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門內,我直直盯着屈胖三,隨後方纔注意到腳下來。
與之前遍地潔白的那個洞穴相比,這兒有着迥然不同的模樣,整個空間黑乎乎的,然而當我走了幾步,突然間腳底下出現了億萬星河,無數星辰浮現,星雲旋轉,千般璀璨,萬道宏光,從我的身下一直蔓延,到了看不見的盡頭去。
在那一剎那之間,我感覺整個人的靈魂都彷彿飛騰了起來。
這樣的場景,在我的生命之中,還經歷過一次。
那是在東海蓬萊島。
我與蟲蟲一吻定情的陷空洞,在那個只有海公主或者海公主候選人方纔能夠抵達的地方,我再一次見到蟲蟲的時候,就是此番的景象。
之所以是海公主才能夠前往,是因爲在那個地方的修行,能夠領悟到這個世界的底層規則,從而讓自己的境界拔得更高。
而現在,我再一次瞧見了。
星河蔓延,一直落到了屈胖三身處的地方去,我整個人都有些震驚住了,緩步走到了他的跟前來。
沒有等我開口,屈胖三突然睜開了眼睛來。
他看着我,彷彿看陌生人一般。
這情形讓我有些難過,小心翼翼地走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呸!
沒有等我反應過來,他啐了我一口,說有日子沒見了,怎麼還這一副傻波伊的德性?
呃?
他開口罵人,我的心終於安靜了下來,說我艹,你嚇死我了,還以爲你被洗腦了呢。
屈胖三笑了,說這個世界上,能夠給我洗腦的人,還沒有出生呢。
我說那你這些天在幹嘛呢?
我想問一下屈胖三被先知擄走之後的經歷,然而他卻看着我,然後說道:“陸言,你是多久知道我的前世,是虎皮貓大人的?”
啊?
屈胖三問得我猝不及防,愣了好一會兒,我方纔小心翼翼地說道:“你都想起來了?”
他搖頭,說不,只是想起了一部分,再加上這幾天安靜的思索,回想起了之前的很多細節,將這些聯繫起來,總算是找回了一些逝去的記憶——譬如,朵朵其實在上一世,就是我的媳婦兒……
啊?
我說不會吧?
屈胖三說你應該早就知道了,我是從那顆丟失了的蛋裡面孵化出來的,對吧?
我說不,我是後來跟陸左匯合之後,才知道的——當時陸左告訴我,說你是轉世之時受過刺激,所以第二世的記憶支離破碎,變成了傷痕,如果強行恢復的話,會讓你整個人的意識都崩潰,只有等待着時間的恢復……其實後來我們去天山神池宮,也是想要求教陶真人關於你的事情,只可惜陶真人成爲山神之後,就不太正常了……
我跟他解釋着爲什麼隱瞞他的原因,主要就是怕屈胖三一時想不開,覺得我們在刻意欺騙他。
好在這傢伙心裡明白得很,笑着說道:“具體的原因,你們不說,我其實也是知道的。”
我鬆了一口氣,說那就好。
屈胖三說其實你們不說,我自己也一直明白,也在想着找回遺失的記憶,畢竟那也是我的人生,只可惜求而不得,一直到了這裡,那老騙子在幫我清除詛咒的時候,竟然讓我的第二世也覺醒了……
我說覺醒?
屈胖三笑了,說你別害怕,我依然是我,不過回憶起了很多的事情來而已。
我說既然如此,那還真的是皆大歡喜了,那麼我們走吧?
屈胖三搖頭,說不,你走,我留下。
啊?
我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說怎麼了?是不是先知對你做了什麼,讓你困在這裡,離開不得?
屈胖三笑了,說你腦子裡都藏着什麼呢?的確,先知這老狐狸並沒有他表面上看起來那麼道貌岸然,但拿我也沒有什麼辦法——他留我在這兒,是有求於我,想讓我幫他在極點佈陣,隔絕那些穿過空間裂縫,跨空而來的麻煩,而我想留在這裡,是因爲這個地方……
他指了指腳下的星空,說這裡,能夠讓我完全找回第二世的所有記憶,從而讓我成爲一個完整的人,等到了那個時候,我纔會離開。
我總算是聽明白了,只不過……
我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你準備在這裡待多久?”
屈胖三說幫先知那老騙子搭陣呢,差不多要花兩個月左右的時間吧,他畢竟幫了我很大的忙,又准許我在這兒參悟,不幹點兒活,我心裡也有愧;至於何時找回第二世的本我,這個就說不定了,有可能這幾天,也有可能要好幾年……
啊?
我說那我怎麼辦?
屈胖三指着腳下,說你如果沒事兒的話呢,跟我在這裡修行,我保證你重新出山的時候,能夠達到一個常人難以攀登的高峰,成爲這個世間最強大的那一批人之一;但如果你有事的話,那就先回去。
我苦笑,說你恐怕是忘記了,我們之所以來到這個鬼地方,是因爲陸左在長治礦坑裡面失蹤了。
屈胖三笑了,說忘記倒沒有,不過我覺得他那人,就算是扔進了黑洞裡,也未必死得掉,所以沒有太操心而已。
我嘆了一口氣,說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也不攔你。
的確,幫助屈胖三找回第二世虎皮貓大人的意識,讓屈陽、虎皮貓大人和屈胖三這三個意識合而爲一,一直都是我和陸左以及衆人的心願,現如今他找到了辦法,我肯定只能送去祝福。
至於我,卻沒有辦法如他一般,留在這地方安靜的修行。
因爲我的肩上,有着太多的責任。
無論是陸左、雜毛小道,還是茅山,又或者黑手雙城,最後就是身處於東海蓬萊島的蟲蟲,這些都是我的牽掛。
這些我一個都放不下,所以留在這裡,我的心安定不下來,肯定也沒辦法修行。
我走上前,認真地問他,說你確定了?
屈胖三長長舒了一口氣,然後看着我,說倒是忘了問你,這些天沒有我在,還習慣麼?
我下意識地想要回他一句,說什麼“有你沒你一個樣”,然而話到了嘴邊,卻還是老老實實地說道:“感覺到心裡特沒底。”
屈胖三站在石頭上,伸手過來,放在了我的肩上。
他笑着說道:“我在還是屈陽的時候,那個時候也跟你一樣,剛剛入行沒幾年,心中既自大,又自卑,既覺得世界在自己的腳下,面對着強敵又心有慼慼,後來有一個人對我說了一句話,‘人活一世,草木一秋,生亦何歡,死亦何苦’,我想了三年,然後想通了。”
我說你的意思,是不要在意太多的得失?
屈胖三笑了,說經歷過了太多的事情,你就會明白——多少偉大,化作煙消雲散,而多少平凡,已淺成不朽,人生一世,活得就是個精彩,是個念想,是個印記,畏首畏尾,到了最後,對不起的只是自己。
說到這裡,他衝我眨了眨眼睛,說你跟了我這麼久,就不用想三年了,我希望你過些日子,就能夠想通這些。
我苦笑,說好吧,我走了,你保重好自己。
屈胖三伸了一個懶腰,說放心,我在這兒也不是受苦,先知那老東西別看狡猾得很,但肚子裡還是有些真本事的,我跟他論道論道,爭取從他肚子裡偷點兒東西出來。
他的笑容讓我的心中變得豁達許多,也沒有再爲離別而心傷。
屈胖三這人灑脫得很,跟我講完這些,伸了一個懶腰,說回見吧您,隨後眼睛一閉,居然又躺到了石頭上去。
我瞧見他微微的鼾聲,忍不住吐槽,說你這是參悟還是睡懶覺啊?
我離開了這裡,又好不容易找到了那邊的出口,門口有人在等我,對我說道:“先知去見莎樂美殿下了,讓你出來之後,直接過去。”
他衝我鞠躬,然後說道:“請跟我來吧。”
我被領着走過一段長廊,來到了另外的一個房間裡,這兒的溫度極低,而旁人渾然不覺,轉過一道天然的石屏風,我瞧見了先知、莎樂美和小龍女在那兒敘話。
先知看到了我,笑着說道:“怎麼樣?”
我嘆了一口氣,說他說他要留下來待一段時間。
在莎樂美面前,先知很隨和,擺着手,說可不是我攔他吧?
我搖頭,沒有說話。
屈胖三說得沒錯,這傢伙果真是一老狐狸,明明知道屈胖三不會跟我離開,讓我直接跟他見一面就行了,但這老傢伙卻偏不,非要讓我和摩西比上一場,爲的就是看一看我的底牌。
先知大概知曉我心中的想法,三言兩語便把我給打發了,卻和小龍女、莎樂美聊了許久。
我離開了這邊,給人領出來,請到了那邊的青銅大門處去。
我在不遠處等着小龍女,而這個時候,從角落裡走出一人來,對這旁邊的人說了幾句話,那人便離開了。
我看着面前的摩西,說你怎麼還在這裡?
摩西伸出手來,食指處的一戒指突然亮了起來,隨後散發着微微的光芒,將我們兩人籠罩住。
這顯然是屏蔽別人的探尋。
弄完這些,他擡起頭來,對我平靜地說道:“我在等你,怎麼,老傢伙沒爲難你吧?”加更奉上,大家晚安。
加更奉上,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