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三姑娘使勁給自家大哥使眼色,暗示他沒事的話就趕緊走,她這邊還有正事呢——對方卻彷彿沒看見一般,氣得她哼哼了兩聲,道,“大哥,真沒想到你會來呢!要找着已經丟掉的請柬,李叔一定挺頭疼的吧?你、又、爲、難、人、家。”
顏家大哥鎮定得很,壓根兒不搭她這茬兒,“時辰不早了吧——怎麼還在這兒耽擱?”
顏三姑娘不以爲然地搖搖扇子,“早什麼呀!說了巳時三刻開始,即便耽擱個把時辰也不晚!去的太早徒讓人笑話!”
“今天我和司馬家的二公子約好了來這春日宴,既然遇見了,咱們就一起進去吧……”
“哼!”顏三姑娘不高興了,手裡的羽扇搖得越加的歡快。
這個……現如今到底是怎樣的一番景況呀?溫華頭疼的想着。剛纔她才施了一半的禮,說了一句“在下鄧溫華,顏大哥……”就被顏家三姐打斷了,這會兒看着這兩兄妹脣槍舌劍,她不知道是該退還是該進,看看顏恕,他也是一臉的不高興。
她把手背到身後,扯了扯顏恕的袖子,暗示他說點兒什麼。
顏恕抿着嘴脣,清了清嗓子,喊了聲“大哥”、“三姐”,終於引來了那兩位的注意,顏家大哥朝自家妹妹使了個眼色,對方悻悻然的住了口。
“六弟,你嗓子不舒服麼?”
“……還好。大哥,咱們什麼時候進去?這裡曬得厲害。”
溫華眯眼看着頭頂的暖陽,默默流下一滴汗,這般陽光晴好風和日麗,曬得厲害?顏恕,你的理由也太牽強了點兒……
顏家大哥卻彷彿也覺得太陽很曬似的,當即手搭涼棚轉身揮了揮手,不遠處的馬車緩緩的行了過來,顏家大哥一手拉一個,“你三姐愛磨蹭就讓她磨蹭去吧,來,你們跟大哥先坐車過去。”
孰料他們上了車,顏家三姑娘也跟着爬上來了,顏家大哥微微一笑,沒再說什麼,倒是顏家三姑娘嘟囔了兩句,“大哥你欺負人,回去我告訴爹爹……”
目的地是陳國公府,這是讓人沒有想到的,溫華雖然沒聽說過什麼陳國公,但是歷史常識還是知道一點的,公侯伯都是超品的爵位,公是超品一等爵,更是位極人臣。
他們從側門進入國公府,看着側門外川流不息的車馬,溫華頓時生出了好奇心,問道,“宴會的主人的是誰呀?”既然請了顏家兄妹,想必應該也是年齡相近的年輕人吧?
“是冠冕侯和夫人。”“都山郡主和郡馬。”顏家大哥和顏家三姐幾乎同時開口。
溫華一愣,左右看看他們,顏家三姐“嘁”了一聲,“都山郡主就是冠冕侯夫人,冠冕侯就是都山郡馬。”
自從在國公府側門下車開始,顏家兩兄妹就不停地和人打着招呼,遇見相熟的便將顏恕和溫華介紹給他們,溫華就跟着顏恕向人行禮問安,面對這些陌生人,她有些緊張,顏恕似是察覺到了,向她微微一笑,再停下和別人寒暄的時候,就似有若無的擋在了她的前面,這讓溫華感覺上輕鬆了許多。
陳國公府的園子被打理的很精緻,溫華只覺得眼前草木扶疏,房舍大氣精緻,但她並沒有四處張望,只暗暗記下諸般新奇之處,想着以後也許可以在自己家裡嘗試一下。
進了宴會所在的花園,顏家三姐本想帶着顏恕和溫華去女眷席上,顏恕的大哥卻攔住了她,“六弟已經十三歲了,不適合再去女眷席上了,讓他們倆跟着我去東邊吧。”
因爲顏恕沒有提起,兩人都把身穿男裝的溫華當成了男孩兒,顏家三姐想了想,道,“也好,只是大哥你少喝些酒,照看着些。”
“這個自然。”
山石堆砌的池岸東側是一座磚木結構的五層方塔,方塔旁擺下了許多桌案和坐榻,他們在臨近池岸的一處桌案前坐下,溫華坐在顏家大哥身旁,本該坐在另一側的顏恕卻蹭了過來,“大哥,我想和溫華坐在一起。”
見到自家大哥點頭,顏恕立即舒展了眉目,喜滋滋地挪了坐榻挨着溫華坐下了,見此情景,某人心裡竟有些泛酸,自己這個大哥在六弟心中的地位竟然還不如一個小毛孩子麼?
溫華看看右側,顏家大哥正看着她,眉頭還微微蹙起,再看看左手邊的顏恕,他正兩眼亮晶晶的瞧着她呢。她眨眨眼睛,朝顏家大哥甜甜地一笑,又把自己喜歡的一疊肉脯放到了顏恕的面前,“這個看上去還不錯。”
看到溫華的笑容,顏家大哥一愣,笑問道,“溫華,你多大了?”
“我十一……”
“澤白!別來無恙啊——”
這個聲音圓潤醇厚,溫華剛想擡頭看看來者是誰,身邊顏恕的大哥卻突然站起身向他走去,笑着迎上前去,捶着那人的肩膀,道,“前兩日才聽說你早半個月就從南邊兒回來了,也不見你遞個消息過來,你這傢伙!”
溫華悄悄問顏恕,“原來你大哥叫澤白?是哪兩個字?”
顏恕看了一眼那兩人,道,“我大哥單名一個如字,澤白是他的表字。”說着,在溫華手心裡比劃了幾下。
那人笑着告饒,“我可不是存心瞞你,剛到京城就接到家裡的信,回去看了看,這不——把這小子接來了。來,夔哥兒,這是顏家大哥,叫哥哥。”他從身後拽出來一個滿臉彆扭的少年,“這是我四叔家的司馬夔,這次把他接來爲的就是讓他安心讀書,過幾天就要去鴻泉書院了。”
顏如點了點頭,把自家六弟和溫華介紹給了對方,原來這就是他今天要等的人——司馬呈。
顏如將司馬呈讓到了自己右側的桌案,一同坐下敘話。
那兩人在一處聊天,沒工夫管這三個小的,顏恕和溫華回到座位,司馬夔猶豫了一下,也跟着坐在他們旁邊,然而卻一副不愛搭理人的樣子,自顧自的抓了一把花生剝着玩。
溫華好奇的看着他,這也是個將要去鴻泉書院的,她輕輕咳了一聲,“司馬夔?你的‘夔’是哪個字?是‘魁星’的‘魁’麼?”
那少年瞥了她一眼,那一眼裡包含了許多,冷漠、凌厲、厭煩,唯獨沒有一絲溫暖,溫華被他這一眼嚇到了,睜大了眼睛看着他說不出話來。
那少年冷冷一笑,不再理會她,繼續剝着手裡的花生,花生剝完了,他又拿過一碟核桃,他的手指纖細,卻很有力,兩枚核桃放在手心使勁一握便碎成了幾瓣。
溫華覺得自己受到了驚嚇,還有一點點的委屈,她癟了癟嘴,儘量忽視那一絲不適,告訴自己今天她是來玩的,不是來生氣的。驀地,她覺得手心一暖,卻是顏恕將一枚熱乎乎的鹽水鵪鶉蛋塞到她手裡,輕聲道,“別介意。”
她心裡一暖,微微一笑,用熱手巾擦了手,把鵪鶉蛋去殼放在顏恕跟前的小碟裡,“你吃。”
顏如和司馬呈說了會兒話,終於發現了這邊的異樣。
顏恕和溫華輕快地低聲說笑,司馬夔卻獨自一人不言不語,繃着臉剝核桃,他眼前的核桃殼已經堆成了小山一般。
顏如心裡暗暗焦急,六弟他平日裡就很少與人交往,不少人誤以爲他真是癡兒,如今總算交上了個朋友,說明他不是不懂與人來往,這回面對同年齡的司馬家的小哥兒,怎麼就不搭理人家了呢?
他心裡焦急,便沒有多思量,如同以往那般放柔了聲音說道,“六弟,夔哥兒初來京城,你們該多陪陪他。”
顏如的聲音不溫不火的,卻讓溫華心裡爲顏恕生出一絲不平——明明是那小子不招人待見,怎麼錯的人反而成了顏恕?
顏恕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抿緊了嘴角,視線轉向斜對面的方塔。
溫華看看司馬夔,他彷彿沒有看到眼前的情境,嘴角含着一絲冷笑,自顧自的欣賞手裡的核桃。
溫華握緊了拳頭,看了一眼司馬呈,輕聲笑道,“夔哥兒不愛說話,我們都沒辦法請他開口呀。”
司馬呈見場面有些尷尬,笑着出來打圓場,“澤白,你可別怪你家小弟,我家夔哥兒的確是個冷淡性子,就是我們家裡的人也都沒法子呢。”說着,他從腰上解下來一枚小巧玲瓏的玉製九連環,“剛纔只顧着敘話,倒忘了今天可是第一次見你家恕哥兒,這算是我的一點兒心意,恕哥兒可不要嫌棄。”
顏如見到自家弟弟不接他的話,心裡已然後悔了,此時好友給了個臺階,豈有不下之理?他帶着三分歉意笑道,“六弟,既然是你呈大哥給的,就收下吧。”
顏恕接過九連環,低聲謝了,便又回到了座位上,只是情緒不太好。
顏如看了一眼司馬夔,見他仍然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心裡也有些惱怒,只是礙着好友的面子不好發作,他淡淡一笑,“我今日實是沒想到能見到夔哥兒,身上也沒帶什麼可以拿得出手的,這樣吧,不知道夔哥兒愛不愛騎馬?有時間你帶着他去我家馬場看看,如何?”
司馬呈因爲自家堂弟惹的麻煩而心裡歉疚,哪裡還好意思要人家的馬,勉強笑道,“好,有時間一定去,只是這小子也快進書院讀書了,且等他有了長進再帶他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好涼快啊,連空調都不用開,多可愛的天氣呀~心情大好~