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瞧把你嚇的,臉都白了,是我不好?,忘了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了,我就是想聞聞你身上味兒大不大,”常相逢沒想到自己一個無意識的動作,把明奕嚇了一跳,連忙道歉,“不好意思啊,你就當我鄉下姑娘沒規矩,我沒有別的想法啊,你可別誤會。”
自己真是一不小心就暴露本性了,常相逢暗罵自己一有美味就忘了在什麼地方了,而明奕也不是自己那些自小長大的弟兄們。
“什麼誤不誤會的,你是什麼樣的人,我會不知道,”像常相逢這種心思簡單純淨的姑娘明奕還是頭一次見,“不然我也不會-”不會什麼?明奕不知道要怎麼措辭才能表達自己的心情,只覺臉上更燒了,忍不住將頭轉到一邊兒。而被常相逢剛纔靠近的地方,始終覺得熱熱的。
“我家公子是把姑娘引爲知己了,知己!”吉祥在一旁實在聽不下去了,他七歲就跟着明奕了,什麼時候看見過自家主子這個模樣過?跟渾身長了刺似的,扭來擰去的,想看人家姑娘,還有敢正眼去瞧,慪的他在一邊跟着出大汗。
“你這蠢材說什麼呢?”
明奕被吉祥這一句“知己”給弄的老臉通紅,忍不住飛腳過去,要給自己這個多嘴的奴才一點兒教訓,可遇到常相逢的眼神,又將腿放了下來,“你別在意啊,這小子胡說呢,回去我就罰他的月錢。”
知己不就是朋友嘛?這有什麼?其實明奕也算是自己到了永安之後,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了,而且自己能這麼順利的生存下來,明奕居功甚偉,能有這樣的朋友,常相逢從心裡珍惜這個朋友,“小孩子家家的,一月能掙多少?你還罰他?吉祥也沒有說錯啊,雖然我覺得跟你算不上知己,但是朋友還是做得的,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將我當朋友,我是將你當朋友了的。”
明奕一路來這麼幫她,而且也從來沒有因爲身份地位的差距輕視過她,常相逢心裡不感激是假的,可是以現在她的能力,實在是沒有回報的機會,只能將感激放在心裡,“以後你要是有什麼事情,就算是我幫不了你,也可以聽一聽,出個主意啥的,你隨時來找我啊!”
“你說咱們是‘朋友’?”朋友這個詞明奕還是頭一回聽到用在一男一女身上,可他遇到常相逢那黑白分明的眼眸,脫口道,“我也是將你當朋友的,以後你有什麼事,只管來找我,我可是爲了朋友兩肋插刀都行的人!”
叫他這麼一說,他們現在都可以撮土爲爐插草爲香直接拜把子了,常相逢被自己的想法逗的一樂,剛纔的尷尬也拋在腦後,“好,我知道啦,那我跟你說啊,我將來呢,是準備開個小飯店的,到時候你要是餓了,隨時過來找我,我給你做好吃的,我告訴你啊,我會好多你沒有吃過的菜!”
常相逢要做飯給自己吃?明奕的眼睛都亮了,“什麼時候?哦,不,你什麼時候開飯店?你跑這兒來是準備找開飯店的地方?”
這孩子還挺聰明,“我出來是準備找地方,但開飯店還沒有到時候,”常相逢搖搖頭,“我現在只是想在這裡開個小吃攤子,光靠東門那邊施展不開啊,等小吃攤兒的名氣出來了,我纔會考慮開飯店的事情,你可得耐心等待了,這可不是一兩年就能搞定的事情。”
居然要再等一兩年?明奕直覺自己被人當頭一棒,“你直接開飯店好了,沒銀子的話我給你,不是,我出銀子當東家,鋪面我叫長勝去尋,你廚藝好,只管掌勺就行了,這樣,你去盈樽樓吧,我叫那裡的掌櫃的請你去當大勺。”
“我靠你進了盈樽樓,人家怎麼能看得起我?再說了,你嘗過我的手藝?就敢把我往洛陽最好的酒樓裡請?也不怕砸了招牌?”常相逢嗔了明奕一眼,這傢伙就算是講義氣,也不能沒原則,“你這叫任人爲親,將來帶兵也這樣?”
“那怎麼可能?你有多能幹我不是很清楚麼?你說你手藝好,那肯定是很好,我信你,”明奕可不這麼認爲,篤定道,“要不咱們現在去盈樽樓裡炒菜給我吃?”
這傢伙還真是急性子,說風就是雨的,“你還吃的下呀?”
就算是自己的廚藝夠,也不會去明奕家的酒樓當大廚的,她想要的是自己的生意,不再給人打工了,“我的手藝可不能跟你們盈樽樓的師傅比,就是些家常小菜,將來就算是開了飯店,也不打算做有錢人的生意,我是要走平民路線滴。”
明奕想了想才明白“平民路線”是個什麼樣的路,不過見常相逢說的肯定,他也不多勉強,一指不遠處先前到過的地方,“你準備在那裡擺攤兒?”
“沒想好呢,再說了,也不是我想哪裡就哪裡啊?也得有空地方給我才行,”常相逢聳聳肩,“其實我也就是個想法,不着急,慢慢來吧。”現在天還熱着呢,涼粉兒能叫他們賣一陣兒,再說自己真的到城裡開小店兒的話,要準備的也很多,不是光靠個想法就能實現的。
“那好吧,你慢慢來,其實你也不必這麼忙的,家裡的事情不是有你姐姐跟姐夫麼?”哪裡會需要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四處奔波想着養家?
“都是一家人,怎麼能分那麼清楚?我姐女兒家的事都做的極好,但外頭的事情不行,我姐夫麼,人太憨厚了,出力可以,所以我這個點子多的妹妹就當仁不讓了,”常相逢點點自己的鼻尖,嘻嘻一笑。
一家人不分彼此,明奕神情一黯,他也很想這樣,可是這種爲勁兒往一處使,不計較你我的感情在他的身邊並不常見,“你樂意就行,不過就算是開小店也要銀子的吧?你們的銀子夠麼?要不我借你一些,以後掙了錢,你還我就成了。”
“這個嘛?再說吧,”常相逢想了想道,“我還沒有開始幹呢,什麼都沒譜兒,也不知道用多少啓動資金,就算是想找你借也不知道借多少啊,再說了,”常相逢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我手裡現在的銀子,也是你的,我把你的那個板指賣了三十五兩,現在剩了二十兩,要不這銀子就算是你借給我的吧,我要是掙了銀子一準兒還你,還你三十五兩。”
“你說什麼吶,哪有送出去的東西再要回來的道理?那,你看這個,不是好好的在我手上戴着的嘛?我跟你說,你就是太傻了,這東西啊,你當時就該要個一二百兩的,你被那隻狐狸給騙了,這不,他又給我了。”
“我賣這板指是爲了救命,又不是爲了發財,三十五兩已經很夠了,”原來這東西這麼值錢?常相逢心裡嘖舌,“那他問你要了多少銀子?不會是二百兩吧?”
如果是這樣,令狐儼就真的是隻狡猾的狐狸了,常相逢心裡算賬。
“沒有,表哥只是叫人將這板指送回給我了,這東西可不是一般的板指,我當時也是一時情急,你又不肯收我銀子,”明奕將拇指上的板指取下來,指着指壞裡的一個徽記道,“看到了沒,這是令狐家的流水紋,憑這個板指可以到任何一家掛着令狐家幌子的鋪子裡提現銀的。”
原來這東西還能當提款卡來用啊,常相逢深表驚奇,“那你以後可不要再隨便送人了,萬一被人賣到其他的當鋪裡,可不好追回來了。”
“嗯,你放心,再不會了,”明奕從善如流的點點頭,擡頭看見自己栓在盈樽樓前的揚威,“你要不要出城去?”
“嗯,我出來的功夫也不短了,準備回去了,你呢?”兩人這一逛就是一上午,常相逢也有些累了,“再不回去我姐該擔心了。”
“我幫你叫頂轎子吧?你肯定累了,”明奕送吉祥一點頭,叫他出去給常相逢尋轎子。
“不用了,我哪裡是坐轎的人?回去該被人笑話了,”莊戶人家全憑兩條腿移動,她要是坐了轎回去,只怕會被圍觀的,常相逢連忙擺手,“你快騎馬走吧,離顧縣還好幾十裡地呢,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自己騎馬走了叫一個小女子走着回家?明奕想都沒想便拒絕了,一指吉祥叫到跟前的涼轎道,“你要是怕人看到了,就到東門處再下來走吧,我陪着你到了地方再趕路也來得及,”說罷上前一挑竹蔑兒轎簾,“快上來吧。”
“好吧,謝謝了啊,”轎都來了,常相逢也不再推辭,一提裙子上了涼轎,又衝轎外的明奕道,“我有轎子坐,你快些回顧縣吧,早些回去也能早些歇一會兒。”
明奕怎麼可能叫常相逢自己走,衝轎伕揮了揮手,自己則從吉祥手時接過繮繩,“走吧,你要是累了,就在轎子裡歪上一會兒,到了我叫你。”
常相逢從垂下的紗簾縫隙中看着馬背上的明奕,心裡莫名一動,這個男孩子,有着她想像不到的體貼跟細心。
“怎麼樣?賬結了?”常巧姑見妹妹過來,急忙幫她倒了碗綠豆水,“令狐大東家沒說啥吧?”她實在擔心令狐家聽說了自家鬧的事情,不再跟他們定涼粉兒了。
“沒有,你放心好了,這不,銀子我都帶回來了,”常相逢拍拍自己懷裡的荷包,“回去我再給你看。”
“哎,我說,你這身上是什麼味兒啊,怪難聞的?你踩着馬糞了?”常相逢一湊過來,常巧姑便本能的向後一退,狐疑的看着妹妹的鞋,“快擡腳我看看?”
“什麼啊,我今天到校場街那邊的集市去轉了轉,中午碰見賣臭雜個兒的,真好吃,”常相逢覺得自己又餓了,隨手從桌上拿起一碗涼粉,澆了汁兒大口吃着,“太好吃了那個,不過吃完我身上就成這樣了。”
常巧姑嫌棄的看着妹妹,“你個大姑娘家,去吃那個?這一身味兒,快吃了涼粉回去洗洗吧,把衣裳也換了,再別在攤兒上坐了,坐在這兒誰敢來咱家吃涼粉?”
“好吧,我吃完就回去,”常相逢鬱悶了,一指案上的油紙包道,“我還給你們捎了半斤呢!”
“快拿回去吧,哎呀,你放咱們案子上,人家過來的人聞着了,可怎麼辦啊,”常巧姑都被臭瘋了,“快走,快走,我得拿水涮案子了。”
晚上因爲分銀子,李二和跟樑佔海也來了,都是男人對臭雜個倒沒有什麼牴觸的,大家分了銀子又就着犖菜喝了幾杯小酒,才拉了車離去。
“這個二和,倒是個有想頭的,”待人都走遠了,竇二將最後一杯酒拿起來一口乾了,呵呵笑道。
“姐夫是說他叫你引薦令狐大東家的事?”常相逢微微一笑,這李二和跟他那個姐姐果然是一個娘生的,這拿了方子還不滿意,還想着擺脫竇二跟令狐家直接接上頭。
“我不是說了麼?人家令狐大東家願意定咱們家的涼粉,是看得起咱們,我哪裡有臉氣往人家跟前引薦人兒?”竇二是苦出身,太清楚自己的身份了,令狐儼於他們這些人來說,簡直就是雲彩上頭的人,哪裡是說見就能見的?
“姐夫說的對,令狐大東家明年會不會再跟咱們定涼粉還不一定呢,這李二和心大心小是他的事,可是咱們犯不着叫他拿着咱們的臉去呲,而且這人性子太急,如果明年令狐家還來定咱們的涼粉,姐夫你會再像今年這樣去跟他們算賬麼?”常相逢太知道李氏一家,簡直就是貪心一家人。
“當然不會,如果明年令狐家還要咱們的涼粉,我就直接叫他們自己去送,然後自己算錢去了,反正他們也不用再來咱們這提涼粉,”竇二搖搖頭,“現在沒這麼做,不過是因爲一開始就是咱家跟令狐家照的頭,半路換人不好。”
竇二這人向來老實,心也善,這個答案是常相逢意料之中的,可是李二和跟竇二接觸了這麼久了,卻信不過竇二的人品,確切的說,是他自身有問題,“所以你說的對,今年是咱們跟令狐家照的頭,咱們就要將生意做到底,至於明年,令狐家若是要咱們的涼粉,咱們直接就將能送的範圍說明白了,剩下的片兒區,隨便令狐家定誰的,當然,你可以向令狐家推薦佔海家跟李二和家,但咱們不做人家的主。”
“巧丫說的是,這個李二和,心也太滑了,這才幾天啊,就想跟咱們撇清楚?還要見令狐大東家,要不是巧丫得了明公子的幫忙,人家跟令狐大東家提了提,令狐家憑什麼要咱們三個月涼粉?這跟他們李家有什麼關係?”常巧姑已經忍不住了,在一旁恨恨道,“就他們家的奸滑勁兒,要是將來不好好做生意,令狐家不但怨怪咱們,只怕連明公子也不落好。”
“嗯,是這理兒,他們要再來,我把道理跟他們說清楚,再說了,明年的事兒誰知道呢?萬一人家令狐大東家明年不要咱們的涼粉了呢?”這救急不救窮的,自家的涼粉也不是啥一日不能缺的東西,“相逢也算過賬的,這後半月,好多夥計都不願意天天吃涼粉了。”
再好吃的東西,日日吃也要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