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弦急施一禮,轉身便向院門走去,步子越走越急,燕公子在後笑道:“慢點慢點,我讓你走開,沒讓你逃命,怎麼跑的跟兔子一樣?”青弦已經幾步走到門前,拉開了門,自覺安全,這纔回眸一笑,也不待他說話,便飛也似的拉開門出去了。
一路撫胸收驚,諸般思緒紛至沓來,大燕朝?燕公子?冉笑塵?莫名其妙又想起燕雙飛,大燕朝的人,都姓燕不成……胡言亂語了一番,想到什麼便說什麼,可是,這人到底是誰啊……
一直走到廳門前,那冰山如花正自外走進,一眼看到熟悉的面容,這才鬆了口氣,寧定了些,如花卻走過來施了半禮,頭也不擡的道:“你回來了?我師父有事找你。”
青弦的頭腦仍處於粘滯狀態,微愣道:“你師父?”
如花一個字都不多說:“嗯。”
青弦努力的想了一下:“風前舞?”
“嗯。”
“他找我有事?有什麼事?”
“不知道。”
小P孩拽什麼呀!實在有點兒無語,不過有個人陪着總比一個人在房間好些,猶豫了一下,直接便轉了身,走去風來堂,未到廳前,風前舞已經迎了出來,笑道:“管兄來的倒巧,我正要去拜望。”
青弦也無心客套,進廳找了那個靠裡的椅子,又無意識的離兵器架更近些,這才坐定,道:“怎麼?”
風前舞瞥了她一眼。微微笑道:“今早羅襪忽然要拜我爲師。甚是決絕。也不知爲了什麼……已經跪了一天。現下仍在廳中跪着不肯起身。”
青弦微怔了一下。下意識地便要站起。轉念一想。卻又笑道:“風兄爲何不肯收他爲徒?”
風前舞有點無奈。溫言道:“這羅襪看似溫和。實則任性偏激。愛則欲其生。恨則欲其死。是個趨於極端地性子。實在不宜學我地武功。”
“那怎樣地人才宜學你地武功?”
問地好直接。管大少這是怎麼了?風前舞笑道:“比如小徒。”
這會兒腦筋有點兒轉動不靈。也懶去想。隨手把着身邊地兵器架。微微笑道:“你們二人有相似之處麼?”
風前舞點頭道:“隨性清淨,風華內斂。”
“哦?您是誇他還是自誇?”
風前舞訝看了她一眼,微笑道:“並無虛妄之處。”停了一息,又微微笑道:“管兄,今天似乎心緒不寧?”
“我也是“隨性清淨,風華內斂”的人,豈會心緒不寧?”
風前舞微笑道:“管兄只怕做不來隨性清淨……管兄雖然勉強自己冷靜自持,卻終究阻不了心熱如火。”
其實真的心煩意亂,皺眉道:“我卻不知,風兄倒知道了?”
風前舞沉吟了一下,忽然一笑,站起身來,回房中取了一架琴出來,便在廳中席地而坐,把琴放在膝上,略略閉目凝神,便擡手撫上琴絃,琴聲叮咚,竟是那天彈了教羅襪的笑看風雲的曲調,不知爲何,竟傳到了風前舞這兒。青弦聽了幾句,便合着拍子輕聲唱道:
………
浪滔滔數盡悲歡離合放得下能有幾個
邀清風明月對酒當歌醉三分悠然自得
不管今夕身處於何方酒入腸豪情萬丈
儘管世俗仍笑我癡狂恩或怨都由我扛
……
風前舞只是在廳中地面隨意的坐定,卻是氣質高華如蘭,品紅色的長衫飄垂如夢,俊面如玉,映着微暈的暮色,竟是一幅風景,青弦唱了一半,便忍不住託了腮看了他出神,他的神情始終靜謐含笑,連彈了兩遍,才停手垂下袖來。
他緩緩的張開眼睛,微微一笑,青弦笑道:“這首歌不是這樣唱的。”
“哦?”
“這首歌應該酒至半酣,微帶醺然,抱着琴坐到樹枝上,隨風搖擺,信手而奏,自在逍遙,且笑且唱……似你這般,還有什麼味道?”
風前舞啞然失笑,溫言道:“說的是,這般逍遙疏狂,風前舞只怕是永遠做不到……只不過,管兄也做不到。”
青弦默然,站起身來,岔開話題道:“風兄,我要去看看羅襪,你既然不能收羅襪爲徒,我便去勸他回房。”風前舞一笑,指手做一個請的手勢。
這傢伙看起來溫和有禮,打定的主意卻是這般堅持,青弦有些無奈,緩步向外走去,走了幾步,終於還是回頭笑道:“風兄當真不肯收羅襪爲徒嗎?不論他怎麼做都不成嗎?”
瞧這話問的,風前舞有點兒無語,折身笑道;“這……”一時竟不知要怎麼說,轉回頭時青弦正靜靜的等他回答,那明澈的眸底亦是固執十分,不由笑道:“我收他爲徒,有什麼好?”
青弦合了手掌,溫言道:“羅襪是一念之間定善惡的人……風兄此時,是羅襪唯一的選擇。”
風前舞挑了眉,微微笑道:“是,只是羅襪的善惡卻與風前舞無關,這事兒管兄拉我,我實在有點兒冤。”
同樣非親非故,與你無關,難道與我有關了?輕輕嘆口氣,彎了彎腰,便轉身出來,緩步向攬竹苑走去。
天已經晚了,月華初升,菱角院的廳中,仍是燭火通明,廳門正敞開,遙遙便看到廳中跪着的那個人,背影伶仃,卻是筆直,小小的身影在地上勾出細細的影子。青弦嘆了口氣,停了下來,想着要怎麼勸他,一時卻想不出什麼有力的措辭。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不知這小傢伙,肯不肯聽自己的話。想起小羅襪眼底深埋的狠絕和倔強,實在有點兒頭大,可是卻又不能不理,嘆了口氣,正要邁步,忽然院門前人影一閃,輕咳了一聲,竟是風前舞。
青弦一怔,升起滿懷希望,張了眼睛看他,他似有些無奈,瞥了廳中的羅襪一眼,壓低聲音笑道:“風前舞的功夫,當真這麼值得管兄期許嗎?”
“是。”
風前舞沉吟不語,青弦溫言道:“風兄,羅襪聰明機敏,想來絕不致墜了風兄威名。”
風前舞失笑道:“我哪有甚麼威名,只是怕誤人子弟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