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也摸不準他到底傷到何種程度,腦袋這個玩意,如果是劃個小口子縫上就成了,但被重擊過之後,能發生的傷害就多了去了。外傷好辦,內傷難斷,還得在觀察室裡觀察一段時間,看看患者的反應才成。
“洪哥,您這麼說就沒意思了。我從出來混就跟着您,什麼時候拉過稀?沒**的事兒咱更不會幹。”費林聽了洪濤的話,挺激動,還打算坐起來和洪濤好好掰扯掰扯。
“別起來,躺着說。這件事兒沒完結一天,你就一天不能起來。我不是說怕你別的,我是怕你話太多!你不用幫我添油加醋的解釋什麼,說的越多麻煩就越多。你就一問三不知,就說跟我去看熱鬧,然後就被打了,明白嗎?”洪濤一把按住了費林,他還真不是怕費林被人收買或者恐嚇,這種場面他見得比自己還多。
“明白,我就裝死唄!問三句我答半句,摸不準的我就光哼哼不說話。”費林在這方面基本功非常紮實,誰讓他跑不快呢。當年在街面上混的時候,衝鋒的時候他是肉盾,撤退的時候他是擋箭牌,十次被抓他得佔了九次,爲組織斷後的覺悟嗷嗷高。
“齊了!看哥哥怎麼給你把後半輩子的生活費賺回來。等事兒過去之後我給你單獨開個網吧,你就是老闆了!”只要費林這裡扛得住,洪濤就放心了一大半兒。雖然說是兄弟,可是也不能光指望情份,該給的好處還得給。
“快拉倒吧,我可沒本事幹這個玩意,看着那麼多零件我就頭暈。不過給我們幾個漲漲工資到成,現在每個月都不夠花啊。”洪濤扔出來的大餅不太對費林的口味,他不想自己幹,也沒什麼野心,就想整天吃喝玩樂不幹活。
“那我就給你股份,那玩意比工資錢多。”碰上這麼一個仗義的兄弟,洪濤覺得是幸福,他仗義自己也不能太雞賊,不就是錢嘛,有的是。
“小濤子,別聊了,他不是一直昏迷不醒嗎?”這時門口進來了一個警察,撇着嘴看着洪濤。
“嘿嘿嘿,蔣所兒,您怎麼親自來了,今兒不會又是您值班吧?”洪濤拍了拍費林,轉身離開病牀迎了過去。
“你說呢?是不是咱倆特別有緣分啊。”蔣所兒一臉的無奈,他還幾個月就可以辦理退休了,趕上這麼一個事兒能高興纔怪。
“必須的,趕明兒您退了,我給您找個好活兒,不累工資還高,上班時間還短,純養着!”蔣所長的態度很正常,洪濤也不在意,又開始畫大餅。
“你還是先別操心我,關心關心你自己吧。我來之前分局法制辦的電話已經追到所裡了,說是有流氓團伙偷車還打人,讓所裡嚴肅處理。你小子是越混越抽抽,怎麼改偷車了?”蔣所長前面走,洪濤後面跟着,一邊走一邊說,出了急診室。
“您可千萬別信,我家裡都有兩輛車了,我自己的油錢都單位出,再偷一輛往哪兒放啊?到底是偷車還是被人打了,他們說了不算數,我有證據。嘿嘿嘿,錄像證據,照得真真兒的,胡警官已經去我店裡拿了,回來一看就知道。”
蔣所長的話並不是在誣陷自己,而是在警告自己對方託了什麼門路,讓自己做好應對。洪濤一聽只是分局法制辦,心裡對周家兄弟在京城的勢力立馬就底看了三分。
這種事找法制辦有個毛用啊,那是信訪辦一類的監督機構,不是第一線執法單位。如果事後讓法制辦過問,看看執法有什麼不公的地方還成,事兒還沒定論了呢,不說趕緊找主管治安的副局長往派出所遞話兒,弄個法制辦有個毛用。派出所的人又不是傻子,明顯兩邊都有託的案子,誰會在沒搞明白哪邊有什麼實力的情況下瞎裁定啊。
“要不我說讓你乾脆考個警校呢,你他媽比我還明白!”聽到洪濤說得這麼肯定,蔣所長也不多說了。現在還不是表態的時候,到底該向着誰,還得看事態發展。
跟着蔣所長來到派出所時,那輛香檳色的大奔已經停在門口了,周川和一箇中年男子正站在車旁說着什麼。看到洪濤之後周川想過來,但被那個中年人拉住了。
很顯然,那個中年人比周川更熟悉公安辦案的流程,這時候是不能讓當事人雙方接觸的,想和解或者想溝通,也得等做完了正式筆錄之後纔有可能。
這倒不是派出所不樂意省事,而是一種自保措施,防止雙方以後又鬧矛盾,最終把派出所牽扯進去。派出所在這種事兒上的態度非常明確,誰牛逼誰厲害,有本事去上面鬧,只要一分鐘沒有直管領導的正式通知,那就得嚴格按照程序辦案。
周京的面兒洪濤也沒看到,這也是正常流程,當事人雙方在派出所必須分開詢問,電影電視劇裡那種兩個人當着辦案民警互相指責的場面只限於調解,一旦進入正式審理,必須不可能出現。那樣審理審半年也審不出真相來,光聽兩個人吵架玩吧。
上了二樓,負責審理洪濤的還是胡警官。他是最先接案出警的,這個案子就算在他頭上了,除非周家在所裡找到特別給力的托兒了,否則真沒人和他搶。這種很容易得罪一邊的案子,他想送都送不出去,從所長到普通民警都躲得遠遠的。
“你自己寫吧,寫完了我抄一遍。”對於事發經過胡警官顯然已經搞明白了,除了問目擊者之外,網吧攝像頭拍攝下來的情景非常全面也非常清晰。這和洪濤選擇的戰場關係很大,他生怕拍不清楚,一邊和人打架還一邊用餘光留意着取景範圍呢。所以也沒什麼可問的了,以洪濤的敘事能力,胡警官很放心。
“他們家的托兒是不是到了?門口那個高個是他哥哥,叫周川,他身邊的人是律師吧?”洪濤寫得最熟練的兩種文體就是檢查和交代材料,從格式到內容都不用想,提筆就來。一邊寫也不耽誤他琢磨別的問題,從那個中年男人的模樣看,很像是個法律工作者。
“那是他哥哥公司的法律顧問,律師正在管所辦公室裡呢。這次你可把管所坑了,他的電話和手機這一個多小時就沒停過,誰進去誰捱罵。一會兒他來了你最好少說幾句,小心他揍你。”
胡警官沒說太多案情,雖然他偏向洪濤這一方,但不能太違反紀律,畢竟現在還分不出兩邊誰能最終獲勝呢。他一個小民警也左右不了案情走向,站隊太早會讓他很被動。
“攝像頭拍的清楚嗎?”其實胡警官說不說洪濤都知道現在大家都在幹什麼,周家肯定在找各方面的人給管所長施壓,江竹意應該還沒到分局,自己那位表舅的托兒倒是會快一點。只要管所長不露面,就說明雙方誰都沒壓倒誰呢。
相比較起來,肯定是周家的關係要多要硬一點,但自己這邊也有優勢。一個是孟津臨走前和管所長交代過了,只要自己不處於絕對劣勢,管所長本身就能抗住一部分壓力;
二是這件事兒沒有什麼可杜撰的情節,主要過程都在硬盤裡呢,想歪曲事實倒打一耙基本不可能;
三是自己有表舅和江竹意,他們倆別看沒法直接插手,但他們可以制約周家在公安系統裡託的關係無法發揮威力。只要周家不和分局長穿一條褲子,對自己就沒什麼好辦法。
那周家在京城公安系統裡關係硬不硬,會不會直接走分局長、市局副局長以上的路子呢?洪濤覺得可能性不大。周川的底細江竹意已經摸到了一部分,他在公安口接觸的最高層就是李兵。假如還有更高級的路子,周川也就不會利用和李立是同學的關係賄賂李兵來網監處攪混水了,直接找主管網監處的副局長多利落。副局長下令了,江竹意還敢不執行?
所以從這一點上看,他們家至少在京城公安系統裡關係不硬。至於說別的方面是不是有老關係,肯定有,這是必須的,但那種關係應該都是周川他爹的,會不會用在這種小事兒上,很難說。
估計這件事兒周家的家長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見得會動用。官場上的交情大多全是利益交換,因爲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去求人白欠人情,你就得拿出相應的利益來回報,值不值是個問題。
“我都不知道你小子什麼時候在門口又裝了個攝像頭,上次我找你問偷車賊的時候你怎麼不給我看錄像呢?”一說起攝像頭的事兒,胡警官就一臉的恨意。這個小子太尼瑪壞了,和派出所還鬥心眼,他想說的纔會說,不想說的當面問都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