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百氏如約帶了兒媳跟令狐儼一同到明府來拜望,雖然明氏心裡對令狐家看不上,奈何銀子這東西人人喜歡,連她們南家現在都有股子在令狐儼的海船上,她的架子也端不起來。
“老太太快請起,我是小輩,哪裡當得起您的大禮,說起來大家都是親戚,原該我跟麗瑩上門拜訪的,”明氏打量了一眼百老太太,論起氣色來,令狐氏可是比百氏要年輕太多了。
“夫人哪裡的話,民婦不過是商戶人家,夫人願意見我們是您仁善,”百氏笑微微一指自己身後的兒媳王氏,“這是民婦的媳婦,孃家姓王。”
永安對商人遠不如前朝時打壓的那麼厲害,到了這些年,衣裳首飾上在民間的講究就更鬆泛了,明氏打量百氏老太太,身上的深姜紅洋緞褙子,銀白的髮髻上的了了幾支銀釵,可那精湛的點翠工藝一看就知道系出名家,而她身後的王氏因爲也是寡居之人,薑黃?色銀竹紋褙子,頭上簡單梳了個圓髻,但上頭那支素銀藍寶簪上用大小不等的藍寶攢成的菊花巧奪天工,簡直就叫人移不開眼。
“民婦見過夫人,”王氏出身開封王家,王家世代做繡品,名下繡坊無數,在京城也有一席之地,並不是那等沒有見過世面的尋常商販。
“王太太快請起,大家自家親戚,如何當得起你的大禮,”明氏嘴上說着,身子也只是微微欠了欠,笑着請王氏坐了,又叫自己帶來的三個姑娘出來見禮。
百氏對明氏的來意知道的一清二楚,她又是個愛結善緣的,因此出手十分大方,將三個姑娘一一看了,每人都是一套自家匯寶樓的點翠頭面,而王氏,則是一人一對鑲紅寶的纏絲金鐲,東西送出去,連向來自詡身份的南麗瑩臉上都多了真誠的笑意。
都是當孃的,自然知道說什麼對方最開心,百氏將南麗瑩幾個誇了又誇,又問了平日都學些什麼,幾人正說的熱鬧,就聽外頭春霞來報,就是令狐公子過來請安,紫芝堂一時都安靜下來。
“聽執信說他到京城時蒙你招待,民婦還沒有謝過夫人呢,”聽到孫子來了,百氏淺淺一笑,嚮明氏欠身道。執信是令狐儼的字。
南家還以明氏的名義在令狐儼的寶船裡入着股子呢,跟令狐儼能不熟悉嘛?而明氏心裡對這位說話討巧辦事老到的表侄子印象很好,她剛要開口請人,就聽到一旁的南麗瑩起身道,“令狐哥哥來了?我也好久沒有見過他了,上次他還答應我幫我尋西洋的八音盒呢,不知道這次帶來了沒了。”
說着便往門外去。
來了外男鄭家姐妹已經在起身迴避了,可自己女兒卻是主動出迎,明氏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笑道,“你們看我這個女兒,都要及笄了還是一團孩兒氣,你也不想想,執信從京城回來又沒到南邊去,哪裡給你尋去?還不快坐下!”
“小孩子嘛,哪有不貪新鮮的,”令狐氏的眉頭一皺,旋即笑道,“我看還是請執信進來吧,都是自家人,雖說男女有別,可總不能將來都是聽說有這麼個親戚,連面兒都沒有見過,執信跟鄭家也是有生意來往的。”
“是啊,真到了那一天,可真成了親人相見不相識了,”明氏呵呵一笑,衝令狐氏點頭。
令狐儼本來人長的就好,今天穿了身暗藍素面直裰,烏黑的長髮被一支古玉簪束起,除了腰間的一枚玉佩外,再無其他裝飾,也正因爲如此,那種去盡繁華的風流倜儻就如骨子裡生出一般,叫在座的姑娘們都紅了臉。
“嘖嘖,還是我們執信,這跟畫裡出來的人兒一般,”徐氏一直想將自己的女兒說給令狐儼,如今見到他,也有一種丈母孃看女婿的得意來。
“晚輩見過南夫人,”令狐儼彷彿沒聽到徐氏的話,先過去給明氏見了禮,又轉身給令狐氏和譚氏徐氏請了安,纔在百氏身邊站好。
“儼哥哥,你可來了,我正想着要是再見不到你,就叫人給你下帖子呢,”南麗瑩一雙眼睛都長在令狐儼身上了,比起呆蠢的明奕,令狐儼這種不輸於京城貴公子的男人,纔是最叫南麗瑩心動的,至於身份地位什麼的,在相貌面前都是可以?被自動忽略的。
“見過南姑娘,”令狐儼微微一笑,向南麗瑩拱了拱手,“姑娘要的八音盒我已經叫人去南邊尋了,如果得了,就直接給你送到京城去。”
自己哪裡真那麼着急要一個八音盒,雖然京城有那個東西的也只有幾位郡主,南麗瑩面一紅,剛想再開口,就碰上明氏凌厲的目光,嚇的口中的話又咽了回去,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錦薰,蘭薰,見過你令狐家哥哥,他跟你們三叔也常有生意來往的,令狐家的字號在滎陽也有不少呢,”明氏見女兒老實了,復而向鄭錦薰跟鄭蘭薰道。
鄭家教養極嚴,於鄭錦薰跟鄭蘭薰來說,就算是一母同胞的兄長,成年後也是不常見的,更別說外頭的男子了,何況令狐儼人品俊秀,在鄭家兄弟裡也尋不到一個,饒是兩人自小在規矩里長大,也都微紅的臉頰,可還是按明氏的吩咐過來給令狐儼見禮。
“好啦,奕哥跟奎哥兒請你們表哥到外頭去坐吧,”幾人都見過了,令狐氏發話道,“昨天麗瑩她們纔到,潔丫頭帶着你幾位姐姐到咱們園子裡去轉轉,叫你們在這裡聽我們說古兒,也是受罪。”
南麗瑩看到令狐儼跟着明奕出去,連忙起身,也不待明潔幾個請她,直接就跟着令狐儼出去了,“儼哥哥,我還有事兒問你呢,你等等我。”
令狐跟譚氏相視一眼,對這門親事已經不再有什麼企圖了,一個看到男人就走不動的閨秀,不說心性如何,就頭腦跟教養,都差了太多。
“真要謝謝你了,”終於敷衍走了南麗瑩,明奕促狹的衝令狐儼一笑,“其實這南家姑娘也不錯的,表哥你可以考慮考慮。”
“我這些年待你不薄吧?原來我的好東西都餵給了白眼狼了,”聽明奕拿南麗瑩跟自己玩笑,令狐儼毫無形象的衝他一瞪眼,“這種禍害還是明家笑納吧,你以爲我不知道明夫人過來的用意?”令狐儼拿手裡的摺扇向周圍的飛檐斗拱虛虛一指,“只怕如今她已經打定了主意,看上了你這個乘龍快婿了。”
明奕向來對令狐儼極爲信服,聽他這麼說,還以爲他知道什麼□□呢,也是嚇了一跳,“不會吧?我可沒有看上南家,而且我聽我孃的意思,也不太贊成這門親事。”
“伯母不是一般閨閣女子,如果她不同意,你倒是有幾分希望,”聽說譚氏不樂意,令狐儼也替明奕慶幸,雖然不好對一個姑娘多做評價,但這南麗瑩自從被選爲蓉惠郡主的伴讀,好的一點兒沒學會,驕嬌二氣卻是日漸增長。
“對了,我昨天見到她了,你還記得不?就是那次跳河的姑娘,”一件心事放下,明奕立馬跟令狐儼分享自己的最新消息。
“跳河的?你說去年冬天跳洛河的那個?她去找你了?”令狐儼眉峰微揚有些不敢相信,他年前見到她時,應該過的還行,又出了什麼事麼?
“不是,是我昨天從顧縣回來時在東門遇見的,你都不猜不出去當時她正在做什麼?”明奕一晚上都在回想昨天的經歷,琢磨常相逢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姑娘。今天見到了知己,自然一五一十的講事情給令狐儼講了一遍,“那個姓段簡直就是個畜牲,我準備叫人去洛陽縣找老田把他從三班裡趕出去!”
“那倒不必,你若是叫段天生沒了差使,只怕他更會去攪擾她,”令狐儼半天才從明奕的講述中醒過味兒來,不由失笑,他自詡十歲就在街面兒上行走,可是像常相逢這樣的,敢拿刀跟街上的混混拼命的,還真是聞所未聞。
“那怎麼辦?就那麼看着不管任由她被人欺負?相逢性子強脾氣犟,我真怕以後她再遇到這樣的事情,”明奕有些撓頭,自己明年就要進京赴考了,萬一常相逢遇到了什麼事,連個幫忙的人都沒有。
看來明奕對常相逢是已經上了心了,連稱呼都變成了“相逢”了,令狐儼看向明奕的目光滿是審視,“這還不簡單,你若喜歡她,將她收入府中便是,有你護着,還怕以後誰來爲難她?不過你現在還沒有說親,現在納小對名聲不利,你可以先將她買到府裡做個丫頭,待你成了親之後,擡她做個姨娘也就是了。”
“不行,”令狐儼的建議一出,明奕立馬搖頭,“她不是那樣的人,指定不會肯的。”
連這個都知道?這下不由令狐儼不上心了,“那你準備怎麼辦?她那家世-”
作者有話要說:這幾章女主沒出現,但跟女主的未來有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