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亦皊吃過早飯,對一旁的小春說,“梅園裡有書房麼?”
小春點頭,“有,”小春在前面帶路,“梅小姐,書房在這邊,您瞧。”小春說着,打開靠樓梯的一個房間門,梅亦皊走進去,裡面果然有許多書。
梅亦皊隨手拿起一本書來,竟然是茶花女。她又拿下一本書,是瑪歌王后。梅亦皊放下瑪歌王后,一本本的翻下去。令她驚奇的是,書架上大部分是她當年上學時喜歡的書。
再回首看書案,新的筆架、筆洗,上好的宣紙。這裡,絕對是精心佈置過的書房。不只是書籍,就連筆墨也備得極齊全。筆墨猶可,可是,誰會知道當年她最喜歡看的書呢?
有那麼一瞬間,梅亦皊以爲周啓遠佈置了這一切。剛燃起的希望,馬上又冷卻了下去。周啓遠不會以這樣的方式把她帶出來的。那麼,這位神秘的主人到底是誰?
梅亦皊放下書,回身對小春說,“你最好告訴給你們主子,如果他再不出現的話,我不會吃飯,也不會喝水,我寧願死在梅園裡,也不要這麼不明不白的活着。”
小春微笑着還要上前來勸,梅亦皊擡手擋住了小春的全部說辭,她正色道,“小春,你最好把我的話帶到,我說到做到。”
小春微怔間,梅亦皊已經走出了書房,下了樓梯,直接走向洋樓的大門。
小春緊緊跟在梅亦皊的身後,不住的勸着,“梅小姐,您別生氣,話我一定帶到。梅小姐,你要去哪裡?去院子裡看書麼?”
梅亦皊默默的走到庭院裡,梅園的大門早已緊緊關閉上了。望着寬敞的院子,梅亦皊想到了司令府,想到了當年周啓遠囚住她的別苑,想到了山妞和小寶。
梅亦皊不由得放緩了腳步。家裡人現在知不知道自己不見了?周啓遠會不會四擊尋找她呢?梅亦皊揚起頭來,梅園的天空和司令府的天空一樣湛藍,只是,卻沒有司令府的天空藍得暖人。梅亦皊好想回到川平去,她從沒有像今天這樣迫切的想回去。
啓遠,我好想你……
梅亦皊在院子裡呆呆的站了很久。雖是秋
天,梅園的風並不大,青草猶綠,花枝濃香,滿眼的新紅翠綠。可是,梅亦皊的心已經飛回了秋意無限的川平去了。
直到小春撐着把油布傘過來,幫着梅亦皊擋住了頭頂的日頭。梅亦皊才垂下頭去。
小春說,“梅小姐,我們家主人說了,明天就會回來的,他希望您照常飲食,別餓壞了身子。”
梅亦皊垂着的頭輕輕搖了搖,“我的身體不必你們主子費心了,他早早出現就是最好的了。”
小春也不敢接梅亦皊的話,只是憨聲的笑起。
梅亦皊望向院子的大門,問小春,“這裡有沒有報紙?我想看看報紙了。”
小春搖搖頭,“梅小姐,梅園只在城郊,附近並沒有賣報紙的。要不,我告訴給主人,叫他回來時給您帶份報紙罷。”
梅亦皊一臉漠然的疏離,“那就有勞他了。”
梅亦皊說完話,回到了洋房的臥室裡。她這幾日實在是累了,總希望好好睡上一睡,把這一路來缺失的睡眠補回來。
梅亦皊一覺睡到了晚上,她倦倦起了身,肚子雖然有些餓,她卻一點胃口也沒有。
小春很是貼心,又極有眼色,送來了一碟點心和剛沏好的茶。“梅小姐,您吃些點心罷。”小春把點心放到梅亦皊面前。
又是界州城的栗子餅。
梅亦皊有些迫不及待的要見見這位神秘的梅園主人了。
一天過去了,倒像是誰擰開了時間的閘門,晝夜也過得極快。
梅亦皊依在牀上,抱緊了雙臂。周啓遠這時候會在做什麼呢?燕成之戰到底進展如何了?
梅亦皊咬着手指,她的家裡,又有誰在想她?
一夜裡昏昏沉沉,梅亦皊早起時,萎靡了許多。
一直到了第二天的中午,小春走進書房來,笑着對坐在書案旁看書的梅亦皊說,“梅小姐,我們主人回來了,正在大廳裡等着您呢。”
梅亦皊的心忽的一跳,就要梅園神秘的主人終於出現了,她倒有了幾分緊色。梅亦皊站起身來,輕咬着脣。如果這位梅園主人真
想拿她來要挾周啓遠的話,她倒不如馬上死在這裡纔好。梅亦皊抱定了主意,就是死,她也不要拖累了周啓遠。
梅亦皊走出書房,走上了樓梯。才走到一半,梅亦皊就看到大廳的沙發上,揹着她坐着一個身着戎裝的男子。從樓梯上,梅亦皊只能看到男子向後梳着的頭髮,她腳下一駐,這個背影,似乎有幾分相熟。
沙發上的男人也聽到了腳步聲,他站起身來,轉過了頭。四目相對時,梅亦皊握着樓梯的手緊了起來,她雙脣微顫着,只覺得想要暈了過去。這是一個夢麼?是一個夢罷?
梅亦皊死死的咬着嘴脣,她終於明白這裡爲什麼叫梅園,爲什麼廚房會做界州城的吃食,爲什麼書房裡的書都是她喜歡看的。其實,她早該猜到的。一切的一切,只因爲他!
男人望着木然的梅亦皊,卻微微笑起,“亦皊,別來無恙罷?”
梅亦皊幾乎要軟在樓梯上,她勉強支撐着身子,扣在扶手上的指結卻已經發白。梅亦皊半晌才喚出了他的名字,“姜南……”
從前,穿着學生服的姜南的身影,和眼前的人慢慢重疊,如潮水般層層涌向她的心頭。一樣的鼻子,一樣的嘴,一樣溼潤的微笑。只是他再沒了當年的少年氣息。他,已經是身穿軍裝,一臉英氣的軍人了。
姜南微笑着向她伸出了一隻手臂來,“要我扶你麼?”
梅亦皊眼睛發澀,全然沒了剛剛的從容,“你……你不是去南邊你舅舅家了麼?你不是娶了妻了麼?我還看了你給家裡郵的信……伯父伯母他們還好麼?”
姜南的笑容漸漸斂盡,他定定的望着梅亦皊,“亦皊,我去舅舅家不假,但是,我並未娶妻。”
梅亦皊只覺頭頂轟的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碎裂開來,淋了她一頭。梅亦皊眼裡的淚水再難抑住,一行行流滿她的臉頰。
以爲姜南背叛了她,以爲姜南忘記了從前的山盟海誓,以爲他娶了別人。而他,現在告訴自己,她所看到的,都是假的。
梅亦皊搖搖欲墜,她握着扶手的手緩緩鬆了開,滑坐在樓梯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