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曾經碰上過更難纏的自爆傀儡,那是梵卓真言的造物,當時我們所處空曠之地,周圍有輾轉騰挪的空間,但眼下我們的情勢岌岌可危,如果我們破壞了它,也許我們的旅途也就此到頭了。
剎那間,我腦海裡迴盪着彷彿仙樂般悅耳的聲音,她說:“它在補充血液。當它體內貯藏了足夠的能量之後,它會炸裂開來,四散的肉塊彷彿炮彈,會將飛機徹底摧毀,你們必須現在阻止它。”
我聽出那是綠面具的聲音,捏了捏臉,搖了搖腦袋,並不答話。我弄不清楚她的想法,她到底是想阻止我,還是想幫助我呢?
綠面具稍稍沉默,問:“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如果我有選擇的權利,我會馬上把她掃地出門的,可惡的綠面具女士。
她淡淡的說:“我也不想待在你污穢而噁心的軀體裡,先生。但只有你的軀體可供我短暫容身,等大事一了,你不會再見到我。”
她所謂的大事可不知得等到猴年馬月才能了結,但聽她這麼說,我感覺不那麼彆扭了。
我問:“如果我們現在動手呢?飛機會出事嗎?”
“如果在這兒下手,它依舊會爆炸,頭等艙會變得千瘡百孔,飛機依舊會墜毀,但它爆炸的威力會小一些。”
我真是想給她跪下了,她這不等於什麼都沒說嗎?
等等,她的意思是?我該把它推出艙門?
綠面具說:“沒錯,如果你辦得到的話。”
我立即拉住無策的胳膊喊道:“你繞過它,打開艙門,我把它推出艙外。”
無策頃刻間反應過來,他點點頭說:“當心點。”
我大吼一聲,張開雙臂,如鱷魚捕食般抱住怪物的軀體,我覺得雙手彷彿捏着一塊兒滿是血水的生牛肉,而且已經散發出*的臭味兒。
怪物伸出大手,拉住我的腰,想要將我塞進嘴裡。我立即反應過來,腰部用勁兒,雙腿撐住他嘴巴兩側,用盡全力與它相持。
它的力氣很大,至少與血族妖魔類似,難怪那些喪命的乘客如同小雞般被它塞入嘴裡。我不得不壓榨出細胞中所有的能量,牢牢擋住它的血盆大口。
我聽見身後傳來一陣陣驚呼,那些看熱鬧的乘客七嘴八舌的指手畫腳,有些人在讚歎,有些人在鼓勁兒,但還有些人卻指點江山,大肆紙上談兵。
無策早就跑到門邊上,衝艙門看了半天,喊道:“糟糕,我不知道該怎麼開門!”
一位驚恐的乘務員小姐顫聲說:“我聯繫機長,讓他打開電子鎖,你只要將那個閥門向逆時針方向擰就行啦。”
那怪物漸漸壓倒了我的力氣,將我一點點往嘴裡推,我絕望的發現,如果照這樣的態勢下去,最先被他呑落肚子的,恐怕是我的小兄弟。這恐怖的景象令我瞬間爆發出驚人的怪力,我用力一推,雙足站在地上,如泥鰍般閃到它背後,一招霸王扛鼎,將它舉了起來。
乘客們看着我的眼神閃耀着崇敬的光輝,有幾個女孩兒軟趴趴的坐倒在地上,雙腿岔開,似乎....隱約....可能....稍微....能看見....
我分了神,怪物的舌頭伸了出來,捲住我的軀體,猛然一扯,大力傳來,我覺得彷彿被火車頭撞了一樣,這讓我往前一衝,被怪物一屁·股壓在身下。我悶哼一聲,大喊:“快點!快點!”
海爾辛瞬間來到我面前,拉住我的手,趁着怪物站起來的剎那,把我拽了出來。他雙腳勾住機艙壁上的座椅,兩隻手死死扯住我的胳膊,與怪物的舌頭如拔河般僵持不下。我感覺到他的力氣也不小,不單單僅靠閃電的神力與靈巧的劍術來戰鬥,他經過嚴酷而不懈的訓練,擁有海格力斯般的體力。
我回頭望望怪物那張醜陋的臉,倏然想起來,萬一這怪物機靈點兒,它只要往前順勢這麼一倒,我就成了被鯨魚呑落肚子裡的約拿。
我驚駭異常,不敢耽擱,空閒的手掌如刀般斬落,正中它粘滑的舌頭。我不敢太過用力,以免它劇痛之下引爆肉·體炸彈。它舌頭抽動一下,突然縮了回去,我重重摔倒在地,痛的喘不過氣來,好在手腳不慢,腹部肌肉伸縮,如遊蛇般逃離怪物身邊。
我和海爾辛擔驚受怕的望着怪物,好在它並沒有想起來引爆,真不知這怪物到底算是聰明還是愚蠢。
此時,無策喊道:“門開了,當心!”所有人聞言大驚,陸續拉住身邊的座椅和扶手。
艙門一下子敞開,強烈的氣流朝外涌去,怪物反應極慢,被氣流一吸,緩緩朝外走去。它走過我時,伸手一撈,我靈巧的一躲,沒讓它碰上,海爾辛恰到好處的在它背後一蹬,它猛地前衝,巨大的身軀萬般巧合的飛了出去。
我見狀鬆了口氣,正想讓無策關上艙門,但躲在一旁的安家修指着窗外大吼道:“它還纏在飛機上,它的舌頭掛在了機翼上。”
我瞬間嚇得連汗都快凝成冰了,它在萬米空中高速氣流的撞擊下,隨時都可能爆炸,屆時飛機下墜,我和無策雖然有辦法能活下來,其餘人可全都得給它陪葬。
正在彷徨無措的時候,無策毫不猶豫的跳了出去,順手拉上了艙門,這舉動又激起了所有人大聲的驚呼。
我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急匆匆的跑到窗口旁觀望,只見無策用驚人的力氣拉住機翼,伸手撥開怪物的舌頭,那怪物頃刻間被拋得遠遠的,就在這時,它砰地一聲炸裂開來,肉塊如同鉛彈般擊打在飛機外殼上,但由於距離太遠,僅僅造成了一陣晃動,但並無艙壁破損。
但無策卻因此鬆脫了手,在衆人驚恐的目光中,他掙扎了兩下,被飛機拋在了後頭。
海爾辛衝動的想要打開艙門救人,但他家族的聖殿騎士們把他死死攔住,他母親甚至狠狠給了他一個耳光,罵道:“愚蠢!他的舉動雖然可敬,但你卻沒法救他。讓他去吧!上帝會保佑他的靈魂。”
宋月癡呆般的坐在地上,淚水不停流下,我相信此刻她的感情一定是真誠的,因爲面對剛剛那英勇而高尚的一幕,沒有人會不爲此感動。她的未婚夫抱住她,在她耳邊輕輕安慰,並大聲稱讚無策英雄般的犧牲。
除了我和海爾辛之外,其他人都有些高興,他們對剛剛的危機議論不休,各抒己見,彷彿這話題成了一塊香噴噴的肉,而他們是一羣飢餓的狼,他們爭相搶奪,以此爲榮,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僅僅想借此而獲得旁人的關注罷了。
他們並未參與其中,但他們卻相當自豪,這會成爲他們銘記一輩子的喜悅,雖然有人因此而犧牲了性命。
.....
或者說幾乎犧牲了性命。
我等了一分鐘,伸手打開了機艙,無策恰巧於此刻衝了進來,我連忙用身體擋住他,沒讓別人看清他身上快速摺疊起來的羽翼。
海爾辛欣喜若狂,大聲喊道:“無策,你還活着?”
無策點點頭,低聲對我說:“你怎麼知道我能回來?”
“因爲我知道在絕境中會激發你體內的潛能。”
他駕駛過‘烏鴉’裝甲之後,已經清晰的感受過飛行時的情形,在危機之中,他激發出潛能,展開羽翼,像亞克·墨慈那樣高速飛翔。他僅僅依靠體內魔血的魔力驅動氣流,並沒有特斯拉的物質湮滅引擎那般持久,雖然僅能持續短暫的時間,但足以追上減速前行的飛機了。
衆人圍了上來,由衷的爲他感到喜悅,同時像各路專家一樣發表意見,一時機艙內吵鬧成一片,彷彿在舉行一場舞會。我幾乎忍不住想要冷嘲熱諷,但轉念想想,我又何必與凡人一般見識呢?這羣愚昧的、從衆的羔羊,他們雖然惹人討厭,但卻並沒有什麼壞心眼。
宋月突然緊緊抱住他,哭泣着說:“無策,你嚇壞我了。”
無策緊張萬分,結結巴巴的說:“你....能不能....別抱得那麼緊?你的胸口貼住我的....”
宋月嗔道:“我偏不!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了。”
安家修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我忍不住替他感到深深的難過,就像我對安國維深表同情一樣。他們的感情都是真誠的,被戀人拋棄並不是他們的錯,而是命運殘酷的玩笑。
無策聽明白了,但他依舊問:“什麼?”
宋月擡起頭,微笑的看着他,臉上淚光點點,輕聲說:“你喜歡我,不是嗎?我其實也一直喜歡你,從高中就一直有這樣的感覺,但直到剛剛,當我看到你消失在我目光中的時候,我才真正明白自己的心思....”
無策搔搔腦袋,推開她柔軟的身軀,說:“可我並沒有說要.....”
她打斷他說:“家修他...他是個好人,但我已經下定決心了,此生此世都不會改變。你不是暗戀我嗎?無策,我早就知道,你不就是追着我上飛機的嗎?你剛剛又保護了我,我簡直覺得那是命中註定的遭遇,你就是我的王子,我的英雄,我的.....“
無策忍不住喊道:“我不是追着你上飛機的,我是.....”
我哀嘆一聲,說:“無策,你莫要抵賴啦。人間自有真情在,留得青山有柴燒。娜娜小姐就留給我照看吧,你不要再爲此擔憂了。”
無策被我說的暈頭轉向,又狠不下心斷然拒絕緊抱着他的女子,只是咬牙切齒的瞪着我,卻也拿我沒什麼辦法。
我微微一笑,將他和宋月推到了我們原先的座位,我自己則坐到了原先宋月的位置上,用暗含深意的目光,看着一臉懊惱的,可憐的安家修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