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提着燈,各自揣着自己的心思走到河邊,葉璟首先將燈放入河中,蕭雲巖也隨後放下燈,只有桑千雪依舊抱着燈發呆。
寬闊的河面水波盪漾,橘色的燈光照耀着整個河面,隨風擺動。看着河面上那些暖黃色的光暈,她卻久久不能回神,好似這樣的一幕很久以前也看到過一般。
站在一旁,葉璟不禁在她耳邊輕聲問道,“怎麼了?不是來放燈嗎?”
慌得回神,桑千雪隨即咧嘴一笑,“是啊,光顧着看這些漂亮的燈,都忘記了。”
屈膝蹲在河邊,她伸手將燈小心的放入河中,且用手撥了撥水面,讓那盞河燈飄遠。看着緩緩移到河中央的燈,她終是輕嘆出聲,不由自主道,“這個燈我以前好像也放過,可就是記不起是在哪裡放的。”
聽到此話,一直站在她身後的蕭雲巖頓時愣住,片刻後卻忍不住抿脣一笑,“你自是放過,不過放的是飛向天空的許願燈,而不是這河燈。”
那一次,是他和老七一起準備的,他自是知道。
可他驚的卻是,桑千雪竟然對此事還有印象!
不是說已經失憶了,爲何偏偏對有關三哥的事還留有記憶?
心中一陣欣喜,他也顧不得桑千雪奇怪的眼神,伸手指着天上那輪圓月輕聲問道,“桑姑娘,你覺得這月亮可美?”
月亮?
好端端的怎麼問起這個?
桑千雪疑惑的擡起頭,看着那輪滿月,半晌後點點頭道,“月亮卻是很美,不過我好像還看過更美的。”就是,一時也想不起是在哪裡。
“呵呵!”輕笑出聲,蕭雲巖隨即又道,“無妨,你慢慢想便是了。”
他此舉,分明就是在提醒着桑千雪,在幫她回憶一些以前的事情,而他的目的更爲明顯,便是要她想起蕭景月,這樣的舉動葉璟又怎會看不明白。
臉色微沉,他隨即伸手將桑千雪拉到跟前,轉而看向蕭雲巖冷笑道,“蕭公子真夠無聊,每一天的月亮都不同,美是極美,可也不會有什麼重要意義。”
“我也未說它有何重要意義!”挑眉,蕭雲巖笑看着葉璟,這一路他都極爲冷漠,可他也不惱,“我只是隨便一提,你何必如此着急?”說話的同時,他卻在桑千雪腰間看到那個極爲熟悉的玉墜,而後也更能肯定他心中的想法。
不再理會他,葉璟索性牽着桑千雪的手便要轉身離開,他背對着葉璟,側過頭冷聲道,“天色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蕭公子輕便。”
“慢着,我也跟你們一道回去好了!”這一次,他打算也做一回無賴。
皺眉,葉璟終是忍不住轉頭看向他,“若是蕭公子無處可去,在下可以爲蕭公子安排一處住宿。”
“不必那般客氣,我直接去府上便是,順便也好拜訪一下城主與夫人。”想他堂堂天朝王爺,想要去誰家住還不只是一句話而已,就算葉璟不答應,自然也沒有誰敢攔着他,就連他爹也不敢妄動半分。
此話,無非是想告訴他,答應也好,不答應也罷,這一趟他都去定了。
自是知曉他話中的含義,葉璟只得暗暗咬牙,沉聲說道,“既然蕭公子這麼熱情,那我也不好多說什麼,請吧!”
他要去,誰也攔不住,不若留在身旁看住便是。
緊緊拉住桑千雪的手腕,他將她小心護在身前,隨後便與蕭雲巖一同回了家。一路無話,就連早就準備好的焰火也無心去看。
喧鬧的燈會終是結束,響徹夜空的明亮焰火也漸漸退去,待到子時,整個錦城終是安靜下來,而葉府的客房中,卻也飛進了一隻灰色鴿子。
片刻後,那隻鴿子再一次從窗戶中飛出,徑直朝着夜空飛去。站在窗沿下的人確定鴿子已經飛遠後,才緩緩關上窗戶熄燈睡下。
然,未等他睡下多久,一隻利箭卻劃破夜空,利落的將那隻信鴿射下,不留一絲餘地。
好在,就在剛纔那一瞬,原本束在信鴿腿上那隻毫不起眼的細小竹筒已經落入了停在某一處的另一隻信鴿嘴中,被它叼着飛出了老遠。
翌日清晨,起了個大早的蕭雲巖以想要遊離錦城的藉口留在了這偌大的葉府中,一住便是半月有餘。
這半個月,他總是跟在葉璟與桑千雪身後,不厭其煩,且經常提及一些往事,讓桑千雪心中的疑惑越來越重。
估算着從邊城到這裡的路程,他一直在心中盤算着,且拖延着時間。
只消再等幾日,三哥就該到了!
他能做的,便只有這些而已。
······
又是一個暖陽日,他依舊厚着臉皮跟在葉璟兩人的後邊,連早膳也要一同吃。忍耐了這半月,饒是葉璟極好的耐心也被磨光,終是在飯桌前沉下臉說道,“看蕭公子的樣子,這錦城你也轉遍了吧,不知你打算何時動身?”
怎會不明白他的意思,蕭雲巖索性繼續埋頭喝粥,假裝沒聽見。
裝聾作啞!
冷眼看着他,葉璟眼底浮起一絲慍怒,剛想再問,卻見小九慌忙的門外走來,在他耳邊低語幾句,面色有些沉重。待小九說完,他的眉頭越發的皺緊,想要起身離開卻又顧忌到眼前這個男人,不得不對桑千雪輕聲道,“我要出去辦些事情,不如你同我一起吧!”
搖頭,桑千雪斷然拒絕,“我在家中等你便是。”
不想她竟會拒絕,葉璟只得柔聲道,“好吧,我儘量早些回來。”事出突然,他必須要去解決,自是走得匆忙。不過他卻再三叮囑小九,定要好生盯住那個男人。
只是,盯住蕭雲巖而已,旁的他便再沒有吩咐。
待他們主僕二人離開,桑千雪終是沉下眼瞼,神色不再似先前那般隨和。端起桌上的茶杯,她拿在手中來回晃動着,卻並沒有喝茶的意思。看也不看坐在對面的蕭雲巖,只聽她輕聲問道,“蕭公子這半月一直跟隨,想是有什麼事情要告訴我吧?”
就算她記不得以前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蕭雲巖到底是何人,可她還不至於笨到看不出其中的端倪。
端着碗的手微微一怔,蕭雲巖終是擡起頭來,看着眼前的桑千雪,眼中浮起一絲異訝!
這個時候,她倒是像極了以前的桑千雪,眼中精明依舊且沉穩冷靜。若不是知道她是真的失憶,他恐怕會誤認爲前幾日的她都是在僞裝而已。
對視了半晌,蕭雲巖忽的扯脣一笑,隨即低頭看着她腰間那塊從不離身的玉墜,輕聲問道,“桑姑娘,你可還記得贈玉之人?”
忽的聽他問起這塊玉墜,桑千雪不禁低下頭去,看向那塊墜子,不自覺的開口問道,“你知道這塊墜子是誰送的嗎?”
不知爲何,她總把這塊玉墜當做至寶一般,任何時候也不會忘記帶在身邊。雖然想不起這塊墜子對她到底有何意義,但她還是寶貝得緊,甚至連葉璟也不許他碰。
今日卻聽蕭雲巖問起這塊墜子,想來他肯定是知道的。
擡眼,觸及她眼底的期待,蕭雲巖不禁有些遲疑。沉默片刻,他終是緩緩開口,“你可還記得一個叫做蕭景月的人?”
“蕭景月,蕭景月``````”微蹙眉頭,桑千雪輕聲重複着這個名字,半晌後忽的擡起頭,“你不也姓蕭嗎?他和你是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
看着她一臉疑惑的模樣,蕭雲巖只得無奈一笑,“罷了,你既已記不起,我說了也無益。”
若是三哥聽見這些話,不知是該心疼,還是該感到可笑!
她真的記不得了,就連說起三哥的名字,她依舊是那般茫然。
桑千雪啊桑千雪,你醫術如此了得,爲何偏偏治不好自己的失憶,爲何偏偏把最重要的人忘記?
見他突然打住,桑千雪心中不悅,擡眼卻將他眼底的苦笑看得真切!猶豫片刻,她還是開口說道,“既然我記不得,你又知道這些事,你就該一一告訴我,或許你說了之後我就會記得了!”
她從沒有何時像現在這般急於想知道自己以前的事,急於要找回那些丟失的記憶!
從沒有過!
放下手中的茶杯,她索性將玉墜從腰間取下,拿到蕭雲巖眼前輕聲問道,“按你所說,這塊玉墜定是那個叫做蕭景月的人所贈,如果你不願意說,那我就去找他,你告訴我他在哪裡就是。”
驀地一愣,蕭雲巖看着那塊在她手中輕輕搖晃的墜子,眼中掠過一絲遲疑。
如若,她能回京城去,或許能夠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
心中打定主意,他隨即站起身來,轉向大門處看着廳外明媚的陽光,緩緩說道,“你若是真想知道,那就沿着去京城的路一直北上,或許就能遇到你想見之人,解開你心中的所有疑惑。”
怔怔的看着手中的墜子,桑千雪一瞬不瞬的看着它,腦海中不斷重複着蕭雲巖的話。
京城,到底有誰?
她的記憶是否又在那個地方?
而她,該不該信眼前這個男人?
片刻的沉默,兩人皆是若有所思,直到門外走過幾個婢女,桑千雪才終是回神。收攏手指,她將那塊玉墜緊緊的抓在手中,紅脣輕啓一字一句道,“多謝你今日相告之事。”
收起墜子,她從凳子上站起,連招呼也未曾打便徑直出了大廳,朝着馬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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