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白浩南之前推廣使用綽號在比賽中叫喊的措施,就是在給周波做鋪墊。
天曉得當初白浩南只是爲了讓隊伍快速具備交流能力,而且綽號也是個迅速提升團隊凝聚力的辦法,這是很多職業運動當中都證明了,一個簡單明瞭的外號可以讓雜亂無章的團隊內部立刻相互認識並熟悉起來。
但現在周波頂着一頭白浩南當初那種錫紙燙,而且還更誇張,特別有Hip-Hop說唱歌手的範兒,肯定顛覆了當年那個完全不修邊幅的天才,反正遠遠看過去,首先注意到的就是那扎得好像個燒麥的玉米棍似黑人髮型,非常醒目。
穿着也是嘻哈風,周波走在機場的各種矚目中都差點崩潰:“這特麼什麼玩意兒?”
白浩南好說歹說:“沒人認得你是誰,沒人想到你就是當年那個周波,先做陪練兼教練,陪着我這支丟人現眼的大學生隊訓練,我不要求你參加正式比賽,但能夠通過這次訓練比賽,把身體調理好,以後想幹嘛那是你的事情,我倆之間又沒有合同約束,有職業隊要你你去,沒有就繼續讀大學或者來我這裡做技術總監,隨便你,這很輕鬆吧?”
周波那跌宕起伏的鬱悶職業生涯,其實都能說明他是個單純的傢伙,把一切都獻給了足球的純粹。
所以纔會傷得那麼深。
這樣單純的傢伙哪裡受得住白浩南這撩妹泡妞嫺熟的忽悠,嘴上還在不承認,身體已經很誠實的站在球場上了。
白浩南給了個硬性要求,體脂率和體重沒有降到安全線之下,不能參與對抗,甚至連有球訓練都不允許劇烈跑動起來,只能靜態的恢復熟悉下。
可能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靜態能練什麼練,可週波能,他踢原地任意球。
幾乎所有人踢任意球都需要助跑,少的三四步,多的十多步都有,周波不需要,就站在禁區邊緣原地踢。
從站姿就跟很多專業球員也不同,他是把身體和球門呈九十度的,也就是左邊肩頭側對球門方向,立正站好,像個要出操的升旗士兵一樣,然後原地擺腿,發力,扭身,瞬間把整個上半身扭向球門,感覺整個身體就是塊黑色橡膠,上面扭過去,下面擺腿加上跟着被扭過去的彈力,啪的一下,狠狠的把足球抽起來飛向球門。
動作很小,但力量卻超乎尋常,怎麼看都不應該是這麼一個動作爆發出來的力量,但皮球就是能又旋又急的帶着詭異弧線飛出去!
不一定進,甚至也有踢飛了很離譜的,但沿着禁區線這麼擺一排,周波就默默的低頭自己走一步踢一個,極爲枯燥簡單,但看着他那燒麥頭上的汗水很快沁出來,渾身溼透。
脖子上還戴了個幾乎罩住下半張臉的彈力圍脖,淡綠色的織物更浸透汗水變成墨綠色。
一名巴西教練頗爲驚奇的一直陪在旁邊,對他的發力和動作細節進行觀察,後面乾脆拿出來個手機攝影,助理教練就只需要跟着一筐筐的撿過來擺球。
本來在醫科大場地另一頭進行局部對抗訓練的大學生們,逐漸注意到這個只是被簡單介紹爲波哥的同伴。
這種原地發力任意球其實沒什麼意義,因爲比賽中只要有任意球,那都是允許助跑發力的,再牛逼的原地發力也比不上助跑發力,任何世界級任意球專家在正式比賽中,都會選擇助跑發力,除非極個別情況下爲了迷惑對方搞偷襲。
所以這種頗爲特殊的任意球訓練剛開始都覺得他可能是在鬧着玩兒,特別是那有點發泡的體形,在穿着運動上衣和束腿緊身運動長褲的情況下,很不符合大家對任意球練習的認知,失敗率也非常大,一排十多個球踢完才進兩三個。
可隨着一個個皮球被抽飛過去,很快大家都能發現,這些球都是刻意朝着球門四個角去的!
人家根本不是在練能不能打到球門範圍,而是朝着最高難度的死角練習,那難度當然擴大了不知多少倍。
而且如果這些球是直來直去的也就罷了,幾乎都是旋轉帶弧線的,無論是左右旋轉,還是高拋突然下墜,都帶着明顯的曲線變化。
對於定點射門的弧線任意球有多重要呢?
近處可以繞過面前的人牆,想想貝克漢姆那些著名的圓月彎刀吧,明明一排球員站在那,皮球都能跟巡航導彈一樣神出鬼沒的繞過去,遠處對守門員判斷來球會產生錯覺誤差,明明看着左邊,近了近了忽然拐彎,神奇吧?
都是通過高速跟旋轉之間的力量來產生各種怪異結果的。
任意球大師們不知道什麼空氣動力學之類複雜的東西,他們就是練,反覆通過各種觸球部位,各種旋轉角度和方向,各種身體姿勢和皮球擺放細節,甚至連氣門芯的角度都要精益求精的糾正,再反覆的練。
可能業餘和職業的區別就在於,會不會把某個細節這樣掰碎了,反覆數十數百遍的錘鍊。
沉默無語的力量往往更有震撼力。
這一練就是近兩個小時,這就好比普通人砍柴似的重複動作,連續做倆小時,光是這份單調恐怕就已經淘汰了絕大多數人的堅持。
最後大汗淋漓的被運動醫學的研究生帶去做檢測,兩邊球襪小腿肚上,和胸罩一樣的小背心上三隻運動傳感器能收集分析出來一大堆數據,外加現在對周波最爲重要的肌肉強韌度狀況。
畢竟普通人休息一兩年,可能很多涉及到肌肉之類的傷病都會癒合長好,但是對專業運動員來說,他們千錘百煉了十幾二十年的肌肉一旦鬆弛,幫助肌腱減負的能力直線下滑,重新再練起來的難度可想而知。
看着那直立着紮起來的燒麥頭消失在健身中心那邊,大學生隊員們紛紛擠過來打聽:“哇!波哥這罰任意球的技術看起來非同尋常啊!”
“老大,你到哪裡去挖到波哥這樣的任意球高手!”
“可身材不像啊,這樣跑起來有點吃力的……”
吉敏一臉像憋了大便似的難受,明明知道這是尊大神,可又不敢說,還生怕周波沒法回到巔峰狀態,怕他的自信心再一次受到打擊,那很可能就是被摧毀所有對足球愛好的死刑了。
白浩南抱着手臂,按照以往的態度,他可能會轟開這羣大學生,讓他們專注於踢好自己就行,畢竟他們中間任何人的天賦拍馬也趕不上週波,這是中間隔着好幾個層級的存在,但如何才能讓周波恢復?
看起來周波的職業生涯已經結束了,不光是他身體上的鬆弛,更重要還是來自於心理上的結束,哪怕現在汗如雨下的在訓練,但依舊像一個沒有靈魂的驅殼一樣在機械的重複,這可不是那個年少得志的天才隊長,不是簡簡單單能夠發進幾個高級別任意球就叫恢復,他的進攻、防守、效率、注意力、求勝欲和團隊精神,這些纔是喚醒戰鬥力的關鍵。
那個空有一身才華,卻沒法贏球,沒法施展得淋漓盡致的天才,難道真的就這樣泯然衆人了?
改頭換面只是表面功夫,重點還是內心。
絞盡腦汁的白浩南放下手臂詢問:“開場的熱身戰舞練得怎麼樣了?”
剛纔還一個個圍上來興奮好奇的大學生們立刻臉上全都涌起古怪的尷尬笑容,悄悄的腳底抹油想散開,沒一個人敢跟白浩南直接對上眼神。
白浩南不怕尷尬:“來來來,不要想跑,一個都少不了,全都站好了,面向我,吉敏!你也別想跑,領着,我跟着一起跳。”
大學生球員們一片哀嚎!
吉敏現在像吃了大便一樣糾結,另外幾位國內助教幸災樂禍的把他推出來,但他還是堅持着站過來,然後站在白浩南面前,起碼醞釀了十秒鐘以上,才做個雙手合十平端在胸口的普拉提動作,雙腿平行岔開,幾乎到完全分胯都要扯着蛋的平度,把自己帶着點節奏抖動的蹲下去,一直到膝蓋變成直角,還在抖!
反正就像個小流氓抖腳的那種節奏,可又有童子拜觀音的造型,真的古怪!
上半身和大腿是直角的,大腿和小腿是直角的,合十的手掌跟小臂也是直角的,手臂跟上臂,上臂和肩,全都是直角。
看似簡單的動作,只要做做就知道全身都繃緊了!
倆巴西外教還樂呵,在旁邊拍打着桑巴舞的節奏,吉敏不由自主的抖動頻率就跟上了。
球員們一臉哀求又憋住笑的模樣,希望白浩南放過大家。
結果白浩南仔細看看吉敏的表情,就似模似樣的照着開始做,然後還批評:“表情要誇張!感覺面前看見了獵物,野獸!醞釀情緒要跟對方戰鬥的感覺!”
說完他自己就怒目圓睜!
一張大嘴張得好像要把吉敏給吞下去一樣!
其實好多大學生不由自主的也在學他這個動作,白浩南揮手了:“開始開始,全都照着做!”
因爲吉敏還在接着做下一個動作,左右弓箭步的移動胯部,合十的雙手好像蛙泳那樣閉攏前伸,又是個把全身肌肉韌帶拉伸到極致的動作。
大學生們爆發出不約而同的哀嚎,除了平時比較搞怪的凱子等人無所謂,也就老董這樣比較踏實穩重的不聲不響跟着做,他們似乎是信任白浩南,知道他不是空穴來風的非要搞這個,但還是有十來個球員試了好幾次,都沒法把自己沉浸到這樣的隊伍中,有人舉手:“教練,我覺得這有點過分了,我們是來踢球的,所有項目應該是圍繞踢球,我的文化水平告訴我,這跟足球無關,全世界足球隊也沒看見這樣的熱身方式,我想保留我不參與這種胡鬧的權利……”
在軍營,這已經可以算是挑戰指揮官的權威炸營了。
可面對九零後的大學生,白浩南覺得不能拖出去槍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