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得出來,雜毛小道的心情其實不是很好。
又或者說相當不好。
從我們的這個角度來看,不管黑手雙城到底有沒有出國,又或者說是故意躲開蕭家人,但是無論是蕭三叔,還是雜毛小道,前後兩次過來找人,結果都見不着面,這事兒着實讓人有些難以釋懷。
我是真的無所謂,因爲在我的眼中,像黑手雙城這樣的高官,跟我本就沒有半點兒交集,人家日理萬機,我見不見得到,都是正常的。
但雜毛小道卻不一樣,他不僅僅是黑手雙城的小師弟,而且還有另外的一層親戚關係。
結果現在處處碰壁,吃了一閉門羹,而且是在他自革門牆的事情發生之時,說句實話,心裡面不多想、能好受纔怪呢。
黑手雙城到底怎麼想的,我不知道,但是我卻曉得雜毛小道多少有些心寒。
正是如此,所以我方纔會跟他說出這樣的一番話兒來。
雜毛小道問我怎麼弄?
我把剛纔在門口碰見林齊鳴的事情告訴了他,說寶窟法王說當初你大師兄是帶着他們七劍一起,離開的茶荏巴錯,也就是說,你大師兄知道的事情,林齊鳴也是知道的,對吧?
聽到我的話語,雜毛小道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雙手一拍,說對啊,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
隨即他又有些沮喪,說林齊鳴是我大師兄最心腹的手下,是他從華東神學院裡一手帶出來的,幾乎算是他的記名弟子,倘若我大師兄是真的要躲我的話,只怕他也未必會告訴我們……
我說那可不一定。
雜毛小道說你這話兒,是什麼意思?
我說他剛纔上車的時候,朝着我做了一個很隱秘的動作,讓我給他打電話,我覺得吧,他好像是有些什麼話兒要跟我們講,但又有一些不方便,所以希望能夠電話聯絡。
雜毛小道有些患得患失,說你確定?
我笑了起來,說是不是,打一個電話不就全知道了麼,對吧?
雜毛小道這個時候也笑了起來,說唉,不知道爲什麼,離開了茅山之後,整個人的心氣都有些不同了,還是你這個時候鎮定。
旁邊一直沒有吭聲的屈胖三突然說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在這個世界上,真正能夠靠得住的,除了自己的膽氣,還有一身的修爲,等你真正成爲了別人的依靠時,就不會有這麼多的焦慮了。”
不知道爲什麼,雜毛小道對於熊孩子屈胖三倒也挺尊重的,認真反思了一下自己,拱手說受教。
屈胖三嘿嘿一笑,揮了揮手,說我亂說的,你別這麼鄭重其事,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雜毛小道感慨,說我曾經被逐出過茅山門牆過,不過即便如此,也一直把茅山當做自己的家,那個時候大師兄對我也是十分照顧,可以說我最落魄的時候,他對我也是不離不棄,才讓我能夠東山再起,沒想到這一次……
我這時已經在撥打電話了,忍不住插一句嘴,說也未必是避而不見,說不定是真的有事呢?
這時電話通了,林齊鳴的聲音從那邊傳了過來:“喂?”
我趕忙說道:“林總,我陸言。”
林齊鳴問:“你一個人呢,還是?”
我說蕭克明也在我身邊。
林齊鳴那邊沒有說話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方纔低聲說道:“我一會兒發一個地址到你裡面來,你們先去那裡等我,我這邊可能要忙一個小時,到時候我過來找你們詳談。”
掛了電話沒多久,信息就發過來了,我看了一眼,居然是在朝陽區的某一個茶館包廂。
爲什麼要跑這麼遠去?
我把信息拿給雜毛小道和屈胖三兩人看,並且將自己的疑問說了出來。
雜毛小道沉吟一番,然後說道:“林齊鳴這人曾經與我共過生死,對於他的性格,我還算是比較瞭解,他對大師兄的崇拜,簡直達到了一種盲從的態度,但並不是說沒有自己的主見,甚至可以說是一個相當有靈性的人,不管如何,他應該都不會害我們的。”
屈胖三在旁邊笑了,說我們三人在這兒,就算是有人要害我們,估計也得不了手吧?
雜毛小道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們三人有多厲害,旁人不知道,但是我們彼此卻還是有心理準備的,尋常人想要拿捏我們,着實有些困難。
一句話,天下之大,何處去不得?
三人打了出租車,離開了這邊的宗教局,前往林齊鳴給我們說的茶館去。
一路諸事不談,到了茶館的時候,天色已晚,夜幕降臨,一片燈火燦爛,我們進了茶館,服務員過來詢問,當我們報出了房間號的時候,她便問是不是陸先生一行人。
看起來林齊鳴已經幫我們給定好了。
我們在茶館落座,喝着茶,吃了點兒瓜子話梅,沒多時林齊鳴便匆匆趕到,朝着我們告罪,說對不起,手頭正好有點兒急事,來晚了,抱歉,抱歉。
說罷,他朝着雜毛小道抱了過去,說蕭掌教,我們可是有許久未曾見過了。
他十分熱情,雜毛小道與他抱了一下,然後苦笑道:“的確如此,好長一段時間了,我可聽說你都已經接替大師兄的職位,成爲了東南局的領導人,而如今的我,可不是什麼掌教真人,而不過是一個離開茅山的浪蕩道人了,你說這話兒,難道是想要諷刺我?”
林齊鳴慌忙擺手,說你這話兒可有些嚴重了,我諷刺誰都無妨,你我可都是過命的交情,哪裡敢?
說罷,他示意我們坐下,然後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水,也不管是誰的,一口喝了大半,方纔緩過了一口氣來。
他坐定之後,對雜毛小道說道:“我是剛剛回的京城,這段時間一來,南方頗不太平,有許多境外勢力介入其中,鬧得沸沸揚揚,我那邊扛不住了,所以才進京求援的,而蕭兄的事情我也是剛剛聽說,從我個人的看法來說,蕭兄你還是莽撞了一些……”
雜毛小道下意識地冷冷一笑,說是麼?
林齊鳴感覺到了雜毛小道話語裡面的不滿,慌忙擺手說道:“你別誤會啊,我知道的事情不多,但多多少少也有一些瞭解,知道茅山之中,有人慾圖對陸言,以及蕭兄你不利,但是在我看來,不管怎麼說,茅山都是祖宗傳下來的基業,是李道子、陶真人的心血,蕭兄若是真的受了氣,不如留在茅山,坐鎮刑堂,將此事給查個清清楚楚,讓那敢在背地裡搗亂的傢伙給顯露原形,這纔是上上之策,而不是現在這般,一走了之。”
啊?
聽到林齊鳴的建議,雜毛小道的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來。
說句實話,林齊鳴說的辦法,也不是沒有可能。
雜毛小道雖然不是掌教真人了,但就此前一事,整個茅山對他其實都是心懷愧疚的,要不然他走的時候衆人也不會齊聲反對,而他執意要走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朝着他鞠躬送行。
就連最資深的刑堂長老也不例外。
他們這一躬,並不僅僅是對於前一代掌教真人的尊重,更多的,恐怕還是愧疚。
如果雜毛小道能夠利用這一點,坐鎮刑堂,追查此事,而不是選擇那麼偏激決絕的辦法,只怕現在應該感覺到恐懼的人,就是那個在背地裡搗鬼的人了。
雜毛小道沉默了許久,擡頭說道:“大師兄是不是對我失望了?”
林齊鳴慌忙擺手,說沒,我進京這幾天,都沒有見到過陳老大。
他這話兒我們不知真假,因爲如果黑手雙城成心不想見我麼的話,林齊鳴是不會說太多事情的。
聽不到答案,雜毛小道沉默了一下,然後解釋道:“我之所以沒有如此,原因有兩個。”
林齊鳴“哦”了一聲,說請講。
雜毛小道說第一,我不願意茅山因爲我再掀風雨,因爲如果我留下來的話,不管如何,茅山絕對會內亂,更多的人會死,這是我不願意見到的;再有一個,目前我有一件要緊事得辦,沒辦法顧忌太多,只有快刀斬亂麻地處理此事——你日後若見到我大師兄,請告訴他,我雖出茅山,但師父仍舊是我師父,大師兄,也依舊是我的大師兄。
林齊鳴尷尬地說道:“你們師兄弟,有的是機會見面,何必讓我轉告?”
雜毛小道沒有在此糾結,說嗯,今天過來找你,其實是有一件事情需要麻煩你,不知道你能夠幫忙。
林齊鳴說請講。
雜毛小道談及了寶窟法王當初的話語,然後說道:“前往茶荏巴錯的通道,你若是知道,還請通告於我……”
林齊鳴愣了一下,問道:“你們這是準備去茶荏巴錯?”
我們點了點頭。
林齊鳴沉吟了一會兒,突然開口說道:“陸左現在,可在茶荏巴錯?”
這話兒一說出,我們都沉默了,沒有說話。
林齊鳴嘆了一口氣,然後說道:“對不起,我可能不能告訴你們這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