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知道了我們的來臨一般,這曲折的小路上面,盡是是紅黑鐵甲的蜈蚣。
這東西我見得多了,也不覺得有什麼害怕之處,不過對於楊操和胡文飛來說,卻着實少見。這一地花花綠綠、翻滾蠕動的節肢類毒蟲,只遠遠地瞧上一眼,便心驚肉跳的,兩個人的後頸子上全部都是小米顆粒的雞皮疙瘩,而且還不斷有吸冷氣的聲音傳來,顯然是被嚇得不行了。
如此密集的毒蟲羣落,即使是常年在四處闖蕩的宗教局兩人,都由不得害怕。
按理說,這蜈蚣本爲夜行性動物,白天潛居於雜草叢中或亂石堆下,到了夜晚纔出來活動、覓食;而蛇類更是喜居陰蔽潮溼、人跡罕至之處,所以雜草叢生、樹木繁茂的地方常有蛇出沒——兩者的共同點都是不喜歡陽光,屬於陰虛歹毒之物,在這個時辰攔在路上,顯然是受人指揮所致。
何人能夠召集這麼多的毒物呢?我在一瞬間,就想到了我們的老對手。
矮騾子。
這石頭邊已經爬出了幾條筷子長短的多腳花背多棘蜈蚣,這玩意行走也快,刺溜一下就爬到了我們的腳邊來。它是兇猛的肉食性動物,吃昆蟲,也吃蛇鳥家禽,口中劇毒,人體一旦被咬中,立刻呼吸衰竭、呼吸紊亂,驚厥甚至死亡,故而其爲五毒之首。我們穿的都是加鋼板的皮靴子,楊操立刻惡狠狠地踩死這四五條遊走的蜈蚣,然後回頭望我,說陸左,想想辦法。
我苦笑,說瞧這陣勢,可不是那麼好闖的啊?賈微未必會去了那洞穴……
話音剛落,在遠處的樹林間隙,就聽到有高聲的尖叫傳來。
這聲音,正是賈微那老孃們所發出來的。
我眉頭皺起,就當是導演好的一般,她還真的是叫得及時啊?而隨着這叫聲一同響起來的,還有“嗷嗷”的另類叫聲,然後我們舉目瞧去,只見遠處有一個藏青色的身影,正在揮舞着鞭子,與幾個矮小的身影作糾纏。一看到那帶着草帽的矮個子,我的精神一振,怨有頭、債有主,我們之所以落得這般田地,還不就是這些不消停的狗東西?
我嘆了一口氣,喚出金蠶蠱。
這小肥蟲子在楊操和胡文飛的身旁晃盪一圈,在他們的額頭上分別作了停留。然後,兩人的眉心處出現了一顆殷紅的美人痣。
金蠶蠱與我心意相通,它不能說話,我便充當翻譯:“這標誌爲‘蟲蠱驅避精元’,一滴可持續半個時辰,可保諸毒不入心肺,並且有驅除毒蟲的作用,”我看着前面這些密密麻麻的蜈蚣羣落,即使有金蠶蠱護體,我也沒有硬着頭皮往下闖的膽量,四周觀察了一下,指着右邊淺淺的溪流說道:“我們下去,從那邊出發,可以避開大部分的毒蟲羣!”
楊操和胡文飛兩人,一個身懷銀針秘術和神秘觀眼,一個乃天師道南宗青城山傳人,皆是身手敏捷之輩,一聽我說起,立刻縱身跳下巨石,飛快地沿着溪邊,踩着鵝卵石朝下游跑去。
我則叫金蠶蠱開道,那把三十公分長的開山刀反握在右手處,緊緊跟隨。
此身一起,草叢浮動。溪邊雖然說毒蟲稀少,卻也不是沒有,蜈蚣的速度是趕不上了,但是卻不斷有五彩斑斕的長蛇朝着我們這邊游來。它們的爬行方式千姿百態,或直行或蜿蜒,還有的伸縮而行;更有一種鉛色小蛇,比蜈蚣大不了多少,竟然是跳躍性前進。
當我們跑到了溪邊的側面時,憑着地面的震動,草叢中的蛇羣已經能夠把我們的行蹤捕捉到了,於是一時間竟有不同品種的二十多條長蛇朝我們襲來。
我們若是被這些蛇盯上,一旦靠近,莫說去救賈微,便是自己的這條小命,也很難保證。
在這萬分危急的時刻,有一個小東西站了出來。
它是十二種至毒之物,在特定的時間裡(清明節),於甕中搏殺而誕生的強者;它無畏任何生物毒素,所有的毒物在它面前皆如浮雲草狗,號稱毒物中的“獨孤求敗”;它是誕生自毒性和怨力中的生命,陰宅地下溫養無數年頭而成的驕傲,不懼刀劈、不懼斧砍、不懼火攻,乃蠱毒中天字第一號交椅的高帥富——本命金蠶蠱。
這個平日裡肚皮空空的餓死鬼,突然橫空而現,蟲軀一震,竟然有一種莫名的威嚴從它肥胖的身子中散發出來,所有朝這邊疾奔而來的長蛇以及蜈蚣身形,都爲之一滯。
一條擋在我們前路上的竹葉青,被肥蟲子降臨在高昂着的蛇頭之上,避開那蛇信子的吞吐,釘子一般紮在了它的頭顱之上。它充分地發揚了“對同志如春天般溫暖,對敵人如嚴冬般冷酷”的雷鋒精神,在那一刻,金蠶蠱這個常常賣萌的傢伙瞬間就露出了其猙獰的獠牙,嘴附在這蛇頭之上果斷一吸,整個三角形頭顱都癟了一邊,無力地跌落在地。
我們快速前進,將這條蛇踩成了肉泥。
然而即使有着金蠶蠱的強力支持,依然有不少漏網之魚,頂住了那大佬的強力威壓,朝我們挺射而來。這個時候,便是考驗我們個人意志和反應的時候了,我的身體保持着衝鋒前傾的姿勢,手中的開山砍刀反握,緊緊低伏着,但凡遇到有蛇朝我襲擊,那刀子便斷然揮出,或擋或劈,均將其格擋而去。
兩百米、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
我們一步一步地飛速靠近,而在這一路上,我已經被三五條蛇給咬中了褲腳,所幸因爲靴子的關係,真正咬到我大腿的只有一條。痛雖然痛,但是毒素沒有蔓延,並不是很耽誤事兒。當我們從幾棵銀杏樹的陰影間隙處衝出時,已然來到了岩石洞穴的開口處。
戰鬥依然在繼續,賈微的背上血淋淋,不斷滴着鮮血,那五個矮騾子則在她的旁邊遊走着。而地上,已經倒下了兩個。
這兇婆娘倒是好強悍的戰鬥力。
在這緊要時刻,我們三個人一點公平的意識都沒有,各自拔槍,瞄準了一個矮騾子射擊。三聲槍響,倒下兩個,而被我指中的那個草帽子被打飛,露出了毛絨絨的腦袋來。矮騾子的腦袋十分有特點,在後腦勺的正中心上,有一個大皰,跟葫蘆娃一樣。我當下也不氣餒,再射一記,補刀命中。
至此,我的手槍裡只剩下了一發子彈。
我們旋風一般地衝出來,火力交織,雖然並不強大,但是卻也短暫間將這些矮騾子給打蒙了,五個就跑了一個。跑的那一個往草叢裡面鑽,楊操追上去準備補一槍,然而逃走的那傢伙顯然也是油滑之輩,盡往毒蟲的地方鑽,楊操追了幾步路,被一羣遊走的蜈蚣給嚇了回來。矮騾子幾近團滅,而蜈蚣和毒蛇羣落正朝着我們慢慢地逼近。
那地上“漫山遍野”蠕動的東西,幾乎充斥了我的整個視野。
我們衝過來的路上,已經被一條條的蛇蟲給填滿了。
天知道矮騾子是從哪裡找來的這些玩意兒。
即使我擁有金蠶蠱,不怕劇毒,但是我們要面對的不僅僅是毒素攻擊,還有團團圍攻上來的噬咬。蟻多咬死象,更何況是這些碩長的蜈蚣和極富攻擊力的蛇類呢?不能前進,我們只有後退,一步一步地往後退縮着。肥蟲子在我們的前方大發神威,在它的眼中,面前的這所有一切,都是食物,而它,則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吃貨。
可是,僅有一個金蠶蠱,又有什麼用呢?
我一步步地退,終於一腳踩到了水裡面,重心失調,差點一個踉蹌,栽倒在水潭去。胡文飛在與賈微寒暄,而兩人爭論一下,賈微竟然說要到洞穴中去躲避,楊操不同意,說那洞穴之中的陰氣實在太盛了,我們進去的話,必定就是一個死字。賈微反駁,說不一定,說不定那裡就是出去的路口呢?
我苦笑,說大姐,你也太想當然了一點,你以爲是桃花源記呢?走進一個洞子,對面就是一大片良田美池,土地平曠,屋舍儼然?
見我們都反對,賈微居然還蠻橫起來,不作商量,轉身就往那洞穴中的深潭裡跳了進去,然後奮力地遊,來到了對岸處。
她站在了洞穴深處,打開了她的防水電筒,朝我們這邊照耀過來,揮舞着雙手。
而這個時候,蟲羣已經衝到了我們的跟前了,胡文飛的臉色一直僵硬着,不過在死於蟲蛇之口,還是去黑暗的洞穴中闖蕩一番,這個選擇題他沒有用多久,便想通了,撲通一下跳進了水中去。
楊操也毅然決然地跟了上去。
這水潭不過七八米,進洞之後有水道,旁邊也有陸地,三人很快就到了對岸處,朝我招手呼喊着。眼見着四五條爬行最快的蝮蛇已經到了我的跟前,我大叫一聲“艹”,掉頭跳進了水裡。
潭水冰涼,一竄進水中的我立刻感到有一條溼滑的長蛇游到了我的身上來,不過並沒有劇痛傳來。
顯然是金蠶蠱幫我解決掉了它。
當我被岸上的人七手八腳拉上去的時候,我看到黑暗中賈微的臉,莫名地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