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冬天,比她預想得要冷,她每天把自己穿得厚厚實實,趙思穎特喜歡扯着她帽子邊沿垂下的小球球說,錢婧藍,你丫就是一北極熊。她則推開她的手,罵上一句,野蠻女。
其實,她應該感謝她的存在,若非有她,說不定她還在自我的世界裡舔舐傷口。
嘀嘀嘀,電腦屏幕上的企鵝頭像不斷地閃動,她一瞧,趙思穎那妮子又不務正業地騷擾她。
火樹銀花:小藍,快年底了,回老家過年不?
她快速地敲字回覆,那一抹藍顏:不回,留北京過年。
這話兒,趙思穎不是第一個問的,昨兒個舅舅也問過她,要不要隨他們一塊兒回T市過年?她微笑地拒絕了,現在的她還不夠強大,還沒那個能力回到那座傷城。
火樹銀花:咱媽說要介紹個帥哥給我,硬逼着我回家過年。
那一抹藍顏:不是正好嗎?不是早嚷嚷着不做剩女嗎?
火樹銀花:我是不信我媽的眼光。她看上的,我肯定看不上。
她安撫了她幾句,隱蔽了聊天窗口,重新埋頭工作。可心思卻是繁雜的,那晚在樓下瞧見他的身影,有一段時間,她一度犯傻,下班之後,不知覺地探尋他的蹤跡,可惜未果。想來,那晚或許只是她的幻覺吧!
有關他的消息,她斷斷續續可以獲知一些,聽說,高伯父近來身體不舒服,生意上的事全落在他肩膀上。聽說他在生意場上游刃有餘,拿下好幾份大Case,聽說,高伯母給他介紹了一個門當戶對的女子,他們目前正處於交往之中。很多個聽說,每一個聽說都是在講他現在過得不錯。
她想,這樣也好,只要他過得幸福就好。
很快便進入了年假,耳邊少了趙思穎的聒噪,她的世界安靜了很多,也寂寞了很多。
長這麼大,人生頭一次在外頭過年,心境不免有些淒涼。去年彼時,還能窩進他的懷裡,尋求慰藉,今年只能一個人守在這個半生不熟的城市裡發黴。好吧,她沒這麼悲慘,至少身邊還有一個蔡永熙。
對他,如今有一種複雜的心態,異地他鄉,她對他,多了一份親情感。
年三十,他們兩人湊在一起,她燒飯,他打下手,吃了一頓年夜飯,這年也算勉勉強強地過了。
在沒有朋友的城市裡度年假,是件無聊的事兒。
男人永遠比女人更容易融入新環境,當她琢磨着怎麼打發這空暇的時間,蔡永熙早就跟新熟的一幫朋友玩得風生水起。她沒興趣融入,寧願天天宅家裡頭。
這天,她窩在家裡頭看電視劇,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林宥嘉的《說謊》,如今各大電臺熱播之歌。她對這首歌,也是一聽傾心,立馬就換爲鈴聲。
“別說我說謊,人生已經如此地艱難,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我沒有說謊,是愛情說謊,它帶你來,騙我說,渴望的有可能有希望,我沒有說謊,祝你做個幸福的新娘,我的心事請你就遺忘……”
來電居然是許久未有消息的林奕蘇,她接起電話,“你好……”
話音未落,她就聽見那頭傳來虛弱的聲音,“救我……錢小姐……求你救我……”
“發生什麼事情了?”她刷地變了臉色。
“我……我在浴室裡摔了一跤,現在……現在在流血……我好怕寶寶有事……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一時找不到人,就打電話給你了……”
她冷靜地問:“叫救護車了沒?”
“還沒……”
她當機利斷,“你先叫救護車。對了,告訴我你家的住址,我馬上過來找你。”
“XX路XX小區1204室。”
錢婧藍急匆匆地下樓,在路口攔了一輛計程車,幸虧現在是年假,外地車輛全回老家過年,大街上冷冷清清,以前半個小時的路程,現在二十分鐘就夠了。
林奕蘇的住處,是一處舊小區,建築有些陳舊。
她到達小區樓下,向保安道明情況,讓他陪同她上樓,保安見情勢危急,欣然答應。
他們搭電梯上了十二樓,保安拍着門,喊道:“林小姐,你在家不?”
可惜裡頭並沒有應聲。他忙拿鎖開了門,錢婧藍也跟着走了進去,只見林奕蘇半躺在沙發上,血水正從她大腿上蔓延,顯得觸目心驚。林奕蘇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聽見開門聲,只是擡了下眼皮,虛弱得發不出聲音。
在保安的幫助下,錢婧藍半抱半扶的把她弄到了樓下,可救護車遲遲未來。她只得在馬路上攔計程車,這個小區比較偏僻,又等了五六分鐘,才攔到一部計程車。
火速地將她送進私人醫院時,她早已陷入完全昏迷之中。
情況十分危急
,只得進行破腹產,她暫時代爲家屬,在手術同意書上籤了字。
她在裡頭動手術時,錢婧藍在外頭心急如焚。小寶寶才八個半月,即使平安出世,也是典型的早產兒,身體狀況會比一般嬰兒差很多。
對於這個孩子,她一開始就投入了心思,感覺像自己親生般,不由祈禱開來。每次有護士進出時,她的心跳就會加速,擔心得要命。
也不知在外頭等了多久,手術室外頭的燈終於滅了,醫生和護士陸陸續續地走了出來,她忙迎上前去,“怎麼樣了?”
“幸虧送救還算及時,母子平安,小寶寶早產,還得在保溫箱裡住段時間,觀察一下情況。”主刀醫生公式化地說。
錢婧藍連忙附和,“那還有沒有什麼注意事項?”
“早產兒體質差一點,你們多費心思了。”
“我知道了。”
一旁的護士已經抱着小娃娃過來了,問道:“要不要看看她?”
她定睛一看,她不是第一回見初生嬰兒,可沒見過像小娃娃這麼小的,紅撲撲的小臉,皺皺的毛髮,閉着眼睛,呼吸那麼微弱。如果不是鼻翼間有一絲抖動,她真懷疑他是否已經消失了。
“我可以抱抱她嗎?”她輕聲問。
“可以啊!”護士小姐不由分說,把孩子往她手裡塞。
錢婧藍顫顫抖抖地接過小娃娃,不敢太用力,深怕傷到他,如此脆弱的小人兒,如果不是她趕得快,如果不是她母親意志力堅定,這小生命恐怕就會消失了。她重重地舒了一口氣,還好,小傢伙,你很勇敢,你拼命地活了下來。
“對了,怎麼不見小娃娃的爸爸?”護士小姐環顧了周遭,好奇地問。
“娃娃沒有爸爸。”她認真地回答,從陳明彥不要這個孩子起,小娃娃就沒有爸爸了。小娃娃只有兩個很疼愛她的媽媽。
護士小姐見她臉色有變,也沒再多問,私立小醫院的產房,本就特別,各式各樣的人都有。未婚生育的,Les產子的,只要是開不了出生證明,就一股腦兒往這邊擠。
多了個小不點,錢婧藍跟林奕蘇越發熟稔了,林奕蘇的臉上也多了初爲人母的笑容。
她以爲,這個小傢伙的出世,能爲林奕蘇帶來好運。只是沒想到,命運這麼捉弄人,這麼年輕靚麗的生命,說消失就消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