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永剛潛入黑夜打探去了,獨留我孤伶伶的一個人縮在高高的圍牆角落裡,瑟瑟的寒風“呼呼呼”的吹,冷得刺骨。我很想跟他一塊兒去,可是我不會飛檐走壁,也不會拳腳功夫,跟着他去,徒增了許多的麻煩。我之所以到了這個地方,全是一股義氣在支撐着,頑強的、不服輸的意志力在不斷的促使我向前,向前,不要停歇下來。
我知道我的處境很艱難,但是我就不服輸,在我的內心深處,總是若隱若現的浮着一絲希望,我堅信那夢想是可以成真的。阿慧也許就是看上了我這一點吧,想到這裡,我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許久沒做夢了,她也好久沒到夢裡來找我了,是她靜靜的在旁邊的空氣裡瞧着,不想打擾我,還是我已經疲憊得沒有時間、沒有精力再回憶起她?
我苦笑了一下,不管怎樣,我和她的目的是一樣的:報仇,找江氏家族報仇,找江老爺子和黑獵報仇,可是真正害死阿慧的直接兇手,還有幕後操縱者到底是哪些人呢?
沒有人告訴我,除非我自己去尋求真相。
說句實在話,最初,我出於友情和義氣,尋夢而來,想着邪不壓正,我只要堅定的走下去,總會揭露真相,替阿慧報仇雪恨的,我也會凱旋迴歸的。但是,當我身處在這個漩渦的時候,我才發現這原來是一條不歸路,所有的一切根本不是我當初想象的那樣,這條路走得異常的艱辛,相當的曲折,在那龐大堅固的江氏壁壘之中,我不過就是一隻小小的螞蟻。擔着沉重的包袱,一步一步的爬,我的面前有着各種各樣的障礙,有些繁重,有些高聳,有些甚至不可逾越,可是我還在悶着頭、傻乎乎的朝前走,只是爲了一個承諾,一個夢境而已。
我停不下來,也許阿慧的鬼魂就在我的不遠處。默默的看着我,我能感受得到。所以我閉上眼睛,咬緊牙關,迎難而上。
可是,一些念頭也會不知不覺的入侵我疲憊至極的大腦,我爲什麼要這樣做?究竟爲了什麼?就爲了一個夢境。夢境裡有小時候的朋友,這個朋友不明不白的死掉了?就爲了她哀怨的瞧着我。要我爲她復仇,找到一干子兇手?我自己推斷出來的,害死阿慧的兇手不會只有一個,應該是一羣,直接的間接的,多種原因,多種動機。就讓這麼一個青春如花的女孩子凋謝了,她死不瞑目,她有怨氣,因而我成了她的代言人。
對一個鬼魂的承諾,我能違背嗎?不能。所以,不管腳下的路怎麼艱難。怎麼泥濘,怎麼可怕,佈滿荊棘也好,挖着陷阱也罷,我都得走下去,直到我走不動爲止。
就在這寒風刺骨的角落裡,在這冰天雪地的鬼蜮中,我止不住的想,思緒萬千,無法自抑。
當我回過神時,周永剛還沒有回來,我百無聊賴,就在這一刻,我恍惚間又看到了兩個老百姓穿着的男人,一高一矮,身上也是套着破棉襖棉褲,頭上戴着破皮帽,搓着手,跺着腳,就在不遠處的圍牆盡頭。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們,而他們很奇怪,對我視而不見,只見兩人面對面的談論起什麼事情來,我忍不住豎着耳朵聽了聽他們之間的談話。
一個問,“……聽說了沒有?以後,咱們這些鬼魂老百姓的新主人就是江老太爺的兒子了!……”
我聽得明明白白,禁不住吃了一驚,江老太爺的兒子,不會就是江少品吧?更可怕的是,老百姓的新主人前面加上了“鬼魂”兩個字,天吶,他們到底要表達什麼意思?
正想着,又聽另一個說,“是啊,我就搞不懂了,這江老太爺是怎麼回事?好好的一個大活人兒子,偏偏要把他弄死了,派來給我們做主人,真是扯淡嘛!”
我大驚,看來江老爺子真的要對江少品下手了,他這麼無所顧忌,明目張膽的害死自己的侄兒,不顧一切的報復他,難道是因爲那一次江少品爲我們求情而惹禍上身的嗎?我不用太多的猜測,也能肯定了以往的想法,江少品不是江老爺子的親生兒子,只不過他還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被那個陰險狡詐的伯父害死的,他至今都被被矇在鼓裡。
我很擔憂他,巴不得儘快的把老江醫生透露的消息告訴他,讓他真真切切的看清楚他眼裡的那個所謂的“父親”到底是怎樣的嘴臉,這一回,他已經被逼得走投無路,死到臨頭了,應該相信我們的話,徹底清醒了吧?
那兩個鬼魂又說了一通話,議論了好半天,終於要離開這圍牆裡的小巷子了。我很想叫住他們,問個清楚,又怕打草驚蛇,暴露了行跡,江少品還沒救出來,自己反而身陷囹圄。不一會兒,兩個鬼魂說道,“呃,聽說今晚午夜,江老太爺要在村裡的廣場親自下令,祭祀膜拜,把兒子獻給鬼界諸魔,讓他統領整個鬼軍。”這時,夜空中忽地傳來幾聲悶悶的鐘聲,這兩個一聽,對望了一下,叫道,“時間到了,走,我們趕緊去瞧瞧熱鬧吧!”說完,拔腿就要走,我急得不行,等不及周永剛回來了,只好跟着他們背後就走。
一路上,很多老百姓模樣的村民都默默的行走在雪地上,四處灰濛濛的一片,冷得讓人心寒。我在他們之中走着,儘管我知道這些村民都是鬼魂,但我一點也不害怕,他們似乎沒有什麼攻擊性,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他們也對我視而不見,彷彿我不存在,這些村民甚至可以穿過我的身體繼續朝前走,我一步也不敢停留,緊走慢走的隨着他們來到了一片空地上,四周圍着低低矮矮的房屋,風雪交加,黑雲密佈,雪地上早就搭建好了一座大塊岩石砌成的石臺子。石臺子上豎着兩根木杆子,杆子上套着繩子,看樣子是個行刑臺。
我和村民們站在臺下面,仰着頭瞧着。望着臺上那些東西,我的心由不得的縮緊了,一陣一陣的疼,心如刀割。心裡想着,如果江少品真的被架出來,綁縛在木杆上,江老爺子下令要殺害他。我該怎麼辦?我可是什麼辦法都想不出來,可以說是束手無策。急得彷彿是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只有不停的祈禱,周永剛,周永剛,快來啊!快到這裡來。
不一會兒。那些村民鬼魂們再也不說話了,小廣場上靜成一片。只聽見下雪的聲音“簌簌”直響。忽然,周圍開始冒出一個又一個的灰袍人,無聲無息的出現,默不作聲的立着,把我和村民們全部圍到了中間,動彈不得。尤其是我,隔着一個村民鬼魂。灰袍人就站在那裡,我很怕對上他們的臉,那黑沉沉的一片臉,所以我動也不敢動,屏住呼吸。靜立着,儘管身上冷得想打哆嗦。也只能竭盡全力的強忍着。
就在某一刻,我身後的那個灰袍人不知怎麼移動的,已經立在了我的側身旁,他用手指頭輕輕的戳了戳我的腰,嚇得我渾身好似掉到冰窟裡被冰凍了一般,全身從脖頸到腳趾頭都是僵硬的。
誰知道身側的灰袍人說話了,但我用眼角的餘光看到他並沒有蠕動嘴脣,難道他是在用腹語說話?可我清清楚楚的聽到了他的話語聲,“成香,是我,周永剛。待會兒,你不許衝動,以防有詐,聽到了嗎?”我感覺他瞟了我一眼,繼續說,“江老爺子最擅長這一手,不是嗎?我們上過的當還少麼?江少品也有可能欺騙我們,他現在還不知情,說不定被江老爺子利用,引我們上鉤。千萬別忘了,我們的對手很強大,很可怕,除了江老爺子,還有黑獵、崔子白那些人,對了,不明態度的李天生,我們也要提防着。”
我雖然什麼話都不說,但我默應了。
這時候,石頭臺子上亮起了幾盞昏黃的燈。一羣模模糊糊的人擡着兩把太師椅來了,不由分說,那坐在前面椅子上的人便是江老太爺,後面的是黑獵老妖,他們的前後左右,打傘的,掌燈的,抱火爐的,前呼後擁,在雪地裡好像一股黑色的潮水迅速向着石臺子涌過來。
各就各位之後,我死死盯住江老爺子,只見他一動不動的依靠在太師椅上,而他旁邊的黑獵老妖做了個手勢,一小會兒,兩個黑袍人就拖着一個身穿青色長衫的男人上了石臺子,那人昏迷着。他們把他的雙手手腕栓到了兩根木杆子的繩套子裡,黑獵扯着嘴角獰笑了一下,說道,“他的那隻假手臂栓了幹什麼?給他卸了!省得看着礙眼!”
黑袍人遵命卸下了那個垂着頭、耷拉着身子的男人的一隻胳膊,他的齊肩長髮隨風亂舞着,很落魄,很可憐,我知道那不是別人,他就是江少品,這會兒,他軟軟的斜靠在另一根木杆子上,沒有手臂的袖管被風吹得“呼呼呼”的亂舞。
“澆點冷水,讓他清醒清醒。”黑獵吩咐那些黑袍人。於是有人端了水過去,他們把水用力的潑到了江少品身上,他打了幾個寒顫,慢慢的醒了過來。
他那雙寒光咋現的眼睛睜開了,直勾勾的看向坐着的江老爺子和黑獵老妖,他盯了他們好一會兒,然後掃視了一遍圍着他看的黑袍人、灰袍人,還有那些村民鬼魂。一時間,他渾身散發出來的那種霸氣和王者風範迫使瞧着他的人和鬼不由得都低下了頭,害怕接觸到他的眼睛。
江少品在木杆子上搖搖晃晃的甩了一陣子,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圍着他的那些人,尤其是江老爺子和黑獵。他一聲不吭,垂下的幾綹頭髮遮住了他的眼角,不知道是汗水還是雪水順着髮梢滴到了他的臉上,他的眼睛瞪得滾圓,一動不動的瞧着坐在他面前的人。
突然之間,他仰起頭來,從喉嚨裡爆發出一長串驚天動地的笑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