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克……你的頭?”彈簧兔望着傑克血跡斑斑的額頭,擔心地說道。
“沒事,沒事,你回來就好。你先別說了,我扶你回家去,來,快起來!”傑克抹了抹眼角殘存的淚水,便將彈簧兔的手臂搭在了自己的肩上,想讓彈簧兔站起來。
傑克拼命地擡了兩下,都沒有將彈簧兔給拉起來。
“你怎麼啦?漢姆?快起來啊!”傑克疑惑地向癱坐在地上的彈簧兔問道。
“傑克……抱歉……我,我做了無法被原諒的事情……”彈簧兔看了看自己那另一隻託在地上的破爛雙手,內心五味陳雜,痛苦地說不出任何的話來。
“我知道,可是,他們不是都已經解脫了嗎?你沒必要繼續自責下去,而且我已經知道了,都是泰勒那個混蛋教唆你乾的。無論如何,走,跟我先回家去,”傑克說着又拽了拽彈簧兔的手臂,可是依舊沒有任何的效果,“快走啊!今天是週日,我們必須要在12點之前回到家去,不然被監控拍下來可不好說。”
“你還沒明白嗎?!”彈簧兔把手臂從傑克肩上一把扯了下來,“我已經是怪物了!怎麼可能回到家裡去?!”
“我不會把你暴漏出去的!”傑克蹲下來,焦急地望着彈簧兔的眼睛。“你要相信我。”
“這不是相不相信的問題!我回去了之後呢?一輩子都躲在家裡?然後要像家畜一樣過完安寧又痛苦的餘生嗎?”彈簧兔生氣地質問完了傑克後,站了起來。
“你幹嘛?”傑克跟着也站了起來,滿臉困惑地看着彈簧兔接下來的行動。
“泰勒給我的裝有傑瑞米身份信息的U盤被我放在了監控室的抽屜裡……”彈簧兔一邊說着,一邊從抽屜中拿出了一個黑色的U盤。“上面有我和他的指紋,你若想揭發他的話這是最好的證據!”
“那你呢?”傑克一邊用餐巾紙輕輕地包住U盤,一邊傷感地問了一聲漢姆的打算。
“我……我還有些事情必須去做完……你自己回去吧……”彈簧兔悵然地擡起頭,望了望發着亮光的吸頂燈,嘆息着說道。
“那你……多保重……”傑克說完,將自己的帽子遞給了彈簧兔。
“你這是?”彈簧兔瞪着它那雙發着亮光的眼睛驚訝地望向傑克。
“我只是希望無論你在哪裡,你都要記住,我永遠都在你身後。”傑克黯然失神地說着,將帽子硬塞給了彈簧兔。“走了,保重!”
“……”望着傑克逐漸遠去的身影,彈簧兔只覺得一陣久違的暖流穿過了冰冷的金屬骨架,流進了它那早已停止跳動的心臟。
“好了,接下來,就讓我來了結這個夢魘吧。”彈簧兔轉過身來,望向了蛋糕上搖曳的燭火。
“五個……數量沒錯……”彈簧兔一邊在心裡默默地想着,一邊摘下了蛋糕上的殘存着的五根蠟燭。
它擎着五根跳動着火焰的蠟燭,直接將其中的一根丟入了裝滿了毛絨皮套的紙箱之中。原本蠟燭尖兒上的星星之火瞬間以燎原之勢在紙箱中蔓延開來,熊熊燃燒的大火不斷地向上竄起,吞沒了牆上的海報,桌上的電線等等。吸頂燈也隨着噼裡啪啦的爆炸聲而應聲熄滅,不過在監控室內蔓延開來的大火卻把整個房間照的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明亮。
彈簧兔則徑直從右門走了出去,它一邊走,一邊將沿路的可燃物全部點燃,整條幽暗寂靜的長廊不一會兒便被大火所吞噬。
它就這樣一路走,一路燒,似乎就像是在用烈火來洗滌着自己過去的罪惡。而掛在餐廳裡的那些裝飾品在着火後一一墜落,如同下墜的流星一般,用烈火焚燒自己,來掩埋一個個逝去的灰色記憶。
最終,它走上了主舞臺的位置,並點燃了舞臺上的紅色幕簾,那燃燒的幕簾就像是一圈監牢一般,將彈簧兔和那三個用鐵甲支撐起的老機器人皮套給囚禁了起來。
“燒吧,邦尼!燒吧!”望着被火焰所吞噬的邦尼皮套,彈簧兔雙手插在胸前,默默想道。
彈簧兔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將右手試探性地伸向了火堆之中。隨着“呲——”的一聲,它右手上殘存的金綠色皮套便已經蕩然無存了。
“果然呢……我什麼都沒感覺到。”望着自己被大火烤的漆黑的機械手臂,彈簧兔再一次擡起頭來望向了舞臺上的3個已經被火焰吞噬殆盡的皮套。“在我變成這個鬼玩意兒以後,我便什麼也感覺不到了……”想到這裡,彈簧兔乾脆用雙手撐在背後的地上,坐了下來。“沒有喜悅,沒有疼痛……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瘋狂前進的火焰逐漸蔓延到了它的腿上,可它卻絲毫不在意,仍然望着烈火中的邦尼皮套,想着自己的心事。“那些孩子在我破壞他們所佔據的玩偶機器人時就被釋放了,對我來說應該也會如此……”
它安安靜靜地在被烤得滾燙的木質地板上躺了下來,懷裡抱着傑克的帽子,望着越來越高漲的火焰,它卻反而顯得越發的平靜,就像是一個遲暮之年的老人一樣,平靜安詳地接受着即將到來的消亡。
“我從未想過,結局竟然會是這樣……”
“但是誰在乎呢?儘管,讓一切結束吧!”
彈簧兔在火焰爬上它的眉毛之前便緩緩地閉上了雙眼,可是它的靈魂仍然在向上天訴說着最後一件心事。
“我敬愛的上帝,如果您能夠讓我的靈魂在肉體死亡後仍然存活下去,那麼我想以一個父親的身份向您請求一件事情——我願意讓我的靈魂永遠地被禁錮在這副破爛的身體裡,以此來換取我兒子的重生。”
“拜託了……”
次日,早上8點,一夜沒睡的傑克心事重重地打開了電視機。
“觀衆朋友們,早上好,今天是10月10日,星期一,歡迎收看K市早間新聞播報。昨晚凌晨12:00左右,位於商業區的一家名爲‘弗萊迪披薩店’的餐廳突然在暴雨夜裡起火,大火一直肆虐了三個小時才被撲滅,餐廳中的一切都化爲了灰燼,但是消防隊員卻在廢墟中發現了一個眼睛仍然亮着燈光的兔子機器人頭部,據相關人員查明,該機器人爲原Scott公司所制,失火原因目前仍在調查中……”
“咔!”傑克沒等電視裡的新聞播完,便關掉了電視。他懷着沉重的心情,將那個黑色的U盤捏在手裡,緩緩走上了通往書房的臺階。
幾分鐘後,傳來了一個盒子被鎖住的聲音。
……
公元2050年,8月裡的某日。
“啊……我的頭好痛……”穿着黑白格子襯衫的吉姆從牀上坐了起來,他摸着微微發燙的額頭,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稍作休息之後,才總算在陽光的催促下睜開了眼睛。
“我好像昨晚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可是,現在卻完全想不起來了。”望着正前方的高大白色衣櫃和堆放得整整齊齊的玩具,吉姆纔算放下心來。
“吉姆!起牀了!”門外傳來了一個成熟男子的催促聲。
“哦,好的!”吉姆晃晃張張地跳下牀來,蹬上了棕色的鞋子,整理了一下衣着,便跑向了門外。
窗外的陽光逐漸隨着時間的推移而升高,將屋裡的每一張牆上的照片都看了個遍,不過每一張照片上都只有一個穿戴整齊的警察。
最終,陽光照射在了那張十一年前的照片上——那張警察去孤兒院收養吉姆的照片。
當然,誰會去注意那些毫不起眼的照片呢?
不過,真正微不足道的是被高置於衣櫃頂上的一個上鎖了的小鐵盒子,和一個陪伴着鐵盒子的毛絨金熊玩具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