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發現自己的手指竟是在顫抖,雖然不是做壞事,但還是很害怕。
被撞破的話,會是什麼樣的後果,她隱約能夠想象到。
座機是連線的,而且已經打通了,但偏偏連續響了十幾聲,就跟她的心跳起伏一樣,像是做過山車一樣,忽上忽下,起伏不斷。
快接啊,快接電話啊!
耳畔響起了馬桶沖水的聲音,是阿智要出來了。
臥槽,這小子上大號怎麼那麼快!是故意跟她做對麼。
眼見着洗手間的門緩緩打開,而她手裡的電話還未接通,她糾結得連胃部都在抽疼了。
“喂?”
話筒裡熟悉的男音傳來,劇烈地敲擊着她的靈魂和心臟。
是他。
低沉磁性的聲音如初,帶着絲絲的疲憊。
溫心張了張嘴,發現喉嚨裡異常酸澀,此時,門口大喝聲,驟然在他耳邊咋響。
“你在幹什麼?”
姐從小膽子就小,這一聲帶着質問和怒氣的一喝,溫心嚇的瑟縮,手一抖,話筒從手裡瞬間掉落,狠狠地砸在了地上,但因爲中間是塑料線竄着的,又往回彈了彈。
“喂?”
她依稀聽到話筒裡傳出來的微弱的音。
門口鷹老大身旁的蟲哥發狠似的,一個箭步上前,手腳利落地拔斷了座機的插頭。
線斷了。
溫心一句話都沒說。
“臭娘們!”蟲哥不由分說地一個巴掌甩了出去。
蟲哥是個左撇子,掌心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溫心的右臉上,整個人因爲這股猝不及防的力道而狠狠地摔在了沙發上,臉上火辣辣的疼。
原本她一直擔心左臉沒辦法消腫,這會兒發現,擔心完全是多餘的,因爲現在對稱了。
溫心捂住臉,霎時嘴裡有絲絲腥甜味傳來,下手真狠。
“老大,我殺了這個通風報信的女人。”蟲哥怒道,他早就看這個女人不順眼了,畢竟是因爲她,平白無故地死了五個弟兄,損失了一船的貨物。
“蟲哥哥,不要!”
上完洗手間的阿智看見包子姐姐無緣無故地捱了蟲哥哥的打,蟲哥哥還拿出槍,連忙跑過來,擋在溫心面前。
“阿智,你快讓開,蟲哥哥要替要處置叛徒,這個女人是個禍害,留着她遲早會出事!”
阿蟲的話是既是對阿智說的,亦是告訴給鷹老大聽的。今天,誰也不能阻止他殺人的心。
“不要,我就不要,姐姐都已經流血了呢,蟲哥哥,你太過分了,把姐姐的臉從包子打到饅頭了,早上我還覺得姐姐漂亮了呢……嚶嚶……”阿智伸出手,輕輕地擦拭溫心嘴角上血跡,一邊擡起頭,怒瞪着阿蟲。
溫心懵了,壓根兒沒注意到阿智的動作,還有包子和饅頭又什麼本質上的區別嗎?
她的心情已經完全被剛纔的電話,靳亦霆的聲音給佔據了,思念像是一種病毒,擴散開來,將她的理智悉數灼燒,消失殆盡。
還是,一句話都沒說呢,可她現在所要面臨的,要爲這個電話而付出生命的代價。
可,阿智這孩子,爲什麼處處要護着她?
溫心感到無比的費解。
“阿智,你這小子……”蟲哥憋了一肚子的火,如果阿智擁有大人的智商,他早就一腳踹過去了,重色輕友,沉迷女色也該有個分寸,別到時候爲了一個女人把事情給弄大了就不好了。
這時,依舊穿着民國褂子的鷹老大,兩隻手放在背後,穩步靠近,面部的疤痕配上陰鷙的眼神,居高臨下地用審視的目光逼視着她,不容置否的威嚴中,帶着絲絲陰險的感覺。
他朝着阿蟲投注過去了一個眼神,阿蟲心領神會,馬上放下槍,舉止表情雖然收斂了許多,憤憤然的殺意是肯定少不了。
“阿智,你先起來。”緊接着,鷹老大不分喜怒的道。
“不,芭比,你答應過我,不能殺包子姐姐的。”
父子倆形成僵持的局面,往日裡聽到那麼大一人叫芭比,的,真的有會有一種分分鐘齣戲的感覺,而此刻的溫心,體內的幽默細胞悉數失靈,也許是因爲那個電話,她纔會如此不甘心,活下去的意志更加的強烈,所以,此刻纔會顯得更加的害怕死亡。
“阿蟲,把阿智拉開。”
鷹老大沉聲吩咐,阿蟲麻利的拉住了嗷嗷直叫不肯走開的阿智,哭的稀里嘩啦的。
鷹老大站在溫心面前,完全無視讓他心煩意亂的哭聲,俯下身,危險的氣息逼近,一把精巧的手槍在他略微厚重的手指間翻飛,眼中殺氣寒光乍現:“我記得我警告過你吧?”
溫心緊緊地咬着牙齒,視線彷彿凝固着,她能感覺到從鷹老大周身瀰漫出來的嗜血,殺人如麻的戾氣,絕非開玩笑的。
溫心就這麼大膽地瞪着他,如果這次阿智保不住她,那就真死了,她成功地觸及到鷹老大的底線了。
還敢瞪他。
鷹老大直接把槍口對準了溫心的嘴巴,強迫她大開,金屬與硝煙的味道霎時佔據了溫心所有的感觀。
鷹老大簡直就是威脅人的鼻祖,他知道怎麼樣可以令人的恐懼達到最高臨界點。
“碰~”
只要他輕輕一扣,那就是腸穿肚破,死狀悽慘。
溫心額上的汗,悄無聲息的滾落。
“芭比……你不要殺她……嗚嗚……阿智以後都聽話……認真寫字……唸書……再也不貪玩了……”
阿智悽悽慘慘的哭聲不期然傳到了二人中間,鷹老大沒敢轉頭,這個令他揪心的寶貝兒子,他幾乎沒有違背過他的意願,因爲他的病,所以寵着,慣着,滿足他的一切願望。
可就是因爲如此,導致他再也長不大。
黑幫的兄弟們都是跟着黑影出生入死的兄弟,看到他的面子上,對阿智照顧有加,可他的年紀大了,一旦發生什麼意外,阿智今後的處境令人堪憂。
短短几十秒的時間內,鷹老大的腦海裡思考了許多事情。
溫心動也不敢動,阿智哭的太慘烈了,在內心深處,她反而不好意思,畢竟她對這個擁有男人外表的孩子,始終沒有表現出充分的耐心,之後也是敷衍爲主。
可沒想到,偏偏是阿智每每在她陷入危險時,擋在面前,各種痛哭求情。
死了死了,臨死之前,還要欠上這種人情,她到底在搞什麼飛機?
“阿智,聽着,今天爸爸教你一個成語。”
鷹老大陰冷的一字一句地念道,“紅顏禍水。”
溫心的嗓子裡開始冒煙,嘴裡的唾液急速地分泌,因爲對方已經下了最後的決定,那就是殺了她。
“老大,蟲哥,不好了!”
急促的喊叫聲,將客廳裡的氣氛陡然拔高,一根弦莫名的就斷了。
鷹老大的手下慌慌張張跑進來。
槍突然移開了。
可溫心的嘴巴仍舊保持着前一個動作,張的大大的,圓圓的,高度繃着的神經變得麻木,口水不由自主地從嘴角兩邊的縫隙流出來。
當時的樣子多難看,多狼狽,溫心記憶猶新。
但那種幾乎失禁的恐懼感,心有餘悸。
鷹老大惡狠狠地刨了溫心一眼,彷彿在說,算你走運。
“姐姐……”阿智掙脫阿蟲的禁錮,跌跌撞撞地撲到了溫心身前,小臉一個委屈。
“毛毛躁躁的,什麼事?”蟲哥先於鷹老大一步,極度不耐煩地揪住了來人的衣領問。
“蟲哥……有人,有人闖進來了——”那人畏畏縮縮的,抖如篩糠。
“什麼?”蟲哥一嗓子,“什麼人膽子那麼大,來找死嗎?”
鷹老大面色變了變,但談不上緊張,只是略略有些吃驚罷了。
先不說他建立的這個島嶼大本營地理位置有多隱秘,即便找到了,上面的防禦系統也是特地請了專門佈置機關陷阱的專家埋伏好的,除了他信任的少數幾個手下,任何人若要私自出入,必然會掉入陷阱,或者被炸藥炸得粉身碎骨。
“阿蟲,帶上人去看看。”
鷹老大和阿蟲等人隨即離開。
溫心終於將自己的嘴巴合上,腦海裡還在思考他們剛剛的對話。有人闖入?她的心跳驟然加快,會是靳亦霆嗎?
“姐姐,你沒事吧?疼嗎?”
幾聲疾呼,將溫心的思緒拉了回來,此刻阿智的眼眸竟與朗朗的重疊,清澈,乾淨,像只流浪小狗一般的可憐巴巴。
她伸出手指,帶着慈愛的目光,輕輕地擦掉阿智臉上的淚珠子:“不哭。”
“我不哭,姐姐,我幫你上藥。”
阿智感覺到溫心突如起來的溫柔和母愛,頓時破涕爲笑。
阿智翻箱倒櫃地,找來了碘酒和一大堆的藥,溫心有些哭笑不得,讓他去冰箱裡弄了點冰塊敷了敷。
“阿智,姐姐問你,你昨天跟姐姐說,島上有很多陷阱,那你知不知道怎麼樣可以避開機關和陷阱?”
儘管溫心非常不願意承認,她確實是在利用阿智,一個心思無比單純的孩子。
“我知道啊。”
“你能不能帶姐姐去?”
阿智思忖了一下,“芭比和蟲哥哥說,不讓我隨便走出去。”
“那就不隨便去,陪我去,好嗎?”
“……好。”
雖然愧疚,但比起想見到親人的心情來說,溫心不後悔。
趁現在,鷹老大去處理事情,她逃走是最恰當的時機。如果等鷹老大回來,她的性命恐怕不保。
只是,靳亦霆,這個侵入者是你嗎?
千萬,不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