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助理欲言又止,莫天逸這番話說得倒是輕巧,卻爲難了天逸集團的員工,要知道,他們今天連上班,都要依靠保全開路,才能勉強安全的進入公司來,可想而知,如果天逸集團對外界的聯絡與請求置若罔聞,身爲當事人的莫天逸又鬧失蹤,他們這幫員工,一定會被記者給煩死的。
“沒有可是,”莫天逸果斷地打斷了他的話,語調極其堅定,“按照我的話去做,現在應該着急的,可不是我們。”
話,意味深長,助理這才吶吶的點頭,掛斷電話後,忠實的將莫天逸的吩咐傳向各個部門。
的確,現在應該着急的,並非他們,而是梟氏!昨天梟墨騫的忽然離開,已經讓他被扣上了左擁右抱,風流成性的帽子,梟氏的股票一反常態的開始狂跌,據說,連梟氏內部也引起了一陣騷動。
“公司的事?”見莫天逸轉身回來,kk猶若無骨的從太陽椅上直起身體,身上披着的白色毛毯滑落到腹部,齊肩的黑色短髮飄揚在空中,看上去分外美麗動人。
莫天逸反手握住手機放到自己的口袋裡,朝她勾了勾嘴角:“是啊,不過我現在正在放婚假,有正當的理由可以不去理會它們。”
“是關於昨天的事嗎?”kk細細審視着他的表情,心情難免有些忐忑,她並不希望因爲自己的原因而給莫天逸帶去任何一絲的困擾,她欠他的,已經夠多了。
莫天逸一見她這副模樣,就猜到她的心思,好笑的颳了刮她的鼻尖:“不要胡思亂想,和你沒有絲毫關係,只是一些合作上的事情。”
見他說得鄭重,沒有僞裝與隱瞞的跡象,kk的心裡才暗暗鬆了口氣,喃喃道:“這就好。”
莫家一派溫馨和睦,可此時此刻的人民醫院,卻被一股陰冷的寒風籠罩着,醫院外,圍堵着二十多家雜誌、電臺、報社的記者,他們扛着攝像機,昂着頭,看着裡面的動靜,想要挖掘到第一手的線索與爆料,可自從梟墨騫昨天進入醫院,他們連對方離開的身影也不曾見到,但無數的消息卻一刻也不曾停留的發回了自家的報社。
什麼“梟氏總裁徹夜不歸,與舊愛死灰復燃。”
什麼“小三自殺挽留,梟總難忘昔日感情。”
什麼“整夜陪伴,溫情感人。”
不知情的,甚至會誤以爲梟墨騫和紫菱真的重新走在一起了,可天知道,梟墨騫甚至連影子也不曾現過一次。
重症病房外,金洛從醫院的食堂內,買了兩碗清淡的米粥,透過玻璃窗,看着裡面,正靜靜坐在牀沿,彷彿一尊石雕般的梟墨騫,眉頭忍不住皺緊。
擰開門把走了進去,隨手將食物放到牀頭的櫃子上,他才輕聲開口:“老闆,公司的股票從今天早上開盤後,就一直在下跌,醫院外的記者也沒有離開,你看,是不是需要出面阻止一下?”
梟墨騫紋絲不動的坐在原位,雙手交疊着撐在牀沿上,縫隙中,是紫菱冰涼的小手。
見他遲遲不肯說話,金洛急得都快哭了,“老闆,任由那幫無冕之王胡編亂造,指不定事實會被傳成另一種樣子。”
到那時,他和齊珊兒還有複合的可能嗎?
金洛覺得自己纔是天底下最可憐的人,明明只是旁觀者,可到頭來,這皇帝不急,卻急死了他這個太監!
“吩咐下去,”喑啞、低沉的嗓音在安靜的病房內竄起,帶着一股冷漠、狠絕的味道。
金洛打了個機靈,趕緊擡頭,看向忽然出聲的梟墨騫。
他的容顏染上了一層冰霜,眼眸中充滿了血絲,像極了豎起渾身利刺的野獸。
“告訴那幫記者,誰敢妄自傳揚我和紫菱的事,不要怪我梟墨騫翻臉無情!”
金洛心頭咯噔一下,錯愕的看向一臉漠然的梟墨騫,“老闆,你是認真的?”
這樣的警告一旦公佈,難免會引起這幫記者的反抗,到那時,梟墨騫就將真的成爲新聞界聯合抵制,聯合針對的話題人物!“老闆,現在外界的輿論對你很不利,如果真的這樣做,只怕對你的名聲而言,不是什麼好事。”
“無所謂,”梟墨騫冷哼了一聲,“全面封殺一切有關婚禮的事,這場騷動,我不希望再繼續下去。”
他怎會不清楚,那幫記者胡編亂造的本事?現在的他,根本無法走開,也無法去找kk,如果任由他們發揮下去,萬一她錯信了報紙上不實的消息,那……
這樣的可能性,即便只有萬分之一,但梟墨騫也絕不會允許它發生!
金洛眼見勸說沒有任何的效果,也只能幽幽嘆口氣,點頭應承下來。
“老闆,你昨天就沒吃什麼東西,現在多多少少吃一點吧。”捧起桌上的米粥,遞到梟墨騫面前,“不管怎麼樣,也得先顧好自己的身體。”
梟墨騫鬆開手,溫柔的將紫菱的手臂放入牀被中,然後爲她掖了掖被角,“我不吃了,你在這裡守着,我出去透口氣。”
推開金洛遞來的米粥,梟墨騫徑直起身,依舊是一身白色的西裝,可那原本筆挺的西服,此刻卻略顯褶皺,背影匆忙,甚至透着一股悲拗、掙扎的氣息。
金洛目送他離開房間,這才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到底叫什麼事?”
他的視線落在病牀上氣若游絲的紫菱身上,神色略帶責備,說實話,曾經,金洛真的同情過這個女人,在得知她的遭遇後,他一度爲她感覺到惋惜,如果不是她的失蹤,老闆怎麼會和齊珊兒相識相愛?她若未曾失憶,又怎會給老闆空窗期?讓他遇到另一個愛人?可當她用這樣的手段,這樣的方式,阻止了那場婚禮後,金洛卻很難再對她升起任何一絲的不忍。
“你若真的死了倒還好,如今卻吊着一口氣,用你的命當作鎖鏈,圈住了老闆的腳步,這樣做,你不會覺得卑鄙嗎?”金洛深深凝視着紫菱美麗的臉龐,輕聲問道,可迴應他的,卻是這滿屋子的寂靜,只有心電圖滴答滴答的聲音,不斷縈繞在耳畔。
“算了,”金洛氣餒的揮揮手,收拾下牀頭櫃上凌亂的垃圾,嘴裡低聲嘀咕一句:“就算我和你說這些,你也聽不見。”
梟墨騫孤身一人站在住院部頂層的露天天台上,明媚的陽光穿過層層白雲,灑落在他的身上,襯得那白色的燕尾服,愈發神聖、純淨,他的身軀隨意地倚靠着天台旁的護欄,狹長的黑眸低垂着,細長微卷的睫毛,在他的眼瞼周圍灑落一圈淺色的陰影,他的手裡握着黑色的電話,另一隻手的指縫間,夾着一支白色的香菸,嫋嫋升起的煙霧,模糊了他此刻矛盾、痛苦的容顏。
許久後,梟墨騫纔在按鍵上,按下了那串早已銘記於心的號碼。
“對不起,您說撥打的電話暫時不在服務區,請稍後再撥。”客服機械的甜美聲音,刺破他的耳膜,傳入耳中。
梟墨騫的手指輕輕一顫,眼眸中的那束微光,彷彿也在客服開口的第一秒,永遠的黯淡下去。
連聯繫的機會,也不肯給他嗎?
心,像是被一把刀子,深深地刺中,刺得他鮮血淋淋的,連呼吸,彷彿也帶着顫抖,梟墨騫微顫地深深吸了一口香菸,嗆喉的味道涌入他的體內,狼狽地趴在欄杆上咳嗽着,那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好似野獸的嗚咽般,讓人聽着心碎。
手指機械的撥打着kk的手機,一次又一次失望,一次又一次被打入萬丈深淵,梟墨騫的心空蕩蕩的,神色也愈發地恍惚,彷彿連靈魂也一併離開了,蒸發了。
菸蒂散落在他的腳下,顯得那樣的雜亂無章,他卻好似感覺不到一般,一支接着一支的抽着,即使胃液已經開始翻滾,即使喉頭不斷涌上一股反胃的想要嘔吐的感覺,他依舊無動於衷。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
“對不起……”
一個小時後,梟墨騫終於停止了他近乎瘋狂的舉動,額頭死死抵住冰冷的護欄,他的呼吸分外沉痛,手掌緊緊揪住胸口的衣衫,彷彿這樣,就能夠好受一些。
kk……
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
給他一次機會,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
好嗎?
“轟隆……”晴空萬里的天空,忽然響起了一道驚雷,街道上的行人莫不是被嚇了一跳,茫然的擡起頭,看着這場毫無徵兆的晴天雨,凌亂的腳步聲在街頭竄起,驚呼聲與咒罵聲混雜着,聽不真切。
雨滴無情的落在梟墨騫的身影,他就好似一座石像,孤單地靠着天台的護欄,身影盡顯落寞。
“老闆!”金洛氣喘吁吁地推開天台的鐵門,梟墨騫像是毫無知覺般,依舊保持着那可悲且絕望的姿勢,紋絲不動。
金洛深深吸了幾口氣,如何不知他在爲什麼心痛?心裡沉甸甸的,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雙腿猶若千金重,緩慢地靠近他的身旁,溫熱的手掌按住梟墨騫僵硬的肩頭,“老闆,你還好嗎?”
梟墨騫茫然地擡起頭來,俊美的臉廓,早已失去了血色,原本紅潤的嘴角,此刻也只剩下一片烏青,深邃的黑眸中,帶着支離破碎的絕望。
“老闆,病人醒了。”金洛擠出一抹笑,希望能讓他的心情稍微恢復一些。
梟墨騫的身體彷彿輕顫了一下,“什麼?”
嗓音低不可聞,猶若從高高的雲層緩慢地飄落下來似的,混雜着雨水砸在地板上的聲音,模糊且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