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儼是明奕最信任的人了,因此他也不隱瞞什麼,幾句話將在京城時明府發生的事情講了,南麗瑩被海寧縣主掌摑之後,明世達還有餘氏帶了南之孝並明氏親自帶了禮物到東甌王府致歉,明奕鬧不明白明明跟自己沒有關係的事情,明世達卻堅持叫自己跟母親譚氏一同去了。
只是叫明奕沒想到的是,東甌王對他們還挺客氣,不但撥冗親自接見了他們,王妃還請了餘氏譚氏跟明氏到內院去了,之後又派人叫他過去,“當時我就覺得不對,哪有內宅婦人無緣無故見外男的?後來等我見到了那個海寧縣主,原來我們竟然是見過的,”明奕又將自己跟海寧縣主在珠寶鋪子碰過面的事跟令狐儼講了。
“你也知道東甌跟縣主是真的對你有意了?可是卻還要見常姑娘?”令狐儼面色微沉,“明鴻遠,你還記得自己曾經說過的話吧?常姑娘雖然出身寒微,可就憑她對你的真心,你也不可以輕賤她!”
“我哪有,我當時覺察不對來,就立馬告退了,後來在路上遇到那個海寧縣主,說要跟我比劍,我理都沒理她就走了,我已經表現的很無禮了,想來那樣的人家,也不會再看上我,”明奕覺得自己只會娶常相逢,所以自污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你娶了那個縣主,不正遂了想從軍的心願,而且有個郡王岳丈,什麼樣的前程搏不到?”令狐儼冷笑一聲,爲前程拋棄糟糠的人他見得多了,明奕心地純良是不錯,可是建功立業重振家聲是他自小的使命。
自己的表哥都這麼不相信自己,明奕不由惱了,騰的一下站起身,“我是要搏功名掙前程,可我要憑自己的真本事,而不是靠裙帶關係!”靠女人拼前程的事情,他明奕不屑做!
說罷也不再理會令狐儼,一甩袍子直接出了逃墨齋,也不管令狐儼臉上下不下的得去,竟自走了。
明奕出了令狐府也在管身邊兩個長隨說什麼家裡老太太惦着呢,什麼七老爺囑咐了請公子早些回去之類的話,揚鞭直奔壽春前街,冷靜下來想想令狐儼今天跟他說這樣的話其中未必無因,只怕是母親或是祖母請他來勸自己的,可是因爲功名前程而棄了自己曾經的誓言跟心上人,那與禽~獸何異?
“明公子?不,探花爺?您來小店,”水席樓的大掌櫃楚立是見過明奕的,他訝然的嚮明奕身後看了看,奇怪明奕這樣的新貴人怎麼隻身一人到酒樓來了?“您是不是要見我們大東家?對不住,他一般不往這邊來,要不您寬坐,小的派人去請我們大東家過來?”
這就是常相逢一直希望擁有的酒樓,專門賣她的洛陽水席,明奕打量着龍宮水席樓裡的一桌一椅,心裡的燥意消了許多,可又生出近鄉的怯意來,“不必了,我剛見過你們大東家,你給我一個雅間,我餓了,想嚐嚐你們的水席。”
“原來探花爺也聽說我們的水席了?您這邊兒請,小的跟您說,現在咱們這水席樓可出名了,且不說洛陽城裡有些頭臉的人家是必來一回的,就是從外頭來的客人,進了洛陽城,也是要到壽春街來嚐嚐這龍宮裡出來的仙家菜的,”楚立哈着腰將明奕引到鐘聲閣,親手爲明奕泡上茶,纔將懷裡抱着的菜譜遞到明奕面前,“爺您看看想吃點兒什麼?”
明奕看着手中製作精美的圖冊,?封面上的“龍宮水席樓”金光閃閃的行書一看就是自己外祖寫的,掀開薄木封皮,裡面居然是一幅幅精美的工筆畫,這鬼丫頭,將每一道畫出來的主意一準兒是她想出來了,再看看每道菜品下面清清楚楚的價錢,明奕不由失笑,就光這一本兒菜譜,水席若不訂這麼個價錢,還真是掙不回來,“你們二東家不只是菜做的好,主意也挺多。”
這種請了畫師精繪的菜譜可是水席樓的又一道招牌了,楚立看明奕面上的讚許之色,心裡正得意着想給新科探花爺推薦哪幾道菜呢,沒想到他竟然直接說菜譜是常相逢的主意,“明爺,您知道我們二東家?”
我何止知道你們二東家,明奕隨手點了幾道菜道,“你上菜吧,等一會兒打烊了,跟她我說要見她-”
叫她空等了自己十天,想想明天常相逢都在失望中,明奕心裡就一陣兒難過,“我要見她的事兒你先不要說,等她忙完,”她等自己了十天,現在輪他等她了。
“這個,探花爺,明爺,小的,”楚立一張圓臉都皺成一團了,如果是平常的客人,就算是城裡的頭面人物,楚立都有把握把他們哄好了,可是這位明爺是大東家的表弟,似乎還認識常相逢,“我們這兒的規矩,二東家不見外客的,您還是饒了小的吧,小的給您磕頭了,要不小的將大東家請過來?”
楚立的話叫明奕心情大好,“行了,你跟你們二東家很早就認識了,你只管按我的吩咐去做,她若不肯我,我也不會勉強的。”
明奕看着身上圍裙都沒來的及解的常相逢,心裡莫名一酸,強笑道,“沒想到我來了吧?”
看到明奕安然的在站在自己面前,常相逢原來的憂心完全化做了怒火,她解□上的圍裙狠狠的扔在椅子上,“你捨得來見我了?!叫我伸着脖子等你十天很得意?”
若不是令狐儼反覆跟她說明奕很好,就是這幾日應酬太忙抽不開身,常相逢都要找到明家去了。
“我實在是太忙了,沒想到一回來那麼多事,我不是叫平安又給你捎信兒了麼?”明奕見常相逢發怒了,訥訥的拉她坐下,“今天我還是叫表哥下帖子請我,才跑出來的,你不知道家裡的人多煩,走哪兒跟哪兒的,我想娶你,就不能被他們拿住你的把柄,纔不方便來的。”
“你叫平安給我捎信兒了?我怎麼沒收到?”常相逢秀眉一揚,“平安呢?叫他過來。”
“一會兒我出去收拾他,現在咱們不說這些,”平安從小跟着自己,私扣自己信件這種事,若沒有人指使,打死他也不敢,明奕不願意常相逢知道家裡人對她的態度,笑道,“叫我好好看看你,你不知道,這半年我多想你-”
古代人不是很含蓄的麼?明奕紅果果的表白叫常相逢紅了臉,“你長高了,也強壯了不少,”我愛的少年,他有陽光般溫暖的笑容,只這麼看着他,常相逢心裡滿滿都是甜蜜。
“你更漂亮了,也長高了不少,”明奕的目光貪婪的盯着常相逢,在她的眉眼間細細描摹,“我不知道,我一考完都不想在京城裡呆,恨不得能飛回來!”
被心上人誇漂亮常相逢不由紅了臉,難得一見的赧然道,“哪有啊,大概是這陣子吃的好了,人比以前白了些,長高了是肯定的,我纔多大?自然還會長個子了。”
“嗯,是比以前白了些,你以前太辛苦了,在東門兒風吹日曬的,不過那時候也好看,尤其是罵人時候的樣子,”佳人在前,明奕覺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夠使了,忍不住走過去牽了常相逢的手,“相逢,我在京城也是日日想你-”
“那你還叫我等這麼久?你白天抽不出身來,晚上不會來找我麼?”一想到明奕跟自己同在一城卻十日不得相見,常相逢心裡就酸酸的,“還是你不想,如果真的想,誰還能捆得住你?”以前明奕怎麼爬荷花巷牆頭的?現在都忘了?
不是自己忘記了,而是就算是晚上,譚氏都會時不時的跑來看他是不是已經睡下了,更叫明奕心憂的是,他居然沒有打聽到常相逢現在住的地方,“是我錯了,來,你跟我說說這酒樓真的是你開起來了?”
“當然,我不是說了,我先要開飯館,然後開酒樓嘛?你剛纔也看了吧,我們水席樓的生意多好,我跟你說,我不但問了令狐儼他家福滿樓的生意,還叫鎖住跟明珠偷偷去你們盈樽樓盯了幾日,大概算了算你們盈樽樓一天的流水,”說到這些常相逢一臉得意,“我們現在快追上福滿樓了,已經超過你們家的酒樓了,我再告訴你,我跟令狐儼商量了,馬上就要在城西再開一家龍宮水席樓,厲害吧?”
常相逢跟明奕每幾天都會通封信,這龍宮水席樓是如何開起來的,明奕雖在京城,卻是一清二楚的,“那你馬上就要成大財主了?”
自己爲什麼這麼着急掙錢,常相逢看着明奕俊朗的眉眼,她是粗枝大葉,可是並不傻,明奕這次回來,就算是一直笑着,可是那笑容下隱藏的沉重她還是能感覺到的,“明奕,如果我手裡有幾間水席樓的股子還是鞏縣海家的表小姐,我的外祖曾在四川做過縣令,這樣的身份能配得上你麼?”
曾經自信驕傲的常相逢現在卻小心翼翼的問自己,是不是能配得上他?明奕強忍心頭的酸楚,“你渾說什麼呢?就算你現在還在東門賣麪條,我也照樣要娶你,你可是福女,能看得上我纔是我的福氣呢!”
“可我已經將你們家的人得罪光了,”常相逢有些心虛的將自己跟令狐氏還有徐氏兩次衝突跟明奕講了一遍,“我實在忍不住,雖然知道她們都是你的親人。”
祖母居然公然要求常相逢將自己在水席樓的股子交給明家掌管,而二嬸更是跑到水席樓鬧事來了,明奕不由苦笑,“這些不怪你,你什麼性子我還不瞭解麼?”常相逢橫衝直撞慣了,考慮不周也是常有的,“你不是已經得我外祖的誇讚麼?”
明奕輕敲桌上的菜譜,笑道,“我看到我外祖的墨寶在水席樓的大門上掛着呢,明天我就到嵩山去,求外祖來幫咱們做主。”
“譚老先生特別喜歡我做的八寶飯跟蜜汁山藥,還誇我呢,”因爲事先知道譚老先生是明奕的外祖,常相逢做水席的時候格外用心,之後跟那個精神矍鑠的老人聊的還挺投機的,“那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譚老先生在美食上還是很講究的,我還會其他的菜呢,我去做給他嚐嚐?”明奕的外祖並不是想像中的那個迂腐刻板之人,這叫常相逢對他們的未來多了幾分信心。
“等咱們的親事定下來了,我就帶你去拜見我外祖還有舅舅舅母他們,他們一定都會喜歡你的,對了,當年你二舅舅也在嵩山書院讀過書呢,要是咱們能請動你二舅幫着說話-”
“明奕,其實有你這份真心,我已經很滿足了,你不必着急,咱們一時月餅了他們,可以慢慢來,總有一天他們會答應的,”常相逢柔柔一笑,“只要咱們不放棄,我以後只專心在後廚做水席,不出去拋頭露面,我現在每天還臨貼呢,”自己辛苦掙錢,苦練禮儀,讀書寫字,再加上海家願意承認她這個親戚,“要不我選機會再見見你娘-”
“好,我儘量安排,不過我明天要去嵩山了,只怕又要好幾天回不來,你再等等我,”明奕輕輕握了常相逢的手,“相逢你只管信我,除了你我誰也不會娶的!”
明奕的堅定叫常相逢將最初因他眼中的沉重生出的不安消散一空,她回握明奕的大手,“我相信你,只要你願意娶我,多久我都會等的,咱們都還小着呢,晚幾年成親又有什麼關係?”
“誰說晚幾年成親也沒有關係?我可是恨不得立馬用大紅花轎將你擡進府裡,這次你要是能跟我一起去京城就好了,不行,就算是咱們一時成不了親,你也要到京城去,我不能像現在這樣成天看不到你,你到京城開酒樓吧,京城也有令狐家的產業,”明奕已經無法忍受跟常相逢長期別離了,這次一定要說服表哥在京城也開一家水席樓,叫常相逢過去操持才行。
“公子爺,大太太派人過來請您快些回去呢,”明奕還要跟常相逢細說她跟自己去京城的事,就聽門外自己的長隨在外頭大聲道。
好心情被破壞的明奕下意識的皺眉跟常相逢解釋,“在京城的時候堂伯父怕我不熟悉京城的事,特意給了我兩個長隨,不過這兩人倒是周到的很,成天我走哪兒他們跟到哪兒,真真是我一刻都休想離了他們的眼!”
“以你的功夫,想擺脫他們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不過敬着他們是長輩所賜罷了,”常相逢已經猜到了明家人的心思,冷笑道,“行了,你快回去吧,你也說了,回來後抽不得身,現在跑到水席樓來,這功夫肯定家裡已經得了消息了。”
與其在這裡向常相逢表衷心不如回去說服母親讓她請人過來提親現實,明奕點點頭,“那你多保重,我有機會就過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