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亦皊心中不免有些不自在,自己是來教兩位小姐的,張夫人防着自己竟然如同防賊一樣。而張夫人這樣的做法,在整個張府人的眼中,自己就是爲獻媚而來的。張府裡上下人等不知道會怎麼不把她放在眼裡,背後又怎麼看不起她。這就是張夫人的目的罷。
梅亦皊咬了咬脣,看着希翼的望向自己的那兩雙精亮眼睛,梅亦皊平復了心情,畢竟孩子是不知情的。梅亦皊想到這裡,勉強笑着給兩個女孩講起課來。
梅亦皊的日子不好過,而家裡的梅嫂子正慶幸梅亦皊的婚事沒做定。
當梅嫂子得知梅亦皊又要回張府裡做事,沒了第一次那般驚詫和頓足捶胸,她心裡慶幸這門親事沒做成,不至於開罪了張夫人。慶幸之餘,梅嫂子又盤算起梅亦皊那豐厚的薪水來,思來想去,梅嫂子還是覺得靠上張大帥這棵大樹才最爲妥當。
想到這裡,梅嫂子便喜上眉梢,對梅亦皊好了許多,喚起她來也柔和不少。
梅亦皊沒太多時間去思量她嫂子的變化,她現在如同生活在夾縫中,在張帥府裡,她每走一步,都有人跟着,臻惜更是笑盈盈的對她說:“夫人交待了,不能再薄待了梅先生,不然兩位小姐是不依的。”
臻惜這樣說着,更加名正言順的跟着,這讓梅亦皊百般不自在。她想辭去這差事,卻不那麼容易了,只怕張夫人要爲了張雪蓉和張雪熙而翻了臉。梅亦皊每次去張府裡,都是心絃緊繃着。所幸的是,她不曾再見到張大帥。
這一天,臻惜迎梅亦皊去後院後,交待了幾個傭人,便去了小花廳裡。小花廳此時陽光正好,張夫人靠在貴妃榻上閉目養神,臻惜上前輕喚了聲“夫人”,見張夫人不作聲,便把這幾日裡梅亦皊教書的情形一一告訴給張夫人。
張夫人合着的眼睛這才睜開來,“你做得很好,以後你就給我看緊了女先生,不許她多走一步,就在後院就行了。”
臻惜答應一聲。
這時候,門外傳來了汽車的喇叭聲,張夫人從座上站起來,親轉出來走到大門口迎張大帥來。張夫人接過張大帥肩上的披風,笑盈盈着道,“大帥今天回來得倒早。”
張初臉上沒有一絲笑意,淡淡的嗯了一聲,走到正廳的大沙發上,坐了下去叉開了腿。張夫人慣會察言觀色,見張大帥憂心忡忡,先打發走傭人,從桌上端起一杯熱茶來,坐在張初身邊細聲問道:“大帥,難道有什麼煩心事麼?”
張初把頭上的軍帽摘下來狠狠甩在沙發上,“你可知道周啓遠麼?”
張夫人眼波微轉着說道:“是不是西南成軍周恆的兒子?”
張夫人見張大帥的臉色更爲陰沉,猜出了大半,她不由得詫異道:“難道他有反的心?”
張大帥嘴角微沉着,良久才說:“我在西南的探子告訴給我,周啓遠自從接了他老子周恆的隊伍,軍紀森嚴,賞罰分明,很得人心。不只是這樣,今年西南糧食大豐收,我是擔心他有異心。”
張夫人把張大帥拋在沙發上的軍帽拾起來,放在自己的腿上,雙手摩挲帽子上的軍徽,微微一笑,“大帥怕的是什麼,他才掌管軍隊幾天,說句不好聽的話,他可能連隊伍都沒帶過罷。他依仗的不過就是周恆的幾個舊部,大帥不必擔心他。”
張初卻搖了搖頭,“阿梨,你有所不知,這個周啓遠和周恆可不一樣,他留過洋,滿口的洋文比我軍中的翻譯還要好。而且,他並不像他老子一樣膽小守本分,他接了成軍司令一職後,竟然是把周恆的舊部整治一番,先奪了打着元老旗號,慣愛生事的幾個老傢伙的兵權,然後將幾個人掃出成軍。”
“幾個老頭子還沒回過神來,想再回去召集隊伍,卻發現自己的隊伍竟然連領頭人都換好了。你說說這樣的速度,他要之前做了多少的準備纔敢這麼做。而他做出這些,竟然讓幾個老頭子一點風聞沒聽到,這纔是這個人的可怕之處。”
張初說着,搖了搖脖子,小眼睛
眯成一條縫,“就這一招,讓成軍上下都是一震,有的是高興的,而有的是怕的。後生可畏啊。阿梨,你知道我擔心的是什麼?成軍本就是因周恆安穩慣了,又不想帶兵,才一直尊我爲大帥,要是成軍想反,隨時都有可能的。再有,我的探子說周啓遠在偷偷在國外購了批槍支,這個信不管準不準,對我都不是好事。沒事他買這些能幹什麼?我不能不防着他。”
張夫人第一次見張大帥這樣忌憚一個人,她不由得沉默起來。
此時,門外傳來了一聲報告,進來張初的副官,“大帥,再有兩刻鐘就是您和盟國大使會見的時間了。”
張初哼了一聲,從座上站起來,張夫人忙把手上的軍帽遞過去,張初這纔出了門。
張夫人怔怔的望着汽車遠去的背影,柳眉不由得也是一皺。張夫人跟着張初半生來,還沒見張初如此緊張過,張夫人忽然有種好奇,她很想見見這位讓張初忌憚的周啓遠。留過洋的男學生,該是一副公子哥模樣的,難道他真能帶出一支像樣的隊伍麼?
張夫人正想着,身後傳來了一聲“張夫人”,張夫人回過頭去,梅亦皊恬靜的站在她的身後,微微含笑着,“張夫人,我要回去了。”
張夫人望向梅亦皊,梅亦皊今天穿了一件淡黃色的旗袍,長髮披肩,頭上戴着黛綠色的髮帶。本是再普通不過的裝束,但是梅亦皊似乎天生有種讓人愜心的氣息。張夫人的眼光向上掃去,留在梅亦皊如玉般光滑的面容。這個女人確實是有股小家碧玉的氣質,只見她微微含着笑,脣邊有兩個極小的梨漩,伴着脣動時,若隱若現。
張夫人不願意承認梅亦皊漂亮,轉過眼去嗯了一聲。梅亦皊就走出了大帥府去。張夫人轉過頭,望着梅亦皊的身影,忽然心中便是一動,也許……
張夫人不由得牽起了嘴角,她從沙發上站起身來,撫掉了肩頭上的披肩。有時候人需要一個時機,方能做成一舉兩得的事來。張夫人脣邊的淺笑有幾分得色,而現在的時機,對她來說,再好不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