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翊軒心中的波濤洶涌,不是外人可以領會的。
他以爲過了這麼多年,他的內心足夠強大到了自然地面對她,可是單就聽見她的聲音,他的心臟還是跳躍不已。四年不見,她愈發漂亮了,從前的她,還是高傲的小女生,現在的她,是不折不扣的魅力女人,舉手投足之間都吸引了男人的眼光。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情景,她坐在鋼琴室裡,彈着她最愛的《Kiss the rain》,他只看見那抹優雅的背影,手臂隨着節拍快速地移動,動聽的旋律在他手指間跳躍。那時近黃昏,夕陽在她身側鍍了一層橘黃色,讓她整個人變得十分耀眼奪目。
一曲完畢,她合上了琴蓋,站起身子,緩緩地轉過身,也讓他看清了她美麗的臉龐。齊劉海,配上極致的瓜子臉,粉嫩的脣瓣,那是一種由內而外的美麗。高翊軒一直認爲他之所以第一眼就愛上倪心蕾,並不是她出衆的外貌,而是她那種高貴的氣質。
她也看見了立在門口的他,露了一個淺淺的微笑。
“嗨,同學,你叫什麼名字?”
她沒有回答他,這種小搭訕她自小就經歷,所以她養成了聽而不聞的習慣,準備匆匆離開。哪知她一經過他身邊就被他拽住了手,他痞痞地說:“你不告訴我名字,我就不放你走!”
倪心蕾從小被保護得滴水不漏,那些男生即使對她有非分之想,也只敢遠觀不敢褻玩,倒是第一次有人如此死皮賴臉地扯住她的下手,立即讓她羞紅了臉。女生的力氣很難敵得過男生,她掙扎不開,只能老老實實地報上自家姓名,“倪心蕾。”
“怎麼寫?”他還是不肯鬆開她柔嫩的手,非得刨根究底。
“左人右兒的倪,心心相映的心,花蕾的蕾。”
自此,倪心蕾三個字,就成了高翊軒命中註定的劫難。即使成熟如二十九歲的他,一想起這個名字,還是會有二十歲時的悸動。
他會想起第一次在操場一角偷親她臉蛋時,不斷雀躍的心跳,他會想起當她答應做他女朋友時,他樂呵呵傻笑半天的糗事,他會想起自己不辭辛苦陪她遠上省會參加鋼琴大賽的情景,他還會想起她依偎在他胸膛,他緊緊擁抱她是那種真實感……那些過
去的回憶,頃刻之間,排山倒海,侵襲而來,一瞬間將他淹沒。
他從牀上坐了起來,錢婧藍就睡在他身邊,她的小手緊緊地環繞在他手臂上,她的臉也蹭着他的手臂,依賴之情不言而喻。他慢慢地從她懷裡抽出自己的胳臂,掀開被子,下了牀,立在陽臺邊,有些心煩意亂。
點燃一根菸,星火忽明忽暗,煙霧繚繞,一圈一圈,像纏繞在他內心的結,怎麼也消散不去。
忘了有多久沒有失眠過了,恐怕失眠最多的時候,是剛跟她分手,他每日每夜地想着她,夜深人靜時很想抽出手機打個電話給她,訴說他的苦悶,可自尊心讓他拉不下顏面來。所以他寧願自己被名爲思念的蟲子啃噬,也不去追求她。
他一心一意爲她奮鬥,給她他所能給予的一切,溺着她,寵着她,不讓她受一丁點委屈。可是他這麼做,又換來了什麼?
一想到這裡,他煩躁地爬了爬頭髮,沉重地嘆了一口氣,不管以前多麼愛他,可她背叛他,這是不爭的事實。他這個人心眼極小,眼裡容不得沙,怎麼接受得了背叛這種事情?
用力地把煙摁滅在菸灰缸裡,他重新拿出一根,繼續點燃,任感官被尼古丁麻痹。倪心蕾,爲什麼你非得回來,攪亂他的生活呢?
錢婧藍一覺醒來,鼻尖地覺得房間裡有股味道,直到她發現如小山堆般堆砌在菸灰缸裡的菸蒂,她終於明瞭,昨晚他抽了一整夜的煙。她不由心裡發慌,看來情況比她想象之中的還要危及,不過見了一次,就讓他夜不成寐,如果深入下去,那還得了?
她會怕,怕有朝一日,他對她的感情復甦了,他真會聽她母親的話,跟她離婚。
原本以爲,自己可以瀟灑地放手,事到如今,才發現好難好難。一旦想到他會離開,左胸的位置就會疼痛難耐。
她能怎麼辦,她目前又要怎麼辦?誰來告訴她,她該怎麼辦?
高翊軒還是老樣子,每天一早去T市樂園上班,晚上會回來住,偶爾回家吃晚飯,有時跟她出去吃,或許是她心裡作祟,她覺得他們之間有些不一樣了。
他的信息多了,大部分時候,他看也不看,回也不回,但她不知道在她看不見的角落,他是否逐條地回了。因爲她
不信,一個人的毅力有這麼久,連着發了好幾天沒人回的短信。
比方說現在,他們在餐廳吃飯,他去了洗手間,而他的手機就放在桌子上,短信一條接一條地進來,那熟悉的短信聲聽得她戰戰兢兢。她需要多大的剋制力,才能不伸手去拿手機,查看那惱人的短信。
叮咚。又一條短信進來,她死命地盯着手機,拳頭握緊。她在心裡默唸,敢再響一次,她一定拿過來看。
沒過幾秒,短信聲又響了。
她迅速地拿過手機,拇指移動滑塊解鎖,卻突然泄氣了下來,原來他設了密碼。他的手機,她不是第一次碰,他洗澡時,她也曾幫他接過電話。曾幾何時,他開始上鎖,完全把她摒棄在心房之外了。
悻悻地把手機放回原位,她低着頭,心裡頭百感交集。
沒一會,正主兒回來了,見她面前的食物都沒怎麼動,關心地問:“胃口不好嗎?怎麼只吃這麼一點?”
“不是很餓。”現在的她,哪來的食慾,心神都不寧,還貪什麼口腹之慾?
“你最近瘦了,應該多吃點。”他夾了她愛吃的鱈魚肉給她,關心之意表露無疑。
她被動地夾住鱈魚,送入嘴裡,再美味的食物,此刻的她也是食之無味。翊軒,難道你一點都不懂我的心嗎?她佔着高太太的名分,沉溺在他的體貼照顧之總,卻始終進不了他的心。
“吃完飯準備去哪兒?”
“應該回店裡吧!我怕小玉和玲兒忙不過來。”她答。
他竟自拿了手機,塞進口袋裡,不曾注意到被人移動過,“等會兒我送你過去吧!”
買完單,他欲拉她住的手,卻被她輕巧地避開了,他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兩個人在一起半年多了,她的小女兒心思,他怎麼不懂?可是現在的他,不能給她什麼承諾,因爲連他自己也確定不了心意。
若多日之前,他或許還能笑着說,定能與她攜手到老,可心蕾一出現,他自個兒就先亂了陣腳。心蕾一條接一條地給他發短信,他裝作沒看見,可她卻十分有毅力,勢有他不回,她不停之意。
條條短信,她一點一滴地敘述他們曾經的過往,專挑那些甜蜜片段,一寸一寸撞擊他的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