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鐘,讓管家把孩子領下來。我累了,你送一下客人。”季啓山特意咬重了‘客人’二字,一臉疲憊之態,無需僞裝,他是真的累了。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爲何季董事長在幾分鐘之前還保持着不肯退讓半分的決心,幾分鐘之後,態度軟化,截然不同。
溫心詫異,難不成真是靳亦霆的話起了作用?
靳亦霆卻保持着另一種想法,一定是那個電話,纔會讓季啓山改變主意,雖然殊途同歸,最終的結果是一樣的,但至少省卻了他一番功夫和力氣。
沒多久,朗朗就被領着下樓,看起來十分乖巧木訥的模樣。
“朗朗!”溫心激動的衝了上去,一把將小傢伙抱在懷裡。
小傢伙傻乎乎的,小臉上沒什麼表情,剛纔哭的稀里嘩啦的痕跡已被擦乾淨,眼睛仁腫腫的,溫心除了心疼之外猛地一陣心驚發涼,不假思索地擡頭怒問:“你剛纔對朗朗做了什麼?”
她的渾身都張着到倒刺,根根豎立,眸露厲色,她就這麼質問着鍾姐,看上去竟有幾分攝人。
鍾姐瞳孔劇烈的收縮了一下,她可從來沒把溫心放在眼裡,就是這個看上去隨和的女人此時卻讓她感覺到害怕,可能是一種母愛的本能體現與爆發。
鍾姐勉強恢復鎮定,否認道:“沒做什麼。”
溫心一直瞪了她許久,最終才收回了目光。
“媽媽……”朗朗不知是回神了,還是怎麼滴,一下子哇的哭了出來。
“別哭。”溫心用拇指替他擦拭,擦着擦着,她自個兒也酸的想掉淚,一把擁入懷中,掌心眷戀無比地揉動着他後腦勺的頭髮。
感覺到他軟軟的溫度,溫心才感覺到一種失而復得的真實感。
她輕輕地啜泣着:朗朗,媽媽不該遲疑,媽媽應該堅定的要和你在一起,除非你的……否則決不放棄。
即便懇求靳亦霆,那又如何?
比起她們母子倆的幸福,她的尊嚴簡直微不足道。
朗朗漂亮而佈滿淚痕的五官,與記憶中自家兒子允臣幼時的容貌幾分重疊起來,又好像截然不同,季啓山的視線恍然間變得模糊起來,而眼前母子相擁的畫面卻是無比刺眼,胸口更添着一把悶火,無處釋放。
“鍾姐,送客!”他低聲道,不難聽出其中的盛怒與隱忍。
季董事長這次可真是氣壞了吧,衆人不約而同的想。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溫錦濤與凌啓昊擔心的則是,依照季啓山的性格,過不了一個晚上,怕是就會起訴溫心……靳亦霆再厲害,仍舊是治標不治本的辦法,壓根兒沒解決眼前的困局。
但是,而後,事情的發展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季啓山剛愎自用以及強硬的態度,居然是雷聲大雨點小,悄無聲息地來得快,去的急,一點痕跡都沒有。
“好了,我們先離開這裡再說。”
靳亦霆打斷二人冗長的抽泣,一會兒季董事長反悔可怎麼辦?說起來,他一個人就單槍匹馬的來了季家,明着火拼倒是沒什麼可怕的,萬一老傢伙使陰謀詭計,放暗槍,那才叫防不勝防。
如果徐恆在,一定會默默的腦補:一般情況下,使陰謀詭計的人不正是boss大人您嗎?
一行人暢通無阻地穿過門口的音樂噴泉和院子,直至雕花鐵門緩緩地合上,再無反悔的可能。
“靳總裁,今天的事情就多謝你了,時間不早了,我就帶溫心回去了。”溫錦濤攬過女兒的肩頭,準備鑽入車內。
只見駕駛座上,凌啓昊早早地坐好,發動了引擎。
過河拆橋的人靳亦霆見的多了,就是沒見過如此直截了當的。
他嘴角微勾,驚心動魄的笑容裡帶着幾分晦暗莫測,在溫心和朗朗即將太入後座之際,他長腿一邁,兩步間,來到後座前。
高大的身子擋住欲關的車門,甚至將整片陽光與視線都遮掩掉了,凌啓昊一直在開或者不開中猶豫掙扎,靳亦霆,你爲什麼非得陰魂不散呢,潛意識裡,他真的挺不願意靳亦霆和溫心那麼親近。
話說,換做其他男人,你作爲一個餘情未了的前男友,同樣會嫉妒恨的吧。
溫心擡頭,目光暈眩,因爲有些背光的緣故。
靳亦霆就身處在一片日光中,五官在陰暗下顯得異常的變幻莫測,唯一不變的是他近乎完美毫無瑕疵的臉孔。
“溫心,確定要和你爸爸離開?回溫家?”他俯身而下,如天神一般,語氣中帶着明顯的質疑,調侃,與嘲諷。
那雙漆黑的眸子裡,赤裸裸地寫着威脅二字。
溫心明白,她再明白不過。
靳亦霆明明可以用過激的語言,甚至輕描淡寫的威脅,但是,他沒有,他不屑於把這種理由展示出來,雖然他根本無所顧忌旁人的目光。
她當然有想過,爸爸肯定擔心她,所以讓她回溫家住……但,那絕對不是她想要的。
他們一定會逼自己說出朗朗的身世。
靳亦霆說的沒錯,如果不是他的提醒,或許她將被動地糊塗地跟着溫錦濤離開了,或者正要面臨不可挽救的地步。
“靳總裁,麻煩您讓讓。”凌啓昊透過反光鏡,視線停留在那一個討厭的男人臉上。
陰魂不散,說的就是靳亦霆。
這個傢伙剛剛纔和曼露的緋聞滿天飛,一會兒三角戀,一會兒出軌,一會兒私生活混亂的……總之靳亦霆的個人形象太差了,凌啓昊真的不希望溫心被他給欺騙。
他那樣高高在上的人,連季啓山都要畏懼的人,怎麼可能對一個女人是真心實意的呢,男人都是這樣,得到過了之後,便會棄之如敝履。
面對凌啓昊的挑釁,靳亦霆連眼瞼都未擡,紋絲不動,他眸色黑沉,他相信,溫心會下車的,她是個聰明的姑娘,知道該如何取捨。
“心心,跟爸爸回去。”
溫錦濤使勁地朝溫心遞眼色,千萬不要,不要和靳亦霆離開。
她這麼堂而皇之的走了,就是名不正言不順。朗朗已經被人叫做私生子了,難道還要繼續活在這種陰影之中麼?
“爸爸,對不起,我已經不是五年前那個幼稚衝動的溫心了,我能做出最正確的選擇,也是最適合自己的選擇。”
說完,溫心抱着哭的已經睡着了的朗朗重新爬下了車。
望着溫心堅定的眼神與耳邊同樣堅定的話語,一時間,溫錦濤竟無法反駁。
女兒長大了,有主見,有所擔當,或許,他真的沒有必要干涉。
再者,他瞥了一眼
“伯父,你怎麼讓溫心和靳亦霆走了呢?”凌啓昊有幾分不甘,心頭驚濤駭浪,出口的時候化作了平靜與淡定,只因爲,他不能,他的身份不允許自己對溫心超乎尋常的關心。
在凌啓昊眼中,靳亦霆和季允臣是一種人,甚至比季允臣更可怕。
他甚至不能相信,溫錦濤就這麼輕易地允許了呢,他身爲父親,這是一種極爲不負責任的做法。
如果換做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或許凌啓昊的心理能平衡一些。
“啓昊,你該關心的對象從來不是心心,而是瑤瑤,明白嗎?”沉吟了一下,溫錦濤滿是深意的道。
凌啓昊被一句話給問住了,難倒了。
頓時像是吞了一口蒼蠅,再也說不出話來,只是乾乾的道:“知道了。”
略顯尷尬的氣氛在車裡瀰漫開。
“開車!”
溫錦濤沉默了一下,命令道。
望着反光鏡中,溫心和靳亦霆的身影越來越遠,隨着車速的前進,最後成了一個小小的黑點。
凌啓昊眼中的最後一抹不甘,終於還是從眼眸深處完全消失了。
礙事的人離開了,靳亦霆滿意的收回視線。
“恭喜你,第一次做出正確的決定。”
見朗朗趴在她的肩頭,像是睡着了,靳亦霆自然而然地從她手中把孩子給接過來。中間遇到了一點點小小的阻力,但很快就別解決了。
正確的選擇?
靳亦霆說的是下車,還是把朗朗讓他給抱了的意思?
她能說,她的手有點酸麼,好吧,朗朗正在長身體的時候,體重飆升太正常了,可在母愛光環影響下,她手痠,抱不住,貌似是一件很掃興的事。
不過,他用上帝和古代皇帝皇恩浩蕩的口氣,算幾個意思?
好像她沒有照做的話,就是天大的過錯。
爲什麼過了那麼久,他的大男子主義和自負心理還是沒有半點改變?
“溫小姐,上車吧。”
愣怔間,靳亦霆已抱着朗朗坐入車內,招呼她的是從車窗中探出頭的徐恆,靳亦霆的貼身助理。
溫心看到他的時候,面色露出幾分尷尬和彆扭。
反正事情已經這樣了,破罐子破摔,她的名譽還能再亂點麼,蝨多不癢。
……
季家。
“董事長,他們已經離開了。”
鍾姐一絲不苟的和季啓山彙報,“親子鑑定的事?”
“你確定上次的結果有錯誤?”季啓山坐在桌案前,完全是淡定不了,手臂上的皺皮夾雜着青筋,可以知曉他的情緒仍處於十分的亢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