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給你起了個渾名,太難聽了,”柳氏看了一眼常巧姑,她已經在那邊抹眼淚了。
“外號啊?什麼?”自己的行爲跟什麼“□□□□”掛不上號,其他的還能說她什麼?
“胭脂虎,也有說什麼母老虎的,”柳氏微黑的臉已經紅了,“相逢,你可別生氣,你是啥樣的人咱們都知道,那些人就是嫉妒咱們生意好,故意來歪派你呢,你可別往心裡去。”
“就這?母老虎?胭脂虎?你們就值過這樣?”常相逢忍不住哈哈大笑,母老虎她小時候領着弟弟跟人打架時小夥伴兒們就這麼叫過,至於“胭脂虎”,不還說明那些起外號的人承認自己長的不錯麼?
“好啦,我以爲是什麼呢,人家沒叫我鎮山太歲巡海夜叉?”常相逢搖搖頭,“就這些?這有什麼?母老虎不過說我脾氣壞,我脾氣本來就不好,人家也不算說錯,咱們攤兒上有隻母老虎,也不怕有人來惹事了,好啦,姐你回去吧,原來就這些。”
“巧丫,你真的沒事?有氣你可別存心裡,”常相逢這反應,叫常巧姑更不放心了,她撫了妹妹的肩膀,“那些人心太黑了,就是眼氣咱們生意好,才故意傳你的閒話的,那天我聽姓張的老婆說你,我當時就跟她吵起來了。”
“你啊,你吵得過?小心人家說咱倆兒是一對母老虎,”常巧姑時時護着自己,常相逢還是很感動的,“你回去吧,我真沒事,就這閒話,有什麼大不了的,我要是怕這個,當時也不會跟吉大勇動刀了,再說了,他們只敢這麼傳閒話,也充分說明他們心裡還是有顧忌的,起碼不敢明着跟咱們過不去不是?”
“你這個丫頭還真是心大,唉,日後你就知道閒話的厲害了,”見常相逢不以爲然,常巧姑唯有嘆氣,“以後再有什麼事,你可得忍着些,過了七月你都十五了,也是該議親的年紀了-”
“我願意我嫁人啊?”常相逢給了常巧姑一個白眼兒,十五歲,高中才上好不好?議親?嫁人?太遙遠了,她現在壓根兒沒有這種想法呢。
妹妹這麼大咧咧的將親事掛在嘴邊,常巧姑真心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可是心裡卻對段天生跟母親海氏的不滿多了一分,如果他們好好對待她,妹妹這幾年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你既鐵了心,我就回去了,你們賣完了也早些回來,晚上我給你做過水麪。”
“嗯,好,你快回去吧,”半個店離東門好幾裡地呢,也沒有個自行車,來來回回一天幾趟,常相逢覺得自己的腿兒都給溜細了。
之後幾日常相逢依然在東門外出攤兒,周邊的小攤兒看到常相逢也不好直接取笑,畢竟當初他們可是親眼看到這母老虎跟一個大男人動刀,而且事後p事沒有,連明府的小侯爺也出來給她撐腰。
倒是一向跟常相逢不對付的張家胖媳婦說了幾句酸話,可是常相逢根本不在乎,嘻嘻一笑,直接給她頂了回去,若是張家媳婦說的狠了,她就直接從案下拿出切涼粉的刀出來擦,直接嚇的胖媳婦閉了嘴,再也不敢吱一聲了。
“你這樣也不行,你跟她置氣,看着你是贏了,可是卻坐實了那些傳言,”常巧姑每每看到,都會忍不住去勸,“她兒子都要說媳婦了,她怕什麼,你可不一樣。”
又來了,常相逢無奈的搖搖頭,現在她不是惡名,是兇名了,可這又有什麼?被她這點兒名聲嚇住的男人她纔不稀罕呢,裝小白花,她會,可是不屑,而且靠男人憐惜得來的成果她真的不需要。
“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以後一定會溫溫柔柔的,真的,”常相逢知道再跟常巧姑說其他也是枉然,索性也不再爭辯了,她說什麼自己點頭應下就是了,“你快回去吧,我估摸着娘也快該來了,叫我說,這大伏裡天兒的,她成天這麼跑不熱麼?再中了暑氣,你勸勸她,叫她晚上別走了。”
“我勸了,她不聽啊,”常巧姑也是搖頭,“不過她每天過來,到底能吃頓安生飯,”雖然她能盡的孝心有限,可是盡一分,自己心裡就安穩一分。
“行,隨你們吧,”常相逢其實心裡很清楚海氏不但在這兒吃上一頓午飯,晚上走時常巧姑還會給她帶些吃食,再塞上幾個銅板,不過現在家裡比以前寬裕了,她又是原主的娘,常相逢也只當不知情,隨常巧姑的意。
“說曹操,曹操到,你看,”常相逢一指路口,海氏居然提了個籃子過來了。TXT小說網 。
“我看巧姑沒回去估摸着是太忙了,就將飯給你們送來了,巧姑也在這兒吃了吧,我擀的紅薯麪條,過了水了,快來吃,”海氏將三碗麪從籃子裡端出來,“這裡調料都有,你們直接澆了就行。”
“還是咱孃的麪條擀的筋道,你還掐了紅薯葉子?”常巧姑攪着碗裡的紅薯麪條笑道,“哪裡掐的?”
“早上我來時遇到郭嬸子,給了好大一把,挺新鮮的,我隨鍋下了點兒,剩的還有不少呢,晚上你們溻菜饃也夠了,”海氏連晚上女兒們的飯菜也安排好了,“你們快吃,我走了。”
“哎呀,我還以爲是看錯了呢,這不是海家大小姐麼?沒想到在這兒遇到你,”海氏正準備走,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傳過來,轉頭一看,居然是自己當年的丫鬟,後來的小嬸子紅靈,“紅靈,怎麼是你?”
“當然是我了,我倒沒有想到在這裡會遇到你?”紅靈打量着海氏,她們年紀差不多,海氏如今也不過三十五,可看上去生生比她老了十多歲,身上的衣裳也打着補丁,面黃肌瘦佝僂着腰,一看日子過的就不好,不過再不好也活着呢,她還以爲當年將海氏母女人常家趕出來,海氏再死了呢!
“紅靈是誰?”常相逢看着又驚又喜的海氏和明顯一臉不善的紅靈,小聲問常巧姑。
常巧姑可沒有那麼激動,淡淡道,“咱娘以前的丫頭,後來嫁給了三叔,當年大伯跟三叔爲了霸佔爹的國產,將咱們三人趕出門時,她跟大伯母可沒少出力!”
“噢,原來是舊僕啊,”常相逢冷冷一笑,在常巧丫的記憶裡,四歲時那個風雪交加的夜,她們一家棲身破廟的情景還歷歷在目。
“這是巧姑吧?這是巧丫,哎喲,巧丫長的可真像你當年,”紅靈已經收斂的情緒熟絡的走過來拉了常巧姑的手,想摸常相逢,卻被她躲了過去,不過她不以爲意,看向常巧姑的目光滿是慈愛,“巧姑都嫁人啦,怎麼不往常家營送個信兒去,你可是你的不對了,好歹你是姓常的,嫁人這麼大的事兒,怎麼能不跟家裡老人說?你大伯跟你三叔可是嫡嫡親的。”
不等常巧姑答話,她又擡頭看了看竇家涼粉攤子上掛的幌子,“原來這涼粉攤子是你們開的?哎呀早知道那個竇師傅上我們家賣涼粉兒的時候我就不給銀子了,那個竇二也是,看着倒像個老實人,怎麼爲了幾個銅板,連親叔親嬸子都不敢認了?”
“不是不敢,是我們就沒有什麼‘親叔親嬸子’!”常巧姑對當年的事情的記憶要比常相逢深刻太多了,“我們要是有什麼‘親叔親嬸子’,也不會落到今天!”
“娘你還不快過來,當年咱們被這嫡嫡親的叔叔伯伯給趕出家門,我雖然四歲,可是還沒有忘呢,”常相逢從鼻子裡冷哼一聲,看向海氏,這人真是不記打,看到當年的欺負自己的舊僕不撲上去直接抓頭髮,還抱着哭?
“瞧你這丫頭說的,看來嫂子真是沒有好好教你,當初可是你爹沒有子嗣,才被收回了家產的,”紅靈說的臉不紅心不跳,“後來你娘又不願意爲二伯守節,帶了你們改嫁,難道常家還能把姓常的東西叫她帶到外姓家去?”
“行了,當年的事我娘要是不怪你無情無義,我呢,也不多說什麼了,姐你帶着娘回去吧,跟這種東西浪費口水,還不如回去喂喂雞呢。”當初海映雪居然帶了這麼個無恥的丫鬟跟人私奔,而且最終落了這麼個下場,常相逢都不知道該說她什麼好了。
“嫂子,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會這個呢?當初咱們在海府,可也沒有這種吃食兒啊?”紅靈也沒有理會常相逢的譏諷,盯着桌子上的一碗碗涼粉,還有桌上來來去去的食客,顯得很好奇。
“什麼叫‘咱們在海府’,你把話說清楚了,當初你不過是個丫頭,是在海府服侍主子的奴才,如今當了個農婦,長本事了,敢跟主子說你說我的?”常相逢不屑的一笑,鄙夷的看着紅靈,這古代的規矩因爲要贖常巧姑,她還是瞭解過的,所以直掐紅靈的三寸。
“這不是跟着你娘跑了出來,哪裡還有丫鬟小姐這一說?從你娘跟着常安邦出來,什麼身份地位,就全拋去了,”紅靈抿嘴一笑,看向海氏道,“嫂子,你看我這小孫子,看到你們的涼粉饞成啥樣了,你是他的二奶奶,能看着不給孩子一碗?”
紅靈如今都當祖母了,海氏眸光一暗,看向常巧姑,“巧姑,這孩子還得管你叫姑姑呢-”
“我常相逢的涼粉是給人吃的,不喂狗,”海氏話還沒說完,常相逢那邊已經將涼粉切的咣咣響。
“看這孩子,我是你親嬸子,你侄子吃你一碗涼粉你都捨不得?摳死了,好啦,你給我們調三碗,嬸子給你錢,”紅靈將三個銅板拍到桌上,“這不是?”
“好咧,哪怕人家端着去喂狗呢跟我也沒關係,我擺攤做生意,向來是收錢賣飯,要是今兒這個,明兒那個的都跑來爲了碗涼粉認親戚,我也忙不過來不是?”常相逢無所謂的一笑,將三個銅板收到匣子裡,示意柳氏給他們調涼粉兒。
海氏已經在一邊尷尬的站不住了,常巧姑起身拉了她道,“咱們回去吧,我還得熬涼粉呢,不然一會兒人家來了,咱們沒有貨給人,耽誤事兒了。”
“成,咱們走,”海氏看了紅靈一眼,因爲有女兒在身邊,也不好再多說什麼,點了點頭便離開了。
“真是晦氣,”看着那個叫紅靈的半老太太拉了孫子孫女離開,常相逢忍不住罵道。
“這女人真是你娘以前的丫鬟?”柳氏也在旁邊嘖舌,原來海氏以前還是大家小姐,“她過的倒是不錯,”可是居然看從小服侍的主子過苦日子,“她說她小兒子中了秀才還要考舉人呢,要是成了舉人老爺-”
“她兒子成了什麼跟我們有什麼關係?我雖然姓常,也說自己是常家營的,並不是還念着那邊,只是因爲不想認那個段天生,而且我爹在世的時候,對我們都很好,”常相逢心裡也不舒服,當年的事她沒有親歷,可是此時那些痛苦的記憶被翻了出來,“可是我的那兩個叔伯,我爺爺先去世,後來我爹也病了,當年家裡置的地,還是我娘帶的嫁妝買的呢,又看常安民沒媳婦,將自己的丫鬟嫁給了他,可是最後落了個什麼結局?所以我說,人善被人欺,這纔是真理。”
“唉,世事無常啊,誰能說的準明天的事兒呢,”柳氏也是一番感慨,“你孃的性子也確實太軟了些,”是不是大家閨秀都這樣?
“幸虧我不像我娘,不然早死了,”像海氏的常巧丫可不就跳了河麼,常相逢冷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