活在一起,她卻從沒有真正得到他的實感,永遠爲他擔驚受怕着。
終於,第三天晚上,蘇景穿着拖鞋和大T恤,跑到他打工的酒吧。
她很容易就在人羣裡看到穿着酒保制服的秦世錦,他依然跟往常一樣端着托盤,遊走在各個卡座間,和那些女人親密曖昧的接觸着,只不過以往,都是那些女人單方面主動,這一次,蘇景卻清楚的看到他有迴應。
得到迴應的女人嬌笑着紅了臉,大方的掏出更多小費。他紳士優雅的笑着,將那錢塞進胸前的口袋,這個市儈的動作由他做來,卻一點不顯得俗氣,反而有種壞壞的玩世不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