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我就是惡女怎麼樣
聽我哥說,我小時候很喜歡調戲好看的男娃子,不是摸人家的小臉就是掐人家的屁股,搞得鄰居人心惶惶一見我出來都把自家小公子藏起來,就怕被我非禮。
其實大人們就愛小題大做大驚小怪,這個世界上男娃女娃天生就是相互吸引的,你犯得着看見幼稚園小孩拉個手也說他們早戀嗎?尤其是一些個自稱專家的磚家,整天就知道在電視上呲哇亂叫,整得老百姓沒一天安生日子。
因此這些磚家沒少挨人罵,不過電視臺始終鍥而不捨地播這些節目也是有原因的,那就是人們罵歸罵,但總是背地裡偷偷相信。
於是在背地裡,我成了各種教育磚家嘴下的,標準惡劣兒童,並且病症嚴重,無法醫治。
等再長大了一些,當“兒童”這個詞對我不再適用的時候,我終於成爲了優等生和優等生家長眼中的,標準女混混。
逃學、打架、任性、言辭粗俗、沒有禮貌……
十幾年來,所有貶義詞似乎都成了我的代名詞,可偏巧了,我有一個人緣極好的老爸,身擔培育祖國花朵之重任,工作起來一絲不苟認真負責,簡直就是老師中的老師,典範中的典範!
好吧,我承認我給我爸丟人現眼了,但我也不是沒有努力過,初三那年,爲了考上南城高中,我逼着自己凌晨兩點還不睡覺,用別人五倍的時間做完作業,然後早起背英語背詩詞,卻總是在考試時候忘得一乾二淨。
我也曾把這段刻骨難忘的記憶說給別人,但結果是,在上述的那些貶義詞後,又加了個“天生愚笨”。
我很想爭辯,其實我看小說的時候可以過目不忘,我手機裡所有的電話號碼我都能背出來,我是經常打架,但都是別人先欺負我,我是不會說好聽的話,但我也有我的真心,我也曾將自己辛苦攢下的幾塊錢都給了街角討飯的孤兒,我也曾爲在辦公桌上睡着的老爸蓋一條毛毯……
綜上,我雖然不是特有良心,但也算還有人性,怎麼就這麼遭人恨呢?
懷着這種疑問,十數年間,我曾不斷撲騰,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好像已經徹徹底底地接受了這一事實——我是個惡女,而且早就是了。
既然“惡女”之名已經落實,我做任何壞事好像都有了緣由,譬如說將毒盒飯送給我想報復的女子,並聽着她那被齁壞了的嗓音樂得天翻地覆。
受害者陳糖站在三樓樓梯轉角,指着身在二樓的我破口大罵,當然,罵什麼我實在聽不清楚,只是覺得她那火急火燎的摸樣極其好笑,於是就笑了那麼一小會。
但我沒想到這個人的氣量是如此之小,她那大長腿一開,三步躍下樓梯,一下子撲了過來。
我這邊笑得正歡呢,她抓住空隙腳下一絆便將我按倒在地。
我就說,我一般打架都是對方先動手的嘛,但她都動手耗我頭髮了,我能那麼美德地毫不還手嗎?
於是,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雙手一揪,就揪住她兩縷頭髮,猛地一用力將她扯到近前,然後一個翻身按在身下,同時用兩腿死死鎖住她的下半身。
按照往常來說,這一招對付女生是足夠足夠的了,但陳糖的身高優勢還是在這個時候凸顯了出來,我這小腿鎖來鎖去就只能夠着她那雙大長腿的上半截,剩餘的下半截不停撲騰,還勾着腳踹了我後背幾下。
好傢伙,還敢使陰招!
脊樑骨一連被踹五六下,疼得我胡亂掙扎,揪着她左右兩縷頭髮就跟勒繮繩似的一陣上下上下,陳糖撕心裂肺地叫喚了一聲,僅能活動的雙腳更加拼命地踢踹。
我向我的脊樑骨發誓,我絕對不是故意把她當馬使的,更不是故意把她的頭髮當做繮繩狂扯不止的,但她的攻勢愈加猛烈,我哪裡有功夫注意到這惡性循環的因果關係,所以那一天,我和陳糖就這樣僵持了足足一分多鐘。
親愛的們,不要以爲一分鐘是多麼短暫的時光,當時的情景之下,這六十多秒足夠陳糖嘶吼十次有餘,也足夠我將繮繩勒上二十多次。
在踢踹與撕扯的混亂中,我尚能意識到一羣羣好奇寶寶從各個樓層迅速涌來,在六十秒內圍成水泄不通之勢,但我不知的是,爲嘛這些孩子不懂得上前拉架,反而留出了寬裕的地方供我們戰事升級。
“嘉木!”
嗡嗡的論戰聲中,我哥的聲音就這麼穿過人羣,劈到這片戰爭的土壤,我扭着腦袋尋找他的身影,正好瞧見他糾着眉毛瞪着眼睛雙手撥開層層人羣擠身而來的場景。
“嘉木!”
“哥!”
這場景讓我感動得幾欲流淚,卻忘記了此時戰事猶未結束而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最可惡的就是身下的那雙大長腿,還不肯罷休地踹了我好幾下才肯停住。
好在我哥終於擠了進來,一下子撲到我身邊將我攬住,“嘉木,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我們現在就去醫院。”
其實我想告訴他沒什麼大事兒,就是後背有點疼,但我這剛張開嘴還沒等發聲呢,就被陳糖的告狀聲打斷:“肖塵,是她先扯我頭髮的,你看看我這頭皮,都快被扯綠了!你看看!你看啊!”
惡人先告狀就是說這個場景吧,雖然我已司空見慣,但對於她這個頭皮扯綠了的說法還是要表示堅決抗議。
這麼瞎的訴狀我哥自然不會相信,他特沒風度地狠瞪陳糖一眼,一下子將她噎了回去,緊緊捂住嘴巴不敢說話。
我將他沒風度的做法盡收眼中,但我不得不承認,有時候我還是挺喜歡他這種沒有風度的行徑。
嘿,我哥果然真是我哥,關鍵時刻還是站在我這一邊的!
我美滋滋地一樂,用十二倍的熱情克服種種疼痛,硬生生地用膝蓋跳了起來,向我哥撲去,準備給他一個感謝的擁抱。
四周的呼聲突然詭異地揚起,當時我沒明白這是爲什麼,但當我明白過來的時候,這一切好像已經晚了。
我抱着我哥在樓梯邊緣慢慢騰空而起,看着他身後頗爲氣派的大理石石階抽了下嘴角。
我哥面色亦是一僵,他似乎已經感覺到了背後吹拂而過的氣流以及可以預料的結局,但仍然特不認命地抖了下腰,於是我倆又在半空堅持了0.001秒鐘,可仍然拒絕不了地球的引力往下墜去。
同學愛到這時候才體現出來,余光中,所有圍觀的好孩子都迅速跑了過來,試圖扶住我倆的身體。
但,爲時已晚。
我哥認命地閉上眼睛,我也跟着閉上眼睛,可下一瞬卻被他狠狠地往後一推。
黑暗裡,我突然改變方向向後跌去,但我仍然聽見了人肉翻滾樓梯的聲音。
咕嚕咕嚕——
咔嚓咔嚓——
嘩啦嘩啦——
……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