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厚厚的賬冊,百靈氣得不行:“大奶奶,婢子算是看出來了,二夫人分明是爲難您嘛,不都說二夫人對世子爺比對自己親兒子還好嗎,看來都是亂說的。”
紫蘇瞥百靈一眼,勸甄妙:“大奶奶要沉住氣,這管家一事,牽扯了很多人利益,也未見得就一定是二夫人本人的意思。”
姑娘沒有城府,怕是藏不住事的,要是認定二夫人沒安好心,說不定就顯露出來。
二夫人雖不是正經婆母,卻是長輩,還是管了十多年家的,得罪了她,想拿捏姑娘再容易不過了。
甄妙聽着二人的話沒有吭聲,慢慢翻着花名冊。
冊子上密密麻麻的記載了滿府的下人,姓名、年紀,領着什麼差事,都記錄的清清楚楚。
不過這麼厚的冊子,要把那些管事的信息翻出來也要花不少功夫。
阿鸞見狀,又點燃了兩盞燈,室內頓時亮堂了許多。
甄妙捧着花名冊走到桌案前坐下:“阿鸞,去取些黛螺來。紫蘇,喚雀兒進來。”
阿鸞是個性子沉靜又妥帖的,聽甄妙這麼說,半點都沒遲疑就開了梳妝匣子取黛螺,紫蘇亦是沉穩,出去把雀兒叫了進來。
“大奶奶,您叫婢子呀?”雀兒步子輕盈的走進來行了禮。
甄妙把花名冊放到一邊:“雀兒,我記得你前段時間做了鵝毛毽子,現在還有剩下的嗎?”
“有呢。”雀兒連連點頭。
“拿些來。”甄妙吩咐完了,又拿起花名冊來看。
不多時,鵝毛和黛螺就拿來了。
甄妙取了一疊羅紋紙,用鵝毛蘸了黛螺,一邊翻看着花名冊,一邊在紙上寫着什麼。
幾個丫鬟看了暗暗稱奇。
雀兒忍不住問:“大奶奶,您怎麼用鵝毛寫字啊?”
甄妙心情不錯的揚了揚嘴角:“這樣寫出來的字小。呃。今天是阿鸞值夜吧,你們都歇了去吧,阿鸞留下就成了。”
幾個丫鬟面面相覷。
姑娘這是怎麼了,被爲難了看起來心情還不錯的樣子。
難道姑娘天生是讀書的材料?
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幾個丫鬟在紫蘇帶領下與有榮焉的退下了。
甄妙伏案奮筆疾書,嘴角又忍不住彎了彎。
這種考試前抱佛腳打小抄的親切感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夜漸漸深了,兒臂粗的蠟燭點燃了四根,室內依然亮如白晝。
燭火跳躍,纖細的身影倒映在紗窗上,隨着一晃一晃的。
啪的一聲燭花爆了。阿鸞拿了燈芯剪剪了燭花,燭火更加亮了,她就默默退到一旁,替甄妙輕輕打着扇。
甄妙停了筆,揉了揉眼睛:“阿鸞,要不你也先睡吧。”
“等大奶奶睡了婢子再睡。”阿鸞不急不緩地道。
甄妙見狀也不再勸,專心寫着東西。
輕輕地腳步聲傳來,接着是簾子掀起的窸窣聲。
甄妙寫得投入,並沒有聽到。
阿鸞回了頭。就見羅天珵走進來了。
他穿了一身天青色直裰,頭髮簡單束起,眉眼冷凝,像是沾了夜間的露氣。又像是沁了清冷的月色。
阿鸞就不敢再看,垂了頭就要施禮。
羅天珵示意她噤聲,走近了站到甄妙身後瞧她在寫什麼。
甄妙聞到了青草木的味道,不由就回了頭。然後嚇了一跳:“世子,這時候了怎麼還回來了?”
羅天珵忙時,一般都是直接在前面的書房睡下了。
羅天珵被問的一愣。心中很是無奈。
他總不能說,是因爲今日甄妙無意間幫他解決了一個麻煩,在冷清的書房裡,忽然就想回來看看了。
“阿鸞,你先下去吧。”甄妙示意阿鸞退下。
等阿鸞一出門,忙放下筆,神神秘秘地問:“世子,回來有什麼事?”
羅天珵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她到底在神秘個什麼勁啊,難道爲人夫的回個房,還非要有什麼事不可?
想到這裡,對上那雙清亮好奇的眼睛,忽然起了捉弄的心思:“回來……找你睡覺。”
話出了口,耳根忍不住泛紅,卻直直盯着看對方有什麼反應。
誰知甄妙聞言只是打了個呵氣:“世子先睡吧,我把這些寫完再睡。”
羅天珵嘴角笑容一僵,目光落在某處,有些無奈。
他怎麼忘了,這還是個小丫頭呢,哪懂得什麼。
忽然有些鬱悶,這種調戲了對方對方都不知道的感覺,實在是太憋屈了!
感受到某處灼熱的視線,甄妙低了低頭,然後又看向羅天珵,臉色發黑:“世子,你在看什麼?”
他盯着自己胸前那兩顆小金橘,到底是想怎麼樣啊!
見她惱怒,羅天珵反倒笑了,摸着下巴道:“我在看,那裡是不是冬眠了……哈哈哈……呃,我去淨房洗漱一下。”
盯着大步離去的背影,甄妙氣得手一抖,把鵝毛筆捏斷了。
太傷人了!
氣悶的坐了一會兒,甄妙決定從明天開始就用上次太妃給的那個方子。
本來身體發育的事,她覺得順其自然的好。
可是,他居然說她那裡冬眠,冬眠!
這是一位君子該說的話嗎?
她一定要回擊,出了這口惡氣!
羅天珵洗漱回來時,甄妙已經停了筆,把那寫得密密麻麻的羅紋紙折成巴掌大,歪在榻上反覆看着。
“這是在做什麼?”羅天珵湊上來。
“哼。”甄妙背過身去不給他看。
一隻溫熱的大手落到腰上。
甄妙驚得差點彈起來,猛然轉過身子:“世子,你幹嘛呢?”
“呃,放錯地方了。”羅天珵面無表情地道。
甄妙目不轉睛的盯着那張俊秀無儔的面龐,暗罵了聲無恥。
偏偏因爲這些日子和人家做好朋友,一時又不好意思翻臉,只得默默轉過身去。
然後就覺得胸前一軟,一隻大手蓋在了那裡。
甄妙臉一下子漲紅了:“世子。你到底想做什麼?”
耳邊響起羅天珵的輕笑聲:“抱歉,就是每次在一起時,我就總忍不住懷疑你是男扮女裝……”
“去死!”甄妙怒火中燒,屈膝頂了一下。
就聽悶哼一聲,羅天珵捂着某處從牀榻上摔下去了。
咚地一聲巨響傳來,歇在隔間的阿鸞急急披着衣衫衝來:“姑娘,怎麼了——”
心急之下,連大奶奶都忘叫了。
“別進來——”二人異口同聲地道。
阿鸞站在門外遲疑了一下,還是默默回去了。
留下屋內的二人大眼瞪小眼。
見羅天珵額頭冒出冷汗,顯然是疼的。甄妙有些心虛,吭哧道:“對不起……”
拿了帕子給他拭汗。
羅天珵心忽然就軟了一下。
就見甄妙小心翼翼地咬了脣:“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說出去什麼?”羅天珵有些莫名其妙。
甄妙往下瞄了瞄。
當然是不把你被踢成重傷的事情說出去了。
羅天珵秒懂,瞬間怒了,一個翻身壓了上去:“甄四,你非要逼我壞了規矩不可?”
甄妙老老實實閉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像小扇子般不停扇動着:“你要實在想證明,也行……”
一直沒碰通房們,這次應該不會再吐了吧?
“我不需要證明!”羅天珵氣得要抓狂了。翻身下來,深深吸了幾口氣平復心情。
他還不想只是爲了賭氣傷了她。
甄妙睜開眼,鬆了口氣,露出個討好的笑:“世子。明天我給你做豆腐皮包子吃啊。”
羅天珵抿緊了脣。
又拿吃的打發他,她以爲幾個豆腐皮包子就能收買他嗎?
“再加一盤你上次做的蓑衣黃瓜,一盤蒜泥茄子。”
“好。”甄妙痛快應了,起身要去熄燈。被羅天珵按住。
甄妙不解的看着他。
羅天珵沒做聲,手指連連彈動,勁風一出。蠟燭噗的就滅了。
好一會兒,黑暗中響起甄妙震驚興奮的聲音:“世子,你會一陽指?”
“什麼一陽指?”
“就是能把內力從手指發出去,然後指哪打哪兒的功夫。”
那次在皇宮,六皇子不是說草上飛水上飄什麼的不存在嗎,原來只是六皇子學藝不精啊。
良久,響起羅天珵的聲音:“你話本子看太多了吧,我手裡捏了幾粒珠子。”
甄妙不做聲了。
她還是明日早點起,再複習一遍小抄吧。
不多時響起均勻的呼吸聲,羅天珵睜開眼,打量着自己的手指。
一陽指?
內力還能調到手指上從指尖發出嗎?
忍不住運轉內力向指尖逼去,一陣氣血翻涌。
羅天珵臉色發青。
差點走火入魔,他是不是腦子抽筋了,把她亂說的當回事啊!
又看一眼睡得正香的人,悻悻睡着了。
第二日,甄妙對着梳妝鏡嚇了一跳。
“大奶奶,婢子煮個雞蛋給您滾滾吧,這眼圈也太重了。”夜鶯梳着頭,有些擔憂。
“不用了。”甄妙拒絕,美滋滋的看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有黑眼圈好啊,祖母見了就知道自己昨夜有多認真,這樣要是犯了什麼錯誤,至少說明態度是端正的嘛。
去怡安堂請安時,老夫人果然關切的問起,聽甄妙說看冊子太晚了,就叮囑她不要累着自己,管家的事可以慢慢學。
大姑娘羅知雅笑嘻嘻道:“大嫂,我曾聽母親說過,內外管事加起來不過三十餘人呢,怎麼還看那麼久呀?”
甄妙一臉平靜的從寬大衣袖裡抽出一本磚頭厚的冊子:“原來有三十餘人嗎,我怎麼只記了二十九個,看來是落下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