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荼,小荼……”
迷迷濛濛間,‘白荼’似乎聽見有人在喚自己。
溫柔又熟悉的聲音,直接讓她酸澀了眼眶。
是夢嗎?
長長的睫羽顫了顫,她一睜眼,便是紅着眼七六睛愣在了原地。
怎麼回事?
‘白荼’眨了眨眼睛,面前的一切都讓她陌生極了。
不大的房間裡一片雪白,四周雪白乾淨的陳設,和鼻尖繚繞着的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無一不在揭示着自己正身處在醫院裡。
垂眸一看,細白的小手緊緊攥着被子,和自己曾經那雙因爲幹活兒而黑瘦粗糙的手不同,這雙手,又細又嫩,攥着雪白的被子,甚至比那被面還要白皙,可能是因爲太瘦,手背上的細細的青筋隱隱可見。
很明顯,這不是自己的手。
‘白荼’揪了揪被子,心裡有些慌張和害怕。
她躺在牀上,露出的一雙大眼睛有些不安,四處張望了一下,沒有人。
整個病房裡靜悄悄的。
牀邊的桌子上放着裝着半杯水的玻璃杯,旁邊放着托盤,卻不見水瓶。一旁的椅子上還搭着一件女士外衣,手包很隨意的放在椅子上。
很明顯,之前坐在這裡的女人應該是拿了水瓶出去了。
‘白荼’弄不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也不敢隨意出聲,四周安寧的環境讓她有些不適應。
躺在牀上的身子疲乏痠軟,‘白荼’的腦子裡也是一團漿糊。
忽然——
“嘎吱”
一聲開門聲響起,隨後,一個挽着髮髻,穿着一身淡紫色長裙的女人走了進來。
‘白荼’轉過頭去,瞳孔一縮,下意識的撐着身子坐了起來,呆呆的望着那女人,一時間有些怔愣。
她向四周張望了一圈,懵懂的眼眸在對上記憶裡那張熟悉的臉時,驀的清醒了過來!
真的是在夢裡?
身體的反應比思想要快得多。
‘白荼’的手在被子下用力揪了一下大腿,疼痛突如其來,讓她直接就落下了淚來。
好疼……
‘白荼’眼裡含着淚,卻是淺淺的彎着眸子。
是真的,不是夢。
“媽媽?”
望着門口站着的女人,‘白荼’神色恍惚了一下,喃喃出聲。
白母拎着水瓶,剛剛推門進來,就看見女兒醒了過來,還沒來得及欣喜,便又看見女兒紅彤彤的眼睛。
她嚇了一跳,趕忙走到牀邊,把水瓶放下,做到了‘白荼’身邊。
“小荼,怎麼了?還不舒服嗎?”白母摸了摸‘白荼’的額頭,擔憂的問道。
不是喋喋不休,尖酸刻薄的嘲諷,也不是不問緣由,蠻不講理的怒罵,溫柔和煦的聲音,讓‘白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怔怔愣愣僵直着身子,感受到母親放在自己額前溫熱的手,還有那和記憶中相差無幾的溫柔心疼,‘白荼’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酸澀,一把抱住了白母,撲進她懷裡失聲痛哭。
“媽媽!”
“怎麼了這是?”白母被‘白荼’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一驚,心裡有些疑惑,但還是拍了拍她的背,安慰着。
“怎麼了?還很難受嗎?”白母柔聲問道。
然而她語氣越溫和,‘白荼’哭得便是越大聲。
“媽媽!”
“媽媽!我……我……”
她哽咽着說不出話來。
心裡又高興又害怕。
高興的是,自己的媽媽又回來了。懷裡溫暖熟悉的氣息騙不了人,還有那溫和得安慰着自己的聲音,都是真真切切的存在着。
害怕的是,這一切,不過是發生在片刻之間,自己一覺醒來,周圍的一切便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陌生的環境取代了那個沉悶又壓抑的家裡,沒有了柳葉依那個尖酸刻薄的後母,也沒有那個從未將自己當做女兒的所謂的父親,反倒是母親,唯一待自己好的母親又回到了自己的身邊。
‘白荼’甚至不願意去細想這其中的原因,只一個勁兒的沉溺在母親又回來的喜悅忐忑之中,緊緊抱着白母,痛哭流涕,像是要把自己這麼長時間的害怕和想念都哭出來似的。
自從母親離開,父親白雲岩對她不管不問,甚至動輒心情不好,便是一頓打罵。
更過分的是,母親離開不過半年,白雲岩便娶了後母,柳葉依。
柳葉依心思狠毒,手段又厲害,她來了白家之後,‘白荼’的日子更是艱難。家裡的大活小活都是她一個人在做,但是辱罵捱打早已成了家常便飯。
如今一覺醒來,那些不好的回憶通通遠離開來,日思夜想的母親近在眼前,讓‘白荼’怎能不高興和激動?
她緊緊抱着白母的身子,生怕自己鬆手,她又會離開了。
“小,小荼?”白母身子僵硬得任由‘白荼’抱着,心裡的疑惑也越來越大。
‘白荼’也算是被自己和丈夫嬌寵着長大,平日沒事也喜歡抱着自己撒撒嬌,耍耍小性子,但是也從未像現在這般,不顧形象的抱着自己嚎啕大哭。
這是怎麼了?
“小荼,你怎麼了?”白母將‘白荼’推開,擦了擦她臉上縱橫的淚痕,看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兩隻眼睛腫的像是紅核桃的人問道。
“是哪裡不舒服?還是受什麼委屈了?怎麼哭得這麼厲害?”
“我,我沒事。”‘白荼’打了個嗝,哽咽着說道。
“我,我就是太想念媽媽了。”
想念?
白母手一頓,心裡疑惑更甚,她看了看抽抽搭搭的‘白荼’,一股奇怪的感覺從心底蔓延開來。
小荼這般……
想到之前‘白荼’剛剛看見她時僵着身子反常的舉動,和後來莫名其妙的痛哭,白母身子一僵,一個大膽的猜測顯現在了她的腦海裡。
莫非,小荼這是——
中邪了?
白母並不是什麼唯物主義者,相反,對於鬼神,她還是比較相信的。眼前的人明明就是自己的女兒,可她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
這些,她都歸結於是不是因爲病得太久,陰氣入體,女兒遇上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中了邪了。
白母給‘白荼’倒了杯熱水,心裡,已經盤算着,什麼時候去寺廟裡祈福,請大師爲‘白荼’看看了。
而‘白荼’,接過白母倒的水喝了幾口,緩解了喉嚨間的乾澀。
許是因爲大病初醒,又大喜大悲了一場,有些疲憊,不一會兒便沉沉的睡了過去,絲毫不知白母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