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什.勞勃領着路,走過隱秘的林間小道,穿越廣闊的霧氣,不多時,我們眼前赫然出現了一座城堡。
它坐落在一座湖水之中,天空下起雪絮,飄飄揚揚,輕輕落在湖上,景色宛若夢幻。而那座城堡彷彿風雪中的要塞,表面滄桑斑駁,風格硬實頑固,城牆上亮着橙色燈光,讓城堡看起來不那麼陰森了。
這湖水幾乎冰凍,因而連血族都能輕易淌過。伽什.勞勃在湖面上一點,我們見到一條青色的橋樑現出實體,伽什說:“從這兒走,這湖水凍得不嚴實,我可不想讓諸位貴客成了落湯雞。”
跟着他沿着橋樑走入城堡中,城門緩緩開啓,幾位同樣戴着面具的僕人迎了上來,這些人並非血族,或者至少不是諾菲勒,大概是伽什.勞勃的屍鬼。
其中一位女屍鬼恭順的說:“勞勃大人,之前到來的客人已經安置妥當了。”她望了一眼飛雷,似乎有些猶疑,勞勃發出嘿嘿的笑聲,彷彿肺癆鬼在死命喘氣。
他說:“飛雷小姐,請原諒我的無禮,我不得不請你和我一樣戴上威尼斯面具,以免嚇到我其餘的客人,不過敬請放心,我不會因此而怠慢我親愛的同胞,這一點我以榮譽擔保。”
飛雷對此司空見慣,她對伽什說:“如果能省掉麻煩,那可再好不過,我得遵守化妝舞會規則,不是嗎?”
(諾菲勒由於長相醜陋的彷彿怪物,因此它們不得輕易在凡人面前露面,否則被視作違反血族的‘化妝舞會’律法)
伽什.勞勃笑道:“真是通情達理,放心吧,飛雷小姐,在我的城堡內。沒人敢動對你們有任何不敬。”
我奇怪的問:“伽什閣下,你家裡還有其餘客人?”
伽什說:“準確的講,是一羣遊客。我的索多姆城堡似乎在坊間頗有薄名,雖然嚴格保密。又是私人財產,但總免不了有嗅覺靈敏的探險家找到這兒來。”
說話間,我們走入城堡大廳,嗚嗚聲漸漸衰弱,北方的風雪被關在門外,城堡內的溫暖彷彿慈母一般擁抱着我,雖然我是屍鬼,但我依舊產生了回家般的感動。
城堡中雖然四處點着蠟燭和油燈。但依舊昏暗,大廳彷彿音樂廳般寬敞,我驚訝的見到大約有七八個遊客揹着大包小包,手持相機在不停的拍攝,嘴裡讚歎不已。
這些人顯然是吃飽了沒事幹的老外,冠冕堂皇的自稱爲探險家,喜歡深入深山老林,美其名曰見證世界,親近自然,其實常常惹出亂子。騷擾地方,引起大規模搜救,害人害己。樂此不疲。
他們見到我們進來,用驚奇的目光望着我們,其中一個戴着帆布帽的壯實白人對伽什說:“伽什伯爵,對嗎?”
伽什謙恭的說:“您好,尊敬的客人們,我聽說你們到此已經有一個小時了,你們爲什麼不坐下歇一會兒呢?難道我的僕人如此疏忽,竟忘了招待你們嗎?”
那白人連忙擺手道:“怎麼會?他們熱情的很,只不過我們迫不及待的想要參觀您這間古堡。老天爺,真是奇蹟啊。我布蘭德.喬這輩子見過多少號稱古堡的景點,但它們全都被現代科技所束縛。被銅臭給污染破壞,再也看不到您這兒渾然天成,古色古香的真正的中世紀古堡,而且您是真正居住在這兒的,這是您的家,而並非荒謬的旅遊景點。”
布蘭德的一羣驢友轟然涌上,七嘴八舌的讚歎伽什的美妙城堡,伽什說:“諸位,天即將拂曉,黎明將要來臨,我爲諸位準備了早餐,諸位如若不棄,不如與我一同共享,讓我稍盡地主之誼如何?”
衆驢友也不客氣,紛紛興奮的叫好,伽什領着衆人走入城堡的餐廳,只見一座古樸的石桌橫陳在眼前,桌上撲着整整齊齊的桌布,點着安全的蠟燭,銀質的餐盤與酒杯,餐盤上放着麪包、餅乾,酒杯中裝着香氣撲鼻的美酒。
在喋喋不休的議論聲中,我們和諸位凡人共同入座,聖騎士們神情不滿,充滿戒備,娜娜小姐文雅的朝他們微笑,瞬間令驢友中好幾個男人雙眼發直。
冒險家們早就餓壞了,一見到食物,稍稍客氣幾句,立即使勁兒把食物往嘴裡塞,一時之間,餐廳裡滿是咀嚼聲、刀叉碰撞聲以及吞嚥時的喘氣聲。
聖騎士們卻一點兒不碰伽什的食物,顯然他們還信不過伽什。
其中一位年輕美貌的姑娘說:“伽什先生,您好,我叫艾米麗,我來自蘇格蘭,我們這些人是在社交網絡上認識的旅行家,又是在魁北克的一家酒吧裡聽人偶然提起您的居所。我們好奇心起,冒昧的來到您的家中,實在是多有打攪。而您竟然如此熱情有禮的招待我們,簡直令我們感激的不知所措了。”
伽什說:“這沒什麼,艾米麗小姐,我們家族的家訓,教導我要熱情待客,不得輕忽。而有你們這一大羣年輕人來此作客,我的古堡也顯得活潑了不少呢。”
布蘭德.喬掏出手機,嘆道:“你們這座古堡連手機信號都沒有,難怪如此神秘,我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找到這兒來的。”
艾米麗說:“對了,您城堡外湖上的那座青色橋樑,那真是神乎其技,完全令人無法想象,它是自動從湖面上冒出來的,就像是...就像是....”
她屏住呼吸,似乎在等待着什麼,只聽她身旁的夥伴與她齊聲喊道:“就像是魔法一樣!”隨後衆人高興的大笑起來。
伽什說:“這座城堡已經有四百年的歷史了,孩子們,我的家族是最早一批來到北美殖民的移民,我的祖先習慣於封閉而傳統的生活,因此想方設法隱藏了我們的城堡,其中有神秘的力量,連我也無法理解。”
艾米麗嘆道:“這樣的生活簡直是無法想象的,雖然您的古堡如此漂亮壯觀,但....這樣與世隔絕的生活,您不覺得單調嗎?”
伽什說:“這完全不是問題,我有時興之所至,也會去外面的世界走走,我的祖先給我留下了大批遺產,我不用爲生活而奔波,這讓我有充分的時間可以自由支配。”
艾米麗是這羣旅行家中最活躍的一人,我判斷此人的職業大概是個記者,她讚美了幾聲,說:“我注意到您和您的僕人都戴着一副面罩,這是爲什麼呢?”
伽什嘆道:“這是一種叫做皮層灼熱綜合症,如果不戴面具,我的臉在光照下會產生灼燒感,所以,我只能一輩子活在面罩的庇護下,唉,我是多麼羨慕你們這些健健康康的人哪。至於我的僕人,他們...都是些好心腸的人,他們見我如此可悲,爲了不讓我感到尷尬,也隨着我一起戴上了面具。”
這位諾菲勒言辭平淡流暢,撒謊起來簡直無懈可擊,這謊話一定已經重複過好幾遍了。這些旅行家頓時相信了他的話,不由的爲他扼腕嘆息起來。
布蘭德想要緩和氣氛,哈哈笑道:“一位居住在城堡中的老牌貴族,患有不能見光的炎症,哈哈哈,聽起來怎麼有些像.....”
驢友們應和道:“有些像吸血鬼!”說完此話,他們又歡聲笑語起來。
諾菲勒的血族親王發出嘶嘶的笑聲,舉起杯子,喝了一口酒,說:“也許吸血鬼的傳說,正是由我們這些可悲的人的故事改編的,但我不得不指出,那故事實在荒謬透頂。”
艾米麗嘻嘻一笑,說:“當然,您是一位風度翩翩的老牌貴族,把你比作吸血鬼,簡直是不可理喻。”
他們相視大笑,似乎這是最好笑的笑話。要是這些冒險者知道真相,他們準嚇得屁滾尿流。
娜娜忍不住說:“你們回去之後,可以添油加醋的把這段故事講出來,也許又是一段關於吸血鬼的傳言,不過伽什閣下從此以後就沒法享受太平的日子啦。”
布蘭德立即接口道:“不,小姐,您說的很對,我們會替伽什閣下嚴守秘密的。我們的旅遊宗旨,就是保護那些罕見的美景與地點不受人爲的破壞。我本人是世界環境保護協會的會員,而艾米麗則是自然雜誌的記者。”
伽什說:“那可多謝你們啦,客人們。”
這些凡人圍着伽什問個不停,有人問他這城堡中鬧不鬧鬼,有人問他需不需要解決一些法律糾紛,有人問他繼承的財產有多大,還有人問他能否在飯後帶着他們參觀城堡。
伽什耐心的一一解答,脾氣好的驚人,聖騎士們想起身上罹患的病毒,心中忐忑,恨不得立即將這些討厭的客人轟出去。
過了好一會兒,伽什答完了話,拍了拍手,示意僕人將這些多嘴的冒險家送回房間。
等他們離去之後,伽什面對我們,支起雙手,說:“請原諒我的耽擱,聖徒們,可我一直公平的對待每一位客人,不能稍有偏頗,希望你們能夠體諒。”
多蘭急忙說:“你答應過替我們醫治疾病,你說的是真的嗎?”
伽什發出笑聲,說:“當然,我自然義不容辭。但問題在於,你們真的相信我嗎?我看你們連面前精心準備的食物都視若毒藥,如果不取得你們的信賴,即使我現在提出治療的手段,你們又真的膽敢接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