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會不會停在某個地方,我來了,你也在。
周棉棉有氣無力地走在南方最繁華的都市街頭,一天了他還什麼都沒有吃。來這個城市已有幾日,可他什麼工作還沒找到,身上帶的錢都已花完。他臉色蠟黃,嘴脣乾皺,面無表情。這眼看就要天黑,又要露宿街頭。李傍晚說的沒錯,自己就是一個廢物,一個二百五,周棉棉這時才肯看低自己。
這裡的工廠大都是電子廠,對視力有着很嚴的要求,當然都不會要戴着厚厚眼鏡片的周棉棉。有一個廠的科長給他面試完之後還拿出一張卷子讓他做。他看了試題也恨不得把倆眼珠子摘下來。只見第一道題是,“我們國家現任領導和總理是誰?”第二題是,“我們的國歌叫什麼名字?”第三題是“你爸媽叫什麼名字?你孩子叫什麼名字?”,“你知道的電子產品有哪些?電路板原理是什麼?你知道的電子對人體的危害有哪些……”讓他想五臟具裂。更讓周棉棉哭笑不得的是,有一個電子廠的招聘主管,竟讓他等了一天,就是爲了第二天好從家裡拿個黃豆來讓他站在一米開外,問他黃豆發沒發芽,說答對了就用他。當時周棉棉想他的命運從那一刻起就和那粒黃豆綁在一起了,便說那粒黃豆發芽了。結果那主管拍桌大笑,把黃豆拿到他眼睛跟前說:“你不但眼睛有問題腦袋也有問題嘛。我家裡放發芽的黃豆乾什麼,也放不住嘛,要有也是豆芽,炒菜吃嘛。”說完又開心地拍腿而笑。周棉棉覺得這是他人生難以啓齒的大辱,現在想着他把牙咬的咯咯直響,又想寫他的小說了。完全也沒了來前那種嚮往,以及他好到連老闆的女兒都會愛上他。
街上的時尚美妹的確很多,打着花紙傘,穿着碎花裙,梳着馬尾巴,吊着晃晃悠悠的耳墜,脖子上拴着時尚手機。人頭攢動,車流不息,高樓林立。可現在周棉棉已無心看這些,他才知道,風景也是在吃飽肚子之後纔能有力量去欣賞的。
再往前走就是一個農貿市場,賣瓜果蔬菜魚肉的很多。這裡外地人多,生意也很紅火,帶動着各行產業。看到這周棉棉心中一亮,因爲之前他看到過這裡種葡萄的農戶貼的招用摘葡萄的人。他想葡萄那麼大個粒他應該看得見吧,於是就向農貿市場裡面走去。
“叔,你們要摘葡萄的人嗎?”周棉棉終於鼓起勇氣上前問。
“不用,我們葡萄不多。”一箇中年男人說。
周棉棉的臉一下就紅紅的了。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結果人家不用。
“爸,就用他吧,你也歇歇。”一個女孩說。
“哥,明天你就和我們一起摘葡萄吧。”
周棉棉失落的心一下子從萬丈深谷升到了萬丈陽光照射的雲朵裡,感激之情寫在臉上。
“他一個書呆子會幹啥,再說咱家也不需要幫手。”
“聽他說話像是你的老鄉呢爸,看他那樣子一天還沒吃上飯,嘴脣都幹皮了,這天都黑了晚上他都沒地兒住去,咱就用他一次吧。”
“好,咱就用他。這讓你說得好像我不用他我就沒有同情心,不是個好人了似的。”說着就要收攤。
周棉棉雖有高度近視但眼力架還是有的,就也忙着往筐裡拾葡萄,把葡萄筐搬上三輪車。其間他觸到了女孩的手指,他的臉就紅了。
“我叫秦戀,你叫什麼名字?”把葡萄都搬上車,那女孩拍了拍手大方地問他。
“我叫周棉棉。”此話已出,他的臉就又紅紅的。
“周棉棉,棉棉,很好聽的名字。前兩天傍晚在15號橋下我好像見過你。”說着,兩人上了三輪車各坐一邊。
這句話讓周棉棉的臉色從紅色一下子變成了白色。那天下着雨,他和幾個流浪漢在15號橋下避雨,天快黑時有兩個女孩路過,其中一個女孩丟下了兩瓶礦泉水和一袋麪包。走遠時,那個女孩還和另一個女孩說:“你看那個戴眼鏡的,那麼年輕就當流浪漢了,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女孩的話一直刻在周棉棉的心裡,如今秦戀一提他的臉怎能不白,就什麼心情都沒有了。
秦戀的家是個城中村,距賣葡萄的那個農貿市場有五六裡地的樣子。都是兩層高的小樓,只是街道的衛生沒有城裡整潔寬敞。
秦戀圓圓的臉紅得像一個小蘋果,大眼小口淡紅的脣,留着一個整齊的齊肩發,這些是周棉棉吃飯時一眼一眼看來的。能和僱主在一起吃飯讓周棉棉也很受寵若驚,他本想着吃飯時他會像電視裡那樣被僱主安排在外面,背靠着大樹端着個碗往嘴裡扒拉討來的飯吃,怎麼也不好想到會和僱主一個桌吃飯。
秦戀家也沒什麼人,家裡只還有一個奶奶。也是在吃飯時秦戀的父親多喝了點,才說出了這個家的境況。秦戀的媽媽今年剛剛去世,家裡也就這幾個人了。周棉棉聽到這本能的想說不要工錢了,卻沒有說出口。他本以爲這裡的人都很有錢,過着讓人羨慕的幸福生活,卻沒有想還有這樣苦的人家。
第二日摘葡萄時周棉棉像瘋了一樣玩命,秦戀家的二畝地葡萄在他的參與下已熟的給摘了個淨光,秦戀的父親看在眼裡急在心頭。這葡萄都摘下來是一下賣不完的,只有發給人家,可批發出去是賣不了幾個錢的。看着女兒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開心,僱來的傻小子也好心地賣力氣,也不好說什麼。
“叔,我走啦。”摘完葡萄回到家天都黑了,周棉棉不想再麻煩人家吃住,便說了要走。
“傻孩子,這天都黑了你要上哪去。再說打地裡回來水沒喝飯沒吃,我這工錢也沒給你你就走啊?我知道你的想法,我家是不富裕,可孩子你一個人在外比我們要難。在家裡吃頓飯,好好睡一覺,明天拿了工錢走。”
“是啊哥,明天再走吧。”
“叔這樣吧,你就給我點葡萄當我的工錢,明天我也和你一塊去賣。”周棉棉點了點頭,但工錢他還是不想要。
“好!就按你說的,工錢換葡萄,明天一早咱們一起去賣葡萄。”秦爹很開心。
“賣時咱們不能在一塊吧,要在一起那買葡萄的來了該買誰的呢?”秦戀托腮若有所思地說
“當然要分開了。”奶奶拄着柺杖過來拉了長音說。三個人聽了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