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些笨拙的巨人前仆後繼的倒地之時,老頭塔利朝德古拉得意的大喊:“看見了嗎?血族的雜.種,在你裝死的這幾百年裡,我們已經變得比你們更厲害啦!”
德古拉半躺在長椅上,雙手捧着音初,手指有規律的輕敲着音初的肌膚,他默默的望着眼前一邊倒的戰鬥,面無表情,瞳孔飛快的挪動,似乎在捕捉戰場上的每一個細節。
他並非魯莽之徒,我認爲他在觀察他的敵人,引.誘敵人施展出渾身解數,他雖然擁有壓倒性的力量,但他卻並不傲慢,反而擁有遠古血族狡猾的智慧,這樣的敵人是最危險的。
等五十多位巨人全部倒地之後,德古拉讚賞的說:“令人印象深刻。”
一鶴此時已經掙扎出觸.手的束縛,他抽出日本刀,衝到人羣最前頭,怒視着德古拉,喊道:“放開音初!放開!”
德古拉雙目望向夜空,他說:“這座花園是我的園丁——卡莫先生——的傑作,他被我變成了吸血鬼,幾百年來,他一直爲我打理花園。但如今他已經死了,因爲他忤逆了我,被我砍掉了腦袋,卡莫先生的花園原本令人驚歎,如今卻已經腐朽成這副模樣。”
一鶴踏上一步,刀劍指着德古拉的鼻子,距他不過五米遠,他咬牙說:“這就是你的遺言嗎?”
德古拉低下頭,望着巨人的屍體,說:“自從卡莫死後,城堡中的巨人在這兒安了家,因爲他們悲哀的發現。城堡中來自地獄的烏鴉會啃食他們祖先的屍體,無論他們把這些屍體掩藏的多深,所以他們遠遠的逃開了。可他們沒想到的是,那些烏鴉陰魂不散,居然追到這兒來了。”
一鶴怒道:“現在可沒空聽你打啞謎。放開....”
德古拉說:“巨人的屍體會散發出令烏鴉沉迷的氣味兒,聽哪,它們已經來了。”
我聽見頭頂響起翅膀扇動聲,像是狂風中大旗的飄動聲,我見到一些黑色的鳥逐漸朝我們飛來,越來越近。也越變越大。我指着天上大叫道:“那是烏鴉!烏鴉來襲擊了!”
一隻兩米長的巨鳥俯衝而來,尖嘴咬住一個士兵的腦袋,將他銜上了天,飛到了一顆漆黑的參天大樹上,隱藏在茂密枝葉之中。那個士兵厲聲大叫,烏鴉也隨之尖叫,但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塔利怒道:“開火,瞄準烏鴉開火!”
烏鴉羣彷彿烏雲般衝下,雙眼閃着金色的光芒,嘴裡喊着喪鐘般的哀鳴,它們來勢洶洶,利嘴彷彿巨劍。等靠近人羣的時候,它們一沉一升,每一次都能咬住一個受害者。被咬住的人當場鮮血噴灑而出,有人胡亂開槍,有人用手抵抗,但最終葬身於巨樹之中,恐怕淪爲了烏鴉的食物。
但塔利的士兵很快穩住陣腳,以更沉穩的態度點射。不求精準命中,只是向它們的身體掃射。在高速撞擊中。烏鴉雖然龐大,但也承受不住銀子彈的射擊。一時之間紛紛落地,彷彿下起了一場烏鴉雨。
烏鴉落地之後,雖然受了重傷,但有些並未死亡,反而激起了它們的怒意,我見到一隻烏鴉支撐着站起,不懷好意的朝我看了看,伸出雙足,朝我走了過來。
我哀求道:“我又沒開槍打你,你來找我做什麼?”
烏鴉似乎沒聽懂,它一張嘴,朝我咬了過來,我見到它嘴裡似乎有細小的牙齒,閃着寒光,瞧起來鋒銳異常,我硬着頭皮,將手掌化作砍刀,迎着烏鴉跑去。
烏鴉與我同時發出吼叫,我和它擦肩而過,背對着背,凝立不動。過了片刻,我臉上出現了一道血痕,而烏鴉胸口裂開一道嚴重的傷口,它慘叫幾聲,鮮血噴濺而出,染溼了地面,向前俯倒。
我露出冷峻的笑容,平靜的說:“真是好敵手。”
結果我得意忘形,沒注意到另一隻烏鴉從我右側繞了過來,它卑劣異常,張嘴朝我咬下,我哇的哀嚎一聲,正想閃躲,一枚子彈從我耳旁一閃而過,正中烏鴉嘴巴,洞穿了烏鴉的腦袋,烏鴉倒飛出去,落地之後,再也不動了。
我一回頭,見到天雅正持槍對準我這兒,槍口冒着煙,她說:“別東張西望!你還沒完成我的委託呢。”
我心有餘悸的說:“謝...謝謝。”
一鶴.拉巴特本想襲擊德古拉,但烏鴉張嘴朝他襲來,他暴怒之下,長刀彷彿雷霆般劈出,威力到處,竟將碩大的烏鴉斬成兩半。這小子刀法不錯,倒也不是簡簡單單的中二病患者。
但在烏鴉的逼迫下,他不停倒退,退回了人羣之中。
天上還剩餘將近一百隻烏鴉,鋪天蓋地而來,彷彿天崩地裂一般,雖然士兵們已經穩住陣腳,但在新一輪猛攻之下,局勢依然有些危險。
夜烏見狀不妙,顧不得指揮,駕駛裝甲飛上半空,裝甲雙手伸出長刀,如旋風般快速旋轉,靠近他的烏鴉頃刻間被斬得鮮血淋漓,四分五裂的墜落在地。
烏鴉們同仇敵愾,聚集在一塊兒朝他猛攻,但裝甲皮層堅硬,這些烏鴉的尖嘴絲毫奈何不了他,夜烏暴喝一聲,啓動裝甲推進器,飛速衝刺,利刃如絞肉機般碾過敵羣,幾乎在短短几秒鐘之內,十幾只烏鴉喪命在他的刀下。
士兵們見狀,不由士氣大振,一時間勇氣倍增。他們大聲呼喊,互相提醒,互相援助,配合巧妙。他們將烏鴉射落在地,隨後又補上幾槍,以絕後患,猛攻之下,烏鴉頓時潰不成軍,它們感到膽怯,慘叫着朝遠方逃竄。夜烏、路燈與奈特在空中加速追趕,瘋狂殺戮了一會兒,這纔回到地面上。
熬過這一輪猛攻,我估算我們這一方大約死了將近二十位士兵。而地上有一百具烏鴉的屍體,它們橫七豎八的遍地都是,有些依舊在抽搐,柚子般大小的眼睛死死瞪着我們,瞧來十分噁心恐怖。
塔利鬆了口氣。他對夜烏說:“解決德古拉,不要再讓他召喚怪物了。”
德古拉搖了搖頭,他說:“召喚怪物?不,不,不,凡人。這些怪物並非我召喚而來。而是由於你們的闖入而引發的連鎖反應。”
他頓了頓,露出無奈的神情說:“雖然不情願,但我依舊得承認,你們這些凡人的力量比我想象的更加麻煩。如果在中世紀,四百多位凡人闖入我的花園。頃刻間就會被巨人與烏鴉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夜烏啓動推進器,快速朝德古拉衝了過去,他怕傷着音初,衝刺之時並未使用武器,掄起拳頭,朝德古拉腦袋直捅過去。這一拳卯足了勁兒,周遭拳風亂舞,空氣中傳來轟然巨響。
德古拉說:“了不起!”他的手突然變成一柄紅色巨斧。朝夜烏斬落,斧刃破開夜烏的拳頭與腦袋,又破開了裝甲與骨骼。夜烏連哼都沒哼一聲,像是被切割成兩半的豬肉一樣落在德古拉的身後,兩片軀體在地上接連打了幾個滾,落入了一旁的水池中。
我驚恐的退後一步,耳畔響起了人們的慘叫聲,天雅與雙竹聲音尖銳。塔利又沙又啞,一鶴與奈特聲音中涌動着怒氣與畏懼。幾乎所有人都驚怒交加,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幕。
德古拉將巨斧變成手腕。揮了揮手,似乎在灑落手臂上的血水。那團籠罩這音初的血霧緩緩飄上半空,我朝血霧望去,透過血霧,恍惚間,天空竟被染成了一片血紅色。
德古拉說:“暴雨將淹沒有罪之人,闖入者將被獻祭給城堡中的惡魔,死神平靜的前來收割亡靈,而我沉默的觀望着,猶如包廂中看戲的落魄貴族,望着邪惡之花在血雨中綻放。”
我的靈異感知感覺到了兇暴恐怖的徵兆,就像是火山爆發前鳥獸紛飛的異動。我急忙令手臂變成靈體,將幽靈的波動擴散出去,在身前形成了一片五米半徑的球形護盾,隨後,我右手拉住雙竹,抱着她躲在了護盾之中。
再擡起頭來時,德古拉已經不見了。
他不再是血霧,也不再具有形體,他不再像是血族的模樣,更不再像是凡人的模樣。他融化了,擴散了,消失在了空中。
天空的雲是血色的,像是流動的江河憤怒的撞擊着河岸,以驚人的惡意翻滾着,咆哮着,奔騰着。我隱約見到雲中出現了德古拉的臉,那張臉帶着不屑與鄙夷,帶着嘲弄與諷刺的憐憫,注視着我們這些渺小的凡人。
緊接着,血雨傾盆而下。
在每一滴血雨中,我見到了德古拉的器官,有的是他的眼睛,有的是他的鼻子,嘴巴,耳朵,牙齒,毛髮,指甲,喉結,心臟,胃,零零碎碎,詭異得難以形容,這並非幻覺,而是血淋淋的現實。這些器官到處移動,從一滴雨中跑到另一滴雨中。
它在指揮雨水的下落軌跡。
雨滴具有子彈一般的威力,頃刻間射穿了士兵們的裝甲,而雨滴又是腐蝕性的,它破開的傷口速度驚人的擴散,將傷者融化在了血雨之中。
很快,血水氾濫成災,將花園變成了沼澤,甚至是一片汪洋。活人被血雨化爲屍體,倒地的屍體被血水吞沒,成爲了這血色洪水的一部分。
在暴雨聲中,在慘叫聲中,我彷彿聽見了德古拉的笑聲,但那難道不是幻覺嗎?在德古拉超越凡間的力量面前,我意識到:我,以及我們這些凡人是多麼渺小,多麼的不自量力,多麼的愚蠢而無知,我們嘲笑古代的記載,自以爲擁有了媲美神靈之能,那簡直是小丑般的把戲。
於是洪水降下,熄滅了我們的傲慢之火,也終結了我們生命的火種。
在血族之王的責罰前,我躲在綠色的救贖避難之地中,無力而卑微的祈禱着。
註釋:
肢體變形:滅世天災——斯密茨族系的歷史上,僅有兩人徹底掌握了肢體變形的奧妙,一人爲斯密茨本人,另一人爲德古拉.弗拉德.採佩什。他們可以將身體中的血液化作一場毀滅性的的暴雨,或者與大地融爲一體,引發一場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