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離去一度讓我十分不適應,心中空落落的,感覺一下子就不得勁兒了。
在以前的時候,不管我在天涯何處漂泊,都知道一件事情,那便是隻要我回到了晉平,回到了亮司村的老家,父母就都會在這裡等待着我——我回來,總會有一頓好吃的,母親的嘮叨,父親的關心,還有家的味道。
然而當他們離去之後,我整個人都感覺放空了許多,原本熟悉無比的家,也變得有了幾分陌生。
我突然之間,想着如果沒有這一切,沒有那麼多的江湖紛爭,該多好。
現如今的我,已經再也沒有辦法感受到這平凡的快樂了。
它離我已經越來越遠。
父母離去的第三天,一個越洋電話打到了家中來,是母親打過來的,她告訴我,說目前她和我父親已經抵達了那個什麼夏威夷的火奴魯魯,也就是那檀香山。
她說在這裡挺好的,住的是別墅,附近就是唐人街,雖然那些人講的話一樣聽不懂,不過連猜帶比劃,主要的意思卻還是能夠懂。
報過了平安,她就開始將我罵了一個狗頭淋血。
她說我哥根本就沒有結婚,那個只是他的女朋友,而且也沒有懷孕——不過女子人挺不錯的,是個醫生,又乖巧又漂亮……
我忍不住問那未來的嫂子叫什麼名字,她告訴我,說叫林曦,寶島人。
挺好聽的一個名字。
聽到這個,我忍不住苦笑了起來。
我沒有想到,我哥居然把林曦也給安排在了夏威夷,而且還跟我父母安排在了一起。
不過我大概瞭解林曦的脾氣,這女子外柔內剛,爲人處事也挺不錯的,想必跟我父母相處,應該還算是挺好。
歐陽發朝這樣的人,不可能一直陪着,有林曦在旁邊照應,我也就放心許多。
我安下心來,母親又跟我聊了一會兒見聞,突然間在電話那邊就好像抹起了眼淚來,我有些着急,問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受委屈了?
母親好一會兒才穩定下情緒來,說沒有,就是突然間想家了。
在外國,吃得好住得好,居然還有傭人,跟電視上的富人一樣,不過總是感覺不自在。
不但如此,她還想我,擔心我一個人在家裡,會不會有什麼事兒……
我好是一陣寬慰,方纔將老太太給哄好了去。
掛了電話,我長長嘆了一口氣。
母親走了之後,我幾乎每天都會去敦寨,然而許老卻一直都沒有回來,也沒有一個消息過來,這事兒讓我和屈胖三都不由得生出了幾分擔憂。
而在兩個星期之後,有一個熟人前來拜訪我們。
他是深夜而來的,我感覺到門口的動靜,一下子跳了起來,準備過去捉拿對方的時候,聽到他自報身份:“陸言,是我,林齊鳴。”
聽到這話兒,我愣了好一會兒,方纔去開門。
門一開,果然是林齊鳴。
這位可是大人物,東南局的扛把子,統管一方,這樣的人物出行,在我的想法裡可得是敲鑼打鼓,一大堆隨從,但我卻沒有想到,他居然是隻身而來的。
不但如此,門一開之後,他立刻閃身進了房門,顯然有些忌憚被人發現。
我這兒的確是被人監控,不過這事兒一個多星期之前已經得到了不錯的解決,主要的原因是屈胖三這傢伙閒着無聊,於是就去拿那幫盯着我們這邊的傢伙們開涮,結果一番折騰下來,雖然監視估計還在,但幾乎沒有人敢明目張膽了,而是遠遠地盯着。
有時候,屈胖三這種土匪一樣的行爲,其實也挺管用。
林齊鳴穿着一身夜行衣,黑色的斗篷,上面全是露水,走進了我家堂屋裡來,左右打量了一下,然後問道:“家裡有沒有竊聽器之類的?”
我搖頭,說沒。
他又問,說有沒有可能被遠程監聽?
我笑了,說也許有,不過都給打跑了,一時半會兒,沒有誰那麼大膽了。
林齊鳴這才放下心來,看着我,開門見山,說陸言,我這次過來,行程保密,誰也不知道,就是想要問你一件事情,你得如實告訴我。
我瞧見他說得嚴重,皺起了眉頭來,說你講。
林齊鳴說道:“我接到消息,說張勵耘離開單位的時候,是曾經跟你一起走的,對吧?”
我眯起了眼睛來,想了好一會兒,方纔點頭說道:“對,有問題麼?”
林齊鳴說你們後來,到底去了哪裡?
我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反問道:“爲什麼突然關心起這個事情來了?”
林齊鳴沒有跟我兜圈子,而是說道:“張勵耘因爲玩忽職守,泄露軍事機密,然後潛逃國外,現在已經被全國通緝了……”
什麼?
我萬萬沒想到林齊鳴居然說出了這麼一個消息來,忍不住驚訝地喊道:“什麼,不可能!”
林齊鳴說對,正是因爲不可能,所以我纔會過來找你——陸言,我想要從你的口中,聽到所有關於張勵耘的事情,請你務必告訴我。
我深吸了一口氣,看了旁邊的屈胖三一眼,然後說道:“走,到我房間裡談。”
我房間里布置了一個隔絕外物的簡單法陣,這是屈胖三幫忙佈置的,任何人都沒辦法偷聽其中的談話。
來到了我的房間,我看着脫下斗篷的林齊鳴,然後說道:“我可以相信你麼?”
林齊鳴聽到我的話語,反問一句,說你覺得呢?
我嘆了一口氣,說道:“林哥,你是林佑的堂兄,也是我師父陸左和蕭克明的老友,所以我可以跟你說起一切,但我不確定你的立場,所以是否相信,這個取決於你自己……”
林齊鳴點頭,說好。
我說當日你跟我們提及,去找曾經的七劍之首張勵耘,探聽前往茶荏巴錯的通道,我照着做了,而張勵耘大哥也答應了,當時離開的時候,他的上司戴將軍是清楚的,沒有任何意見,而是主動給他放了假;張大哥帶着我們,幾經輾轉,費了許多的心思,然後秘密抵達了喜馬拉雅山脈南麓的一處地方,將我們帶入地穴,與一個叫做北疆王的守門人相見,並且將我們給送入了茶荏巴錯之中……
林齊鳴說那他人呢?
我說留在了北疆王那裡,他並不肯隨我們離開,而是說等我們回來的時候,在那裡接應我們,但在後來,當我們與陸左匯合,回返而來的時候,才知道北疆王被他的上級責怪,給扔進了一個叫做饕餮海的地方去受苦,而張大哥,便再無消息……
林齊鳴說你們也沒有找他?
我說當時的情況十分危險,我們也是拼了命逃離那兒的,差一點兒就都留在了那裡,死路一條。
林齊鳴黑着臉,說也就是說,張勵耘這一次,其實是九死一生咯?
我嘆了一口氣,沒有多說什麼。
其實仔細回想起來,張勵耘原本可以什麼事情都沒有的,但爲了我們的請求,將我們千里迢迢領過去,結果最終自己卻留在了那裡,生死不知,實在是我們的錯。
林齊鳴聽完,問我道:“這件事情,還有誰知道?”
我說你老大陳志程。
林齊鳴眯着眼睛,說張勵耘可曾有跟你們說過些什麼?
我搖頭,說張大哥的精神有些焦躁,他似乎在忌憚什麼,一路上疑神疑鬼,顯得十分驚恐……
林齊鳴聽完,沒有多說,而是穿上了斗篷,準備離開,我伸手將他給攔住了,說他被人通緝這事兒,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苦笑一聲,說我也不清楚,所以纔會過來找你們。
屈胖三在旁邊冷笑,說一樣的伎倆而已。
林齊鳴聽了,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不過最終還是閉了嘴,而這個時候,我終於忍不住了,說林大哥,小心你老大陳志程……
他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而是朝着門口走去。
當他推門的時候,方纔低聲說道:“我知道了,謝謝……”
林齊鳴匆匆而走,沒有半點兒停留。
他的突然到訪,還有跟我們提起的消息,讓我心神不安,特別是想起張勵耘被人扣上了那麼一個罪名,現在給滿世界的通緝,我想着就十分難過,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到底出了什麼問題,這個我不知道,但卻能夠感覺得出來,應該是有人希望將他給逼出來。
如果他還活着的話……
林齊鳴離開之後,我終於耐不住性子了,和屈胖三一起,直接搬到了敦寨去,就守在了許老的房子裡,等待着他回來。
然而又是等了十來天,依舊沒有等到許老回返,卻是等到了一個不速之客。
那天是一個清晨,冬天難得的一個好天氣,厚厚的雲層散去,露出了陽光來,我和屈胖三在曬穀場邊上,躺在躺椅前,曬着太陽,這個時候村口處來了幾個人影,朝着我們這邊緩緩走來。
他們似乎是問了一下村民,然後徑直朝着這邊走來。
等到近前不遠的時候,我才瞧見來了三人,兩個人高馬大的白人老外,還有一個眼鏡男。
三人一路走到了我們的跟前來,爲首一個臉形削瘦的外國男子朝着我們招呼道:“請問是陸言先生麼,我們是蘭德公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