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白浩南有點吃驚的是對方留下來參與聯軍的指揮官,竟然就是那個洪登中將之前身邊那個喜歡拿着小棍兒的傲然副官。
話說得倒是很客氣,這大約兩百名政府軍將作爲督戰隊加入到邦聯軍當中來,不干涉指揮權和兵力部署,還能儘量提供武器彈藥裝備和重火力支援。
但是政府軍是不直接上戰場的,主要作爲每個連隊的督導也就是類似政委之類的存在,隨時知曉所有部隊的調動情況並上報給軍區,如果有隱瞞將是非常嚴重的違紀行爲,情節重大的將會追究軍事責任。
所以這位翁萊少校就將是整個聯軍未來的副總管,負責跟這邊的最高軍事指揮官聯絡政府軍一切事宜,但具體什麼職務現在沒有定數,因爲目前看起來只有不到一千個人勉強能算一個團,而未來希望整個部隊能不停收編各種打散的部隊,並且儘量整編消除混亂局面,相當於藉着這次的收復戰鬥把整個武裝人員都清理乾淨。
白浩南作爲莊沉香小姐指定的軍事代表參與了這次雙方會合的儀式,全程有軍方記者在旁邊拍攝記錄,估計也是有更多宣傳用途。
這個全程沒有摘下茶色墨鏡的翁萊少校臉色很黑,不知道是皮膚黑還是心情黑,反正一直公事公辦的模樣,白浩南倒是一直帶着熱情的笑容,感覺對方黑臉還好點,起碼兩位營長就覺得他可親多了。
雙方清理各種軍事關係都搞了大半天,譬如戰鬥番號、軍備物資、指揮習慣等等,其中既有高高在上不屑一顧的政府軍少校,還有啥都不懂的軍事代表,又缺乏真正有水平的參謀,而且還有不同語言的混雜,其中的麻煩可想而知,白浩南中午飯跟軍人們一起吃的,下午直到四五點才從一大羣人抽菸的指揮辦公室出來,簡直暈頭轉向,卻發現自己熟悉的那個小兵已經等在指揮部門口,一見面就堆起笑容:“三小姐叫我過來給您當傳令兵……”
可能是怕白浩南退貨,還趕緊湊上來獻寶:“聽以前邊防營的弟兄們說那些首府來的傢伙現在哭着喊着求放出來,給多少錢都肯!”
換做以前,白浩南可能是真有心思趁機敲一筆,但現在麼,感覺自己好像突然高級了,根本不在乎這點錢,特麼咱現在都是領兵打仗的人了,關注的事情都不是這個級別的,但如果能給新的邦聯軍搞點經費他也不反對,最重要的是居然把這些本來準備來討伐他的邦首府貴人們搞忘了。
所以手一揮,就讓小兵帶路前往禁閉室。
其實就是個焊滿了鋼筋的小黑屋,現在密密麻麻的擠了四五十號人在裡面,本來來鬧的人很多,但大多數第一時間就跟莊天成的親信隊伍一起趕回去了,可能各大戶派了些代表希望把加強營弄過去吧,現在待在裡面或坐或站可憐兮兮,再看見白浩南這恨不得拆了骨頭的莊沉香身邊奸人,再沒有誰保持怒目相對,特別是看那些持槍看守的士兵一個個都在朝着白浩南敬禮,更明白這時候再挑釁可能就不是關一天的問題了。
白浩南也不進去,就在外面探頭看看:“手機沒有收繳你們的吧?其實我建議你們還是跟自己家裡聯繫下,這裡已經正式成立了邦聯軍,但必須要在擴大實力和跟政府軍徹底溝通好以後纔開始全力進攻收回首府,這個階段首府被佔領只是個時間問題,我希望你們能通知各家各戶儘量帶着自己的值錢玩意兒過來這邊配合三小姐重建,誰在這個時候給重建貢獻大,未來自然是有好處,不然你們就待在這裡就當是坐牢吧……”
基本上都是昨晚鬧得最厲害的年輕男子,這會兒聽了立刻哀嚎一片,真的是撲到鐵窗上一個勁求饒,別說喊爸爸,估計要他們喊爺爺喊外公都沒有問題,這時候只求吃點東西,哦,白浩南才知道因爲整個部隊都在整編,根本沒人來給他們安排吃的,頗有點抱歉的立刻叫小兵去安排,他還真沒虐待人的打算。
靠在那聽着鐵窗裡面阿諛如潮的諂媚套近乎話語,還是很有人生滿足感的,忽然來個不太一樣的聲音:“王先生!我想知道這次聯軍的總指揮是誰?”
本來都準備轉身走的白浩南愣了下回頭,是個有點瘦的中年男子,應該說是很瘦,一如既往的跟本地人一樣黑,像只風乾的板鴨一樣,所以喉結特別突出顯眼:“你問這個幹什麼?”
乾瘦男人都靠不到窗邊來:“根據我的瞭解,反撲首府的叛亂人員應該不低於兩千人,而且如果加上其他自治邦很可能提供的援助,總數會在五千人以上,假如非要等到這邊的人數集結好,叛亂人員徹底在首府站穩了腳跟,那時候其他邦都能源源不斷的提供人力物力協助,就不是五六千人的軍隊可以打得下首府的,我認爲這個放棄首府,重新集結再反撲的作戰計劃需要調整。”
真的,就如同一大羣賭徒在路邊被打罵勒索的時候,只有李海舟敢孤注一擲的對經過的大佬動手,期望搶了槍給自己一個逃脫的機會,而現在這個時候,人人都在乎什麼時候獲得自由,甚至想立刻吃到點填肚子東西的時候,只有這個乾瘦男人卻在詢問首府的作戰形勢。
人啊,真的是不一樣的。
白浩南詫異的招手讓衛兵把這個乾瘦男子放出來,誰知道這個傢伙竟然站在門口多說了一句:“我希望你把這個房間裡面所有的手機都收繳了,因爲這裡有些家庭很可能會投向叛亂人員,這就會把作戰計劃泄露給對方。”
幾乎沒有保密意識的白浩南恍然大悟,馬上讓衛兵過來實施,但裡面那些年輕男子居然都沒有敢高聲怒罵的,最多嘟嘟噥噥的掏出手機來,白浩南纔想起剛纔這個中年乾瘦男子說話時,這些自命不凡的首府年輕人好像都沒吭聲。
面對面站在外面了,白浩南才主動伸手:“我是王建國,不知道怎麼稱呼你?”
對方的反應也很簡單:“邱澤東,莊主席身邊的軍事參謀,但因爲首府的軍事力量分散雜亂,我多次建議進行整編得罪不少人,所以雖然首府很多人都認識我,但這次只是擔任了車隊司機,其他人都回去了,我知道回去也沒有用,所以想留下來看看情況,看看這個能接連兩次打掉首府方面伏擊行動的地方有沒有前途。”
軍事參謀,在白浩南的認識裡面這就是軍師,得控制住臉上的喜色儘量平靜:“餓了吧,先跟我回去吃飯……假如你,覺得這場仗應該怎麼打?”
剛離開這禁閉室,那小兵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看見,提了一水桶的米飯衝過來,隨便把水桶塞給其他人就殷勤跟上:“老爺!您是要回去麼,我把您的車開過來?”
白浩南想踹飛這個打攪自己談論大事的傢伙:“你還是把我的槍械之類拿上車然後慢慢開了跟過來,這裡回去辦公樓才幾步路?別來打攪我們!還有我的狗!”
小兵立刻頭都不回的衝過去,看來他很珍惜自己這個來之不易的出頭機會,還順便接過了剛收繳的一大筐手機!
邱澤東顯然也在觀察白浩南:“您是個不太一樣的領導,起碼跟我在這裡看見各種首領不一樣。”
白浩南擡手:“吹捧就算了,這兩天我聽得比一輩子都多,集中說說這仗你認爲應該怎麼打?”
邱澤東稍微沉吟下:“現在首府還在膠着拉扯,可以說作亂的武裝人員所有注意力、所有目的都在攻打首府,假如我們現在能組織一批能打善跑的隊伍穿插到武裝人員的後方,他們的彈藥補給、人員中轉甚至他們的所有後勤保障都在首府外圍二十公里範圍內的區域,快速攻擊快速撤退,用遊走的方式迅猛打擊後方,能夠立刻讓進攻勢頭受到影響,甚至直接癱瘓,只要打垮這勢頭最猛的一段,基本上就解了首府的困境,後面反撲打起來主動權就在首府這邊了。”
回頭看看,那輛黑色的途銳越野車確實悄悄跟在後面,還能看見副駕駛擋風玻璃上阿達吐着舌頭使勁搖頭,莊沉香是真給男人面子,自己堂堂未來領導人卻步行回去,把這輛車留給他。
所以白浩南想想也決定給三小姐面子:“我只是個執行者,三小姐才能判斷好不好……走吧,一起吃個便飯。”
結果邱澤東顯然跟三小姐認識,上樓一見面,莊沉香就驚訝:“邱參謀?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白浩南已經可以心安理得接過僕人端上來的飯碗:“過來?被抓到禁閉室去了,邱先生說說你的反攻計劃吧。”
哪怕應該近一天沒吃飯,邱澤東卻沒馬上端碗拿筷子,而是先把自己剛纔那個計劃重新敘述了一遍,比剛纔說得更詳細,多了些確切的地名,邱澤東可能以爲白浩南是外鄉人沒有提到這些首府周圍的地名,但實際上白浩南凌晨就是坐在那張大型軍用地圖前面反反覆覆有意無意的看,就是爲了看懂那張到處都是等高線的軍用地圖周圍都是什麼樣,才能跟李海舟他們前往探查的報告契合起來。
誰知道端着飯碗給白浩南挾菜的莊沉香一口否定:“你這是軍事計劃,我決定的是政治計劃,從純粹軍事的角度來說你這個沒問題,但我要的是自己全面掌控本邦,要的就是利用這些叛亂武裝分子把原有的邦首府那些利益階層團體全部打掉,至於收復首府,在我眼裡其實並不重要,兩個月、三個月甚至兩年三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依託政府軍支持首先鞏固我的地位,其次穩紮穩打的改變狀況,只要是我們管轄的區域就是安居樂業的環境。”
邱澤東居然敢爭辯:“錯了!你這個思路是錯的,如果你想把管轄區搞成能夠吸引民衆的優質生活區,在沒有徹底解決軍事動盪以前,這種安居環境將成爲你的負擔!他們只要隨時能派武裝分子過來搗亂,就能把你的地盤搞得一團糟,這是恐怖襲擊的行爲,會讓你苦不堪言!”
莊沉香把筷子在看得入神的白浩南碗口上敲一下:“吃飯!中午也不回來吃,別聽他瞎扯,就是個書呆子!以前首府就出了名的書呆子,又敢說真話,所以得罪了不少人,但當初建議跟政府軍合作,他也是有份勸說的,人不錯。”
白浩南哈哈哈,示意邱澤東:“她評價你了,你也可以評價她。”
誰知道邱澤東搖搖頭:“我尊重三小姐,以前是覺得三小姐沒可能掌權,但現在我覺得三小姐會把事情做好,我想投入到三小姐的隊伍中來,不知道有這個機會沒?”
莊沉香還是拿筷子指白浩南:“問我男人,我只管政治上的事情,具體軍事上由他決定,但軍事要爲政治服務!”
白浩南頓時覺得自己的定位還是個鴨子:“那我就同意你加入了,吃飯吃飯,她說你是書呆子,我在旁邊說個公道話,你們倆說得都有道理,好像讓叛亂的人成了氣候以後收拾起來也麻煩,而且首府的老百姓多少會有傷亡影響,但不經歷這個沒法把以前的舊勢力清理乾淨,我們折箇中,按照老邱的說法派出人手去衝殺搗亂,但是沒那麼狠,主要是破壞,搞得進攻方沒那麼爽就行了,你看行不行?這也是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打得他們不安寧,自然就不會來騷擾我們。”
莊沉香斜眼看白浩南:“派你的特種部隊去?”
白浩南搖頭:“他們繼續幹他們的,我帶今天新挑選出來的那批人去,從裡面挑幾十個綜合能力強點的我想問題不大,老邱說的那幾個地方都有公路,我們快去快回……”
邱澤東立刻聚精會神有思考,看來是對白浩南的提法在做重新運算,但莊沉香毫不猶豫的再次否定:“你去就不行!你是我的軍事代表,是代表我對軍隊進行指揮的,還是我的貼身保鏢,怎麼可能你自己到最前線去幹這麼冒險的事情!你走了誰保護我?不同意!喝點這個湯,很補的……阿達,你來啃這個骨頭!”
家居風格的軍事會議就這麼被一言堂了,兩個男人乾瞪眼。
只有阿達是歡天喜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