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得好,強中自有強中手,一山還比一山高,沒有對比,就不知高低。
許先生之所以能夠氣定神閒地將所有人都納入他的棋盤中,任意揮灑,無外乎就是因爲他的實力已經恐怖到了極點,即使以我、雜毛小道這樣被大師兄當作王牌的一流高手,再加上頂級蠱師蚩麗妹神識附身的黑央族御獸女央倉,以及那莫名鬼厲附體而生的四娘子,這裡面的每一個人放在外面,都是能夠碾壓全場的狠角色,便是王倫漢、哈羅上師這樣的薩庫朗領導者,也都不是對手,然而四人圍攻許先生,卻都已落敗,反而成就了他恐怖的威名。
這個練就了讖經之上“不老禪”的男人,在一定意義上,他已經不算是人類,實力已然躋身於陸地神仙一流,然而所有的一切威名,在這頭剛剛從陵墓中爬起來的老殭屍熊蠻子面前,又變得是那麼的脆弱。
傲視全場的許先生終於有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對手,這個早已經不是人類的南征大將軍一出現,立刻顯示出了當年征討殺伐時的恐怖實力,二話不說,那僵硬的拳頭揮舞起來,幾乎都沒有捱到人,便已經感受到了強大的拳意,倘若是普通人,只怕早就已經身形飛起,五臟俱裂了。
不過熊蠻子彪悍,許先生卻也不差,倘若那老殭屍是一名戰陣之上無往而不勝的大將,那麼許先生或許就是羽扇綸巾的書生謀士,那動作永遠都充滿了文質彬彬的氣息,身形飄逸,不斷地遊走,不斷地回擊,兩人的身形如電,在臺階下的大殿中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影子。
那影子淡淡,在石雕的間隙穿梭不定,整個場中都瀰漫着一股化散佈開的凝重,那鼓盪的氣場,讓人感覺彷彿有一座山峰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連氣都緩不過來。
旁觀者瞧不見這一道又一道的影子中,到底蘊含着多少的兇險和危機,但我卻隱隱能夠感知得出來,因爲大部分時間裡,南征大將軍熊蠻子都是在無盡的進攻之中,處於最主動的追逐狀態,而許先生雖然時不時地返身還擊,但終究還是給壓着打,透不過氣來。
變故在一分鐘之後出現了,許先生可能感覺這樣一直被追逐下去,終究不是正理,於是在經過一段時間的力量積蓄後,終於返身回來,雙手泛着銀色光芒,朝着那緊追其後的殭屍攻去。
他使的是很簡單的一招白鶴探囊,左手隔擋,右手則朝着臍下三寸、也就是人體的命門宮中探去。
他這一手十分講究,前文我也有提及,這殭屍之所以會產生,其一是因爲風水地勢,藏兇之所,其二則是因爲執著,怨念不消,故而那殘魄作用於屍體之上,天長日久,經過長毛、褪毛、邪法煉製而成。
大部分殭屍只有本能而無意識,但倘若能夠通曉生前生後,而那主導殭屍的意識只可能存在於三宮之位,要麼上丹田,要麼中丹田,而最有可能的則是下丹田處。
許先生深諳此理,故而一出手就直指矛盾中心。
不過他終究還是算錯一步,龍哥、熊蠻子乃至死於葬地的那頭飛屍,它們可不能與尋常殭屍來比擬,守衛祭殿上千年,這麼多年的歲月裡,已經讓它們修煉得魂體合一,不分彼此了。
對於戰鬥,熊蠻子這征討沙場的大將軍雖然沉寂千年,但到底還是有着絕佳的天賦,它竟然賣了一個空,讓許先生擊中自己,然後一躬身,以腹間軟肉夾住了這拳頭,伸手去搭他的肩膀,張嘴朝着脖頸處咬去。
許先生因爲這老殭屍的身體優勢,一直與之相隔較遠,保持距離,然而這一番短兵相接,卻也不甘示弱,左足微微一頓大地,立刻便有一股杏黃之氣遊繞上了他的全身,接着他根本就不怕這身體經過千年錘鍊,宛若精鋼的熊蠻子,直接就廝打起來。
這兩人一戰,整個場中就糟了秧,到處都是紛飛的石頭雕像滾滾而起,之前那些從石粉中爬出來的毒蟲也紛紛朝着許先生這邊支援而來,幾乎在幾分鐘之內,場中密密麻麻,爬滿了墨綠色的蟲子,然後不斷被碾碎,腥臭的味道在四處飄揚。
而此刻,我也已經和雜毛小道匯合在了一起,有了我的加入,並肩而立,雜毛小道終於有了與魔羅一戰的勇氣,雷罰離手,朝着魔羅射去。
與魔羅交戰,並不似許先生那種碾壓似的無力,這魔物並沒有成長起來,幼年期的它雖然各種狡詐,然而終究不能形成壓倒性的力量,只有依靠恐怖的敏捷度來彌補,故而我的加入使得它壓力大增,面對着我那滔天氣勢的鬼劍,它終於發現可以騰挪轉移的空間越來越小,不斷地被我們擠壓着。
這東西性子暴烈,一旦攻擊不暢,便大喊大叫,它的聲音頻率極高,極具穿透性,聽在我們的耳朵裡,如魔音貫腦,那小腦失衡之後,準確性便不斷地下降,屢次出現了視線偏移的狀況,一時間形勢又極爲危急起來。
雜毛小道瞧見這般狀況肯定不行,於是手往胸口一拍,立刻有道青色的影子出現。
他神情凝重,大喊了一聲:“殺人青竹,急急如律令,疾!”
此言一出,那道青色影子便朝着魔羅射去。
這影子速度極快,轉瞬即至,然而魔羅哪裡能夠被這等玩意射中?稍微一避開身子,那殺人青竹便射了一個空,插入地上,瞧見這極富威脅性的東西落空,魔羅一陣得意,翹起堅硬如鐵的尾錐,想要衝上前來,然而當它衝前三兩步的時候,身形突然一滯,彷彿後面有一道巨大的力量將它給拉扯,不讓離開。
我本來預計它會突前,鬼劍奮力朝前斬去,結果落了一個空,不由得詫異,問怎麼回事?
雜毛小道手持雷罰,大步踏前道:“哈哈,任它矯健如鬼魅,但是影子被我釘住了,哪裡還能動彈?”
雜毛小道這般分說,我才瞧見七八米外的地方,魔羅正在奮力地拉扯,而與它爲之較力的那道黑影,卻是它自己的影子。在影子的末端處,釘着一塊青竹,深入地板處,那魔羅自然知曉讓自己移動不得的,便是這塊造型普通的青色竹片,然而它幾次用尾錐去攻擊那青竹片,雖然將地板砸得稀巴爛,然而卻根本傷不得那竹片半分。
這會兒我終於瞧清楚了,原來那殺人青竹,居然也跟那影子一樣,根本沒有實質,只是一道二維投影而已。
魔羅影子被釘住,然而卻依靠自身力量,勉強能在周遭四五米的活動範圍行動,它不斷地拼力拉扯影子,就像人永遠都不能將自己舉起來一樣,終究還是不能擺脫那影子的束縛,一番拼鬥之後,它氣喘吁吁地瞧向了走到面前來的始作俑者,那六雙眼睛裡面噴發出熾熱的怒火,空氣中的溫度都提高了好幾度。
即使被限制活動,此刻的魔羅依舊還是一個渾身是刺的刺蝟,我們並不上前攻擊,而是在安全距離之外,伺機行動。
趁着這當口,我盯着那青色竹片,好奇地問雜毛小道,說這玩意怎麼來的?
雜毛小道指了指它,又指向自己小腿處的紙甲馬,告訴我,說他此番前來東南亞,卦象大凶,非常力所能勝之,所以他師父託了大師兄給他準備了這兩樣物件,釘人跑路皆可。
我下意識地嚥了咽口水,說艹,有個好師父,少奮鬥一百年啊。
聽我在這兒各種羨慕嫉妒恨,雜毛小道指着場中翻滾混戰得正酣的熊蠻子,不屑地說道:“這也比不上你這個開掛的傢伙啊,這麼猛的殭屍,居然跟你是一夥的,而另外一個,他居然是你師叔?哪個師叔,巴頌的師父?”我點頭,說是啊。
瞧這那邊打得熱鬧,我們也知道時間不能拖久,像許先生這樣的傢伙,必定有幾招壓箱子底的手段,倘若是被逼急了,使出來,說不定就能夠翻盤逆轉呢,我們還是要想將這助紂爲虐的魔羅制服,再去增援的好。
此番主意打定,我倆卻對魔羅有些束手無策起來,按理說鍍過精金的雷罰和鬼劍都是當世間一等一的利器,然而這魔羅一身堅韌角質,卻並不虛幾分,倘若是與其接近,那兩米尾錐驟然甩來,一個躲閃不及,反而被它弄死。
也就是這短暫一猶豫,魔羅卻開始出牌了,它的手段恐怖而血腥,在徒勞無功之後,它直接將左下方的手臂舉到自己的口中,用那滿是利齒的嘴巴使勁一咬,竟然將它大半截手給咬了下來,藍色的鮮血灑滿了它的身上,以及周邊的地上,化作符文。
這番鮮血灑落,它直接將斷手扔在了血泊中,那藍黛色的血泊立刻一陣青煙冒出,那截斷手居然開始變形,化作了一個古怪的人頭骷髏框架,接着熊熊火焰升起,將魔羅全身點燃,跳躍的火焰中,魔羅的身體開始如同橡膠一般軟化,化作橡皮泥人兒。
這變故將我和雜毛小道都給嚇懵了,不知道是什麼節奏,而這時臺階高處傳來一聲震驚全場的轟然響動,那石門居然再次合攏,而一道肥碩的身影飛出了半空中,朝着我們大聲喊道:“小雜毛、小毒物,快阻止它——這魔羅在焚燒自己的肉身,倘若讓它轉化成靈體,誰也逃脫不了被它寄生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