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堂的王神醫大壽,在整個涯州來說,也是一樁大事件。
一大早,享城濟民堂總店門前就張燈結綵,每一個打扮利落的學徒都是喜氣洋洋,只可惜,老天爺不大給面子,從半夜就開始落雨,天亮了天還是陰沉沉的,細雨連綿。
當然,下雨也阻不住濟民堂飛散出來的喜氣,更阻止不了來賀壽的人羣。
涯州最好的戲班子吉祥班的胡德偉,胡班主早早就帶着手底下當家的戲子們搭臺唱戲,濟民堂外涼棚搭滿了一整條街,熱熱鬧鬧的流水席,供應連綿不絕來賀喜的人羣。
王賢民的醫術高超,在整個豐朝,也是一等一的,宮裡的御醫,也不一定會比他高明,也就是大國手薛澤,薛神醫,還能壓他一頭。
不過,王賢民的性子比薛神醫好,爲人圓滑,輕易不得罪人,也不像薛神醫那般,看病拿藥,隨心所欲,醫術雖高,但總是在窮鄉僻壤行醫,開的藥也鮮少有很珍貴的,於各大藥鋪、醫館中,薛神醫到還比不得王賢民受歡迎。
雖然這位王神醫,最近甚少踏足大庸,似乎有遠離京師的徵兆,可他的名聲,還是四海傳揚,而且,這幾年隨着他到各地義診施藥,名聲更好,只涯州一地,就不知有多少富貴人家,供奉他的長生牌位,把他奉若上賓,要不是薛神醫出身薛家,母親還是郡主,身份實在不同,恐怕就連他,對上王賢民,也得甘拜下風。
顧安然和顧婉兄妹倆來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王大趕車,王二拎着壽禮。
壽禮就是廚房裡做出來的壽桃,絕對是外表光鮮,至於內裡,顧婉就不那麼在意了,反正這玩意,那位王神醫也不會吃。
顧安然和顧婉實在不是那種容易讓人忽視的人,有些人,天生就能讓衆人矚目,他們倆一下車,不只是來往賀壽的行人都忍不住停步窺視,在門口迎賓的王賢民的大公子,王宇,也第一時間迎了過來,寒暄兩句,看了顧安然手中的請帖,略微驚疑,恍惚了片刻,才堆起笑容,熱情地道:“顧賢弟你可來了,我爹前幾日一回來,就念叨你們,聽說賢兄妹來了涯州,大爲高興呢。”
這位大公子一副自來熟的做派,對顧婉初到涯州時和濟民堂的衝突,半個字也沒有提,顧婉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暗自揣度,王宇將來的成就,比他爹還高,原來是隨了他的爹這笑面虎的性子,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她可不相信,王家會沒調查過他們兄妹倆。
上一世自己識人不清也就罷了,這一世她哪裡還能不知,王家一家人都對大哥和自己有一種莫名的敵意,逮住機會就下絆子,哪怕是損人不利己,也絕不肯讓他們好過。
顧婉現今對王家的人,可是抱有十二萬分的警惕心,若非一不好和大哥解釋,二來也想趁着雙方沒正式交手,試探虛實,她是連這次的壽宴,也不想參加的。
不知道自家妹子正編排對方,顧安然臉上一紅,到真對自己這麼多長時間硬是忘了拜望故人,覺得頗爲不安,笑道:“是小弟不是,早該拜望世叔,只是初來乍到,諸事紛雜,一直沒有抽出空暇……”
“不要緊,以後賢兄妹於涯州定居,咱們兄弟,有的是親近的機會。”
兩個人正說得熱切,外面忽然起了騷亂,無數客人驚呼尖叫,一個藍衣打扮的家丁,踉踉蹌蹌衝進門,大喊道:“大公子,不好了,有人來求醫。”
王宇一愣,隨即皺眉,怒道:“咱們濟民堂是醫館,有人來求醫,有何不對,吵嚷什麼”
話雖如此,他還是從手下的表現中察覺出異樣,衝顧安然略表歉意,一振衣袖,向外面走去。顧安然略略遲疑,顧婉已經扯着他的胳膊,笑道:“走,咱們也去看看。”
顧安然剛剛十九歲,在豐朝已經算是長大成人,可畢竟一直讀書,沒經歷過世事,還是少年心性,好奇心依舊很重,讓寶貝妹子一扯,也就乖乖地領着她一起去‘看熱鬧’。
濟民堂的大門外,已經能算得上是兵荒馬亂,喧鬧聲震天動地,顧安然一來到門前,就不覺愣了愣,遲疑道:“這是……咱們遇上的那個少年?好像是殺手來着?”
也不怪他遲疑,事實上,顧婉也差點兒認不出人來——他還是隻身孤劍,懷裡抱着個女子,形容卻比上一次見時狼狽許多,一身的灰塵,胸口鮮血淋漓,筋肉翻起,血肉和他的黑衣粘在一塊兒,看起來觸目驚心,那一張甚至可稱爲漂亮的面孔上,從左脣角至眉梢,多了一道猙獰的傷疤。
他懷中的女子情況也很不好,臉上的面紗早就掉了,衣裙也凌亂破損,露出枯瘦的面頰,面上,脖頸上,手腕上,零落地露出膿瘡,人也極爲虛弱,氣息奄奄。
兩個人,一個一身血腥氣,酷似江洋大盜,另一個雖是女子,卻也彷彿得了嚇人的病症,怪不得周圍的賓客盡皆走避。
齊長關並不理會周圍飛奔走避的人羣,徑直抱着懷中的女子,向濟民堂的大門口走去,他的步伐很輕盈,完全不像是一個受了重傷的人
王宇到還鎮定,可雙腿微顫,目中隱約帶了恐懼,顯然,他也認識這個人,事實上,整個涯州凡是消息靈通之輩,又還有誰不認識這個幾年前還隱匿江湖的少年。
“……少俠……”
“我不是少俠。”齊長關平平淡淡地發聲,聲音並不尖利,可一句話,就讓王宇的聲音消失,“聽聞王神醫返回享城,晚輩攜拙荊特來求醫。”他的聲音極爲冷靜,也很溫和,只是有些艱難,彷彿很少說話,尤其是這樣客氣的字眼。
王宇臉色發青,還是勉強笑了笑,看了齊長關懷裡的女子一眼,才道:“少……公子,夫人的病情極爲嚴重,恐怕家父也無法治癒,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齊長關的目光,平平靜靜地落在王宇身上,一言不發,可王宇卻彷彿感覺到,周身皮膚都有一種莫名的刺痛,臉上的臉色更爲難看,卻還是勉強道:“公子,今日家父壽辰,來賀壽的多爲涯州各地名醫,都是明眼人,不難看出,夫人的病情,已經藥石罔效,您還是……請回”
顧婉忽然一拉顧安然的手,顧安然愣了愣,疑惑地低頭,就見自家妹妹眉頭緊蹙:“婉娘?”
“……沒什麼,只是,恐怕要起兵戈了……”顧婉的五感非常靈敏,隱約能感覺到周圍有殺氣籠罩,但她看了眼前的齊長關一眼,心裡卻並不曾有什麼不安,只是低聲交代寶笙,寶琴,還有王大,王二,不要亂跑。
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