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蛾撲火
一隻孤零零的青蛾繞着燭臺飛來飛去,最後停在蠟燭邊,孱弱透明的雙翅一張一翕,映着昏黃的光,投落下一小片斑駁疏密的陰影。
沙耶蒼白的指尖掠過燭火,灼熱的觸感令她感到自己仍然活着,不是一具冰冷的木偶。
清幽的月光從窗外灑進來,耳畔響起腳步聲,帶着熟悉的節奏。
她擡眸,看着燭光下晴明俊美的容顏依舊,享受着這短暫而虛無的幸福。
不知爲何,心裡滿是哀傷,眼淚竟不由自主順着臉龐落下。
晴明的手撫上沙耶的面頰,輕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殘淚。
他淡淡地看着這個小小的人兒歡笑,望着她流淚,注視着她一點點長大。漸漸地,不敢再這樣肆無忌憚地看她、寵她、親近她,怕想起沙羅早逝的傷痛,怕想起半生漂泊的陶妖。
他沒有想象中那樣灑脫,明知做不到相濡以沫,卻又不能相忘徹底。所以直到現在,依然獨自徘徊於記憶的彼岸,遊移不定……
“小妖在哪裡?”晴明輕聲問道。
沙耶偏過頭,目光恬靜:“大約是離開京城了吧,父親大人不是一直和她在一起麼?”
話音未落,晴明按着沙耶肩膀的右手微微用力:“告訴我,她在哪兒。”
每一個字,每一寸呼吸都是那樣疼痛,可眼神仍舊一如往昔的溫柔。
燭光苒苒。
晴明的眸子很美、很亮,歲月的滄桑在這位“白狐公子”的身上沒有留下半點痕跡,連時光都是青睞他的。
沙耶不由得想,或許,她的母親沙羅是幸運的。在花樣年華中香消玉殞,至少在父親的心裡仍是青春年少的模樣,留一絲內疚與懷念讓餘生靜靜追憶。
想到這兒,她癡癡地笑了。
毒藥。
父親大人啊,你正是那一味芬芳卻致命的毒,害死了母親,害慘了陶妖,也害得我遍體鱗傷。
等我醒悟過來時,發現自己早已淪陷其中,不能回頭。
明知那個陪你相濡以沫的人不是我,明知你這團耀眼的火光會將我化作灰燼,卻還是毫不猶豫地撲向烈火,撲向命運在暗處佈下的蠱惑。
很傻,對不對?
“我在鬼門外發現了小妖的氣息以及使用黑咒術的痕跡,還有…你的氣息。”晴明望着女兒的目光滿是心痛,“爲什麼……”
“原來父親大人並未失去靈力……”沙耶緩緩湊近,直至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真好啊,父親大人仍然可以做回原來的自己,用陰陽術守護京城,守護這片土地。”
“鬼門危機後,小妖用她的血提煉出瞭解藥,又耗費大量靈力助我恢復。而她自己卻傷及本元,若非是服食過人魚肉尚能強撐着一口氣,恐怕早已性命不保。否則,僅僅只是用靈力加固結界,她何以虛弱不堪至此?沙耶,爲什麼會是你……”晴明定定地凝望着眼前已出落成美麗少女的沙耶,凝望着自己一手拉扯大的愛女,此時此刻竟覺得如此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