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魅扶着茶几,突然失聲痛哭。
眼鏡男人雙手插在褲兜裡面,站在她身側,居高臨下地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等她不哭了,沉聲諷刺道,“你跟我是一樣的人,別以爲自己抓到了救命稻草。”
此刻,沉暮言在包廂吊頂投射的閃爍不已的燈光中,模模糊糊地看清了眼前的男人,男人在陰影中對他伸出了一隻手。
他愣了愣,似是不敢置信,握住他的手站了起來,“您是……”
不等他說完,男人淡淡開口道,“你走吧,還有,你應該不認識我。”那個“應該”咬字生硬了一些,似乎在強調什麼。
沉暮言鬆開了他的手,愣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默默走到牆角扶起暈厥過去的林柯,然後一瘸一拐地朝着門口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藍魅。
她依舊美麗妖豔,可是此刻她的美麗妖豔外表下,依稀能看到破敗的心臟,好像被人看穿了一樣的血肉淋漓,她甚至不敢擡頭看一眼沉暮言。
沉暮言走出包廂後不久,聽到包廂裡面一陣砸東西的聲音,男人的怒吼,女人的尖叫……以及呻吟,他皺着眉頭想要回頭看看,被黑衣男人高大的身影攔住了,那人神情嚴肅而冷漠,“沉少爺,您最好什麼都沒聽見,否則,出不了這個大門。”
……
等到李城德帶着人趕到“夜色撩人”的時候,一羣人找遍了整個酒吧就是沒見到封世航一行人,而隨行的程珂臉色越來越難看。
在看到一個包廂裡面上演着滴辣油的戲碼,還是男男3P之後,她終於火山爆發一樣揪住了李城德的耳朵,怒吼道,“李城德,這就是你說的單身狂歡夜!你長本事了啊!”
旁邊一干小弟心驚肉跳地捂着自己的耳朵,彷彿程珂手下的那隻通紅耳朵是自己的一樣。
李城德痛的連連跳腳,“真的是封世航喊我來的啊,就是這個地方沒錯啊!我發誓我以前絕對沒來過!”
早知道“夜色撩人”是這種地方,打死他也不敢來啊,或者說打死他也不敢帶着程珂一起來啊,難怪說出地址的時候手下幾個小弟露出異樣的表情,這羣小王八蛋居然不提醒自己,他狠狠地瞪着那幾個人。
其中幾個無奈地皺着眉頭攤手,內心苦澀,老大,我們明示暗示了好幾遍了啊,你就是沒聽懂啊,這能怪誰!
“我再相信你,我就是王八蛋!”程珂扯着他的耳朵一路拽到“夜色撩人”門口,一路上穿過嘈雜擁擠的舞池,連踢帶踹。
身後跟着一長串小弟沒人敢吭聲,倒是嚇壞了舞池裡面的一羣人,連連避讓。
此時,李城德口袋裡面的手機亮了亮,鈴聲和震動恍若救命稻草一樣在李城德的口袋裡跳躍,他慌忙抓起手機揮舞道,“是封世航,封世航的電話,不信你問他!”
程珂一把奪過手機,打開免提,不悅道,“喂!”
那頭傳來清冷的男人聲音,“程珂?”
“是我,你們在哪兒?是不是這個什麼夜色撩人酒吧!”
“不是,你聽錯了,我們在月色伊人。”
月色伊人是長明宮大街上的一家清吧,裡面除了舒緩的音樂就是三五成羣聊天的朋友,一個醉鬼都沒有,剛剛來的時候封世航和沉暮心在長明宮路過。
“在紅袖坊?”程珂追問道。
“長明宮。”
聲音開得免提,在場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李城德揉着耳朵喃喃自語,剛剛明明說的是紅袖坊夜色撩人啊?怎麼就成了長明宮的月色伊
人了?
“還來麼?”封世航輕飄飄地追問了一句,聽得一旁的沉暮心心驚肉跳的,他們現在明明在回家的車上,後座還躺着兩個劫後餘生的男人,封世航這睜眼說瞎話的能力還真是讓人大寫的服氣。
“不了,我們有事去不了了,你們玩吧。”幸好電話那頭傳來拒絕的一句話,這頭沉暮心長舒了一口氣。
“好,我們也快結束了。”封世航掛斷了電話。
“你怎麼知道程珂會拒絕!”沉暮心不解地追問道。
封世航眼中閃過高深莫測的笑容,卻只吐出兩個字,“猜的。”
沉暮心啞然,半晌吹問道,“那你爲什麼不肯告訴程珂實話!”
“麻煩。”
沉暮心靠在椅背上,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偏頭打量着身側的男人,就連撒謊的理由都這麼簡短!
其實是有理由的,只是封世航懶得說。
自從李城德跟着程珂回了一趟老家之後,程珂媽媽不喜歡他黑道的背景,所以連帶着程珂不肯讓他隨便動手,也不喜歡他出門張揚,但是他畢竟是黑道太子爺,出門沒個五六個保鏢小弟隨行根本不可能,所以最近一段時間,程珂直接限制他出行。
封世航原本是要誆李城德帶人過來直接搶沉暮言的,結果沉暮言自己走了出來,還帶着那個不爭氣的林柯,所以也就沒必要了。
以後跟李城德他的家族合作的機會還有,可是要是得罪了程珂以後找他辦事就麻煩了。
此時,紅袖坊門口,李城德揉着耳朵一臉正氣凜然的樣子,“我只是聽錯了而已,又不是故意要來這種地方的。”
程珂原本有些愧疚的心在看到李城德那張得理不饒人的嘴臉之後,立馬陰沉下來,白眼一翻,“你還有理了啊!聽個地方都能聽錯,要耳朵幹什麼用。”
見他繃着臉不說話,程珂甩頭就走,丟下一句話,“你今天晚上睡浴缸。”
……
凌晨天還沒亮,沉家的迎親車隊轟轟烈烈地出發了,這場婚禮,沉家跟白家商量了好幾個月,終於定下了偏中式的傳統婚禮,先把新娘子從孃家接到沉家來,然後再一起到定好的酒店擺酒席。
婚宴邀請的賓客名單都在楊月明手上,她跟沉暮心兩個人站在酒店門口迎接來參加婚宴的賓客。
楊月明是婚禮當天早上才趕回來的,急急忙忙在家裡補了個妝換上了禮服跟着沉暮心就到了酒店佈置。
來的賓客實在是太多,十個有九個,沉暮心都不認識,或者說是臉和名字對不上號,她本來記性就不好,倒是一旁的楊月明,似乎一臉看見誰都認識的樣子,握手握個沒停。
“李先生,您好,您好。”
“楊小姐好久不見了啊!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喝上你的喜酒呢!”
“哎呀快了快了到時候一定請,您先到裡面坐,招待不週啊您包涵。”
“哪裡哪裡。”
“哎呀趙老闆,裡面坐裡面坐。”
“……”
沉暮心抽着嘴角湊到她耳邊問道,“這麼多人,你都認識?”
此刻楊月明剛送進去一個肥頭大耳的老闆,轉過身對沉暮心說,“這些人你不都見過麼?”
“見過我也不能全認識啊!”
“可是做生意呢,這是最基本的,要是你連自己的投資商,合作商都不認識,你的生意恐怕沒辦法大紅大紫吧!”楊月明解釋道。
一年多之前,沉家瀕臨破產,她不得不陪着沉暮言參加了各種大大
小小的酒宴,逼着自己去認識那些能幫一把的人,從一開始的萬般艱難,到後來在交際場上得心應手,現在想起來,還真是逆境磨練人啊。
“投資商合作商我怎麼可能不認識。”沉暮心笑道。
“可是今天來的這些人,或許你不知道那一天,就會跟你有合作,他們就是你潛在的投資商合作者。”楊月明突然正色道。
沉暮心還是太年輕,做生意學的又晚,目前還在起步階段,靠的是手藝和眼光,目前這種事情她是不需要接觸,但是以後生意做大了,必不可少。
楊月明的話在沉暮心腦子裡盤旋,想想是很有道理,自己還是眼光短淺了一些。
她親暱地挽住楊月明的胳膊,問道,“表姐,你這麼聰明,幫紀少卿打理起事情來肯定很得心應手吧!不像我,世航一天到晚覺得我的生意是小打小鬧。”
說到紀少卿,沉暮心追問道,“哎?我們家表姑爺怎麼沒來啊?”
她早上起得晚,光顧着跟剛回來的楊月明化妝換衣服了,其他什麼都沒顧得上問。
楊月明眼神暗了暗,低聲道,“他最近很忙,來不了。”
一想到紀少卿最近遇到的那些棘手的事情,她的臉色不免變得更加灰暗。
沉暮心察覺出她情緒不對,皺眉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楊月明看着她擔憂的眼神,淡淡的笑了笑,“沒事,就他們政府的一些事情唄,我也幫不上什麼忙,別給他添亂就行了,好啦,你別這麼看着我,今天可是暮言哥的大好日子,讓客人看了咱們這樣鬧笑話。”
楊月明一句話把沉暮心拉了回來,兩個人看着門口已經沒什麼人了,牽着手走進了酒店宴客廳。
沉氏跟華宇集團的聯姻,從外部看來是沉氏收益,畢竟在半年前的劣質大樓材料事件之後,名聲多少受了影響,雖說後來又澄清,但是輿論還是沒能完全散去,以至於如今沉氏發展的勢頭緩慢了一些,參加婚禮的賓客大多是覺得沉氏沾了華宇集團的光。
但華宇集團的兩位董事夫婦,也就是白煙的父母可不這麼想,沉氏的巨大靠山是環亞,外人或許不知道環亞對沉氏的作用,白煙的父母可是過來人,看的很清楚,環亞這位年輕總裁,對沉氏的注資可從來沒有小氣過,破產之後能這麼快復甦過來,完全是環亞的功勞。
退一萬步說,女兒總要嫁人,上次的婚禮這麼一鬧過去,商界的人都看了笑話,還有哪家豪門願意不計前嫌跟白家結親呢,也就只好隨了女兒的心意了。
婚禮現場熱鬧非凡,新人致詞,雙方父母致詞,主持人熱心地恨不得把沉暮心他們也拉上去致詞,幸好沉暮心閃得快,封世航一座冰山臉,主持人也不敢隨便喊他,就此躲過一劫。
婚禮結束之後,封世航牽着沉暮心的手往酒店的地下車庫走。
沉暮心腦子裡還在想着楊月明的話,總覺得她心事重重的,看着身側男人冷毅的臉,清冷的眸子,雖說還是跟當年認識的時候那樣高冷,但是莫名的安全感,似乎都握在了手心裡面。
“世航。”
“嗯。”
“我家人,總是麻煩你。”
“嗯。”
“你也覺得麻煩啊!”
“嗯。”
沉暮心嘴角抽了抽,一般情況下,不應該客氣客氣,說不麻煩麼。
封世航見她臉色微變,不禁揚起了嘴角,眼神中閃過戲謔的笑意,沉聲道,“再多的麻煩都不及我對你的感情麻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