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說過吧,我最不希望就是算到你的不測。”娜古云兒撐着頭看着外面的車來車往,話是對坐在她對面的人說的。寧崎無奈地答:“然後呢?!”娜古云兒轉過頭看着他說:“你知道全世界最瞭解你的人是我。”
“然後呢?”寧崎還是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娜古云兒笑了一聲:“然後你選擇了一個對你不是那麼瞭解的人,放棄了一個這麼瞭解你的我。”寧崎趴倒在桌子上道:“你把我叫出來,就是告訴我這個?!”
娜古云兒的臉色嚴肅起來:“放棄你的女兒吧!”寧崎一聽這話立馬坐好,神情冰冷:“你在跟我開玩笑嗎?!”“你難道不知道嗎?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是你女兒帶出來的嗎?!”娜古云兒解釋着,神情有那麼些許的不自然。
“撒謊!一切的來源都是我,對不對?我的女兒只是被我害的。如同你瞭解我一般,我也很懂你在想什麼,我只想說沒可能的,我不會放棄小緋,絕不!”寧崎說着站起身,娜古云兒慌神地說:“我還沒有說完,你就要回去了嗎?!”
寧崎直接走過她的身旁:“還有什麼可說的呢?你一開始就沒對我坦白。就算不要你的幫助,我也可以查出原因。”他走出門去,把一切的事情都從腦海裡過了一遍,事情的開端,是他要去查找的東西。“神之手”到底是什麼?那晚他該看到的又是什麼?事情一定有哪裡從一開始就不對勁的地方,到底是在哪裡?
抱着滿腹的疑惑,他坐在辦公桌前,身旁已經放了許多的資料。有一種那麼罪惡的東西,正在這些資料裡,被他剖析出來,看到事件最原始的醜惡嘴臉。“神之手嗎?想不到竟是這麼下作的東西。以一己私慾換來的東西,代價卻是這麼的大。”寧崎扔完最後的一本資料,整張臉冷得跟冰塊一樣,一旁的同事凍得瑟瑟發抖,他強烈感受到了寒意是來自於寧崎,他都不敢去看寧崎的臉。
爲了緩解這種氣氛,他說:“寧崎,不如我們出去抽根菸?!”寧崎搖了搖頭,把資料整理好,心想着他要再會會張醫生,把這些資料狠狠甩在他面前,看看他崇尚的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寧崎,注意你的情緒哦,會讓某些東西趁虛而入的。”站在辦公室門口的是王醫生,她眯笑着雙眼,帶着那深不可測的笑容。這位年紀將近五十的王醫生,此刻正在用她的表情,提示着寧崎什麼。
他站起身說:“王醫生,我有點事情找你聊。”王醫生卻搖了搖頭:“寧崎,你心中自然有了答案。去吧,你要找的人現在在宿舍樓,二樓。不過。。”王醫生的欲言又止,轉而換爲平靜的神色:“每件事情都有真相,但並不是都能清者自清的。你懂吧,這就是我們所生活的世界。”
寧崎不知道王醫生所說的人是誰,他捧着那些資料,朝着宿舍樓走去。走着走着,他便豁然開朗,他清楚的明白了自己要找的是誰了,他腳步急促起來,像是要找到一個宣泄點,將一切的憤怒不安通通發泄出來。然而當他看到那個身影的時候,他的滿腔怨氣又消失殆盡,這就是所謂的憐憫,他無比痛恨自己產生的憐憫,恨不得自己是冷血的。
二樓宿舍樓的長廊外,坐在走廊長凳上的張醫生,頭髮花白,他拄着自己的柺杖,垂垂老矣的姿態等待着某個人。他臉上疲憊的神情,各種複雜的情緒全部表現在臉上,他獨自一個人坐在那裡,淒涼着,可憐着。。
寧崎慢慢地朝他走過去,懷裡的資料莫名地傾斜着,灑落在寂靜的走廊上,在銀白色的月光下,宛如一塊塊會發光的手帕掉落在地上,沉靜如水。“張醫生,您在這裡等誰?”他先開口問候着,張醫生彷彿等待了足夠久的時間,聽到這番話,連忙拄着柺杖站起來,看着寧崎在朝他走來說:“寧崎,我.有話對你說。”
寧崎站定在他的面前,拿着手裡僅剩不多的資料問:“在您獲得神之手稱呼後,您所經手過的患者,在手術過後的一年,兩年,甚至十年內,皆以自然死亡,意外死亡兩種方式離世,您能解釋一下嗎?”
張醫生累得無法站立太久,他無奈地坐下說:“我太累了,在我四十歲的時候,沒有任何的名望,沒有任何造詣,我就是這樣一個存在價值那麼低的人。我不想這樣子活下去,我要一個機會,能夠讓我享受我想要的一切。”
“然後你做了交易是嗎?”寧崎奇怪自己爲何平心靜氣地問他,而不是歇斯底里。或許如同王醫生所說,他的心底裡已經有了答案,他只想知道造成這些的過程是什麼罷了。
張醫生蒼老的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那一年我做完一個小手術,有點疲憊地回宿舍樓。走在樓梯上的我,對這些年來碌碌無爲的自己感到憤恨,我走了許久,久到我疲憊地坐在樓梯上,再也走不動了。”
“我在那裡想着自己這過去的大半輩子,年輕時候的夢想啊,志向啊,骨氣啊,早在歲月裡磨得連渣都不剩。那晚夜色很美,我自言自語,希望能夠在我餘下的日子,能夠擁有一段不一樣的人生。”
“院長夫人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她面色鐵青地問我,你是否想要成爲一個好醫生,想不想擁有一雙神之手,擁有永遠不會失誤的手術。我誠實作答,她繼續問我,這些是有代價的,你先獻出兩個人的性命如何?我愣在原地不敢回答,她說只要是你的同事,你的好友,你認識的人都可以,不一定是你的至親。”
“我還是不敢說話,她指了指自己說,不如拿我一條命,再拿你手下實習生的一條命如何?!我瞪大眼睛看着她,她只是笑着,緊接着外面傳來兩聲巨響,一個是我手下的一個實習生,另一個則是還在跟我講話的院長夫人。”
“院長夫人的死訊在樓下已經傳得沸沸揚揚,我嚇得跌坐在地上,看着這個依舊在跟我喋喋不休的院子夫人。她說你的心裡告訴我,你是想這麼做的吧!那麼你到底想不想成爲一個好醫生呢?!”
“我始終搞不懂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只知道我說了是。至於我回答的是什麼問題,我真的記不清了。但那天開始,我真的不一樣了,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着我的想法來的。我很開心,神之手果然是真的存在的,我相信自己那天的所遇,是遇到了神明,神明給了我完成夢想的機會。”
寧崎覺得自己頭痛:“神明嗎?有拿人的命作契約的神明嗎?”張醫生苦笑着:“是惡魔啊!是存在的惡魔啊!我的患者在完成手術後,在那裡對我感謝着,我享受着那種所謂的崇高。緊接着幾年,甚至一年內得到他們的死訊。一開始我沒有在意,天災人禍,在所難免。可是我慢慢發現一個可怕的規律,凡是我經手的患者,都會遭遇這樣的事情。我很害怕,我害怕這樣的自己,也害怕這樣的命運再次降臨到我的患者身上。那個時候我才明白我職業的崇高性所在,那些虛無的東西,埋沒了我身爲醫者的原則。當我發現醫者仁心這句話的重要性時,我已經無法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